第六回 水火未濟，山中少年（8）
那不起眼之人質疑道：「他們為甚麼不取布囊？唾手可得的東西，卻棄之如敝履，連猶豫都沒猶豫半分？」
「其一，奇鬼重傷了一人，怕是廢了大半，其二，他們領教過我的毒，可不是吃素的！」
毒鬼嘴上這般說，心中卻認定四鬼的耐毒之力絕對要超出其餘刺客不少，尤其是癸申癸子兩人，否則上次如何能讓自己吃了大虧。
「為甚麼連屍身也不帶走？別說他們嫌沉？」那人又詰問道。
倒是奇鬼向四周張望了片刻：「或許他們已然知道布囊不在獨眼兩人手裡。」
那人冷哼一聲，不置可否，但眼中充滿懷疑。
原本三方就談不上信任，只是利益相驅，但他這一組如今只剩兩人，成了最弱的一方，難保毒鬼、奇鬼不會變卦，所以他早有了借故脫身的打算。
毒鬼也意識到局面的微妙，相比他損失了一名大成戰力，奇鬼三人卻毫髮無損，這與他的制衡掌控之策不符，忙好言勸慰道：「兄弟急甚麼，你損失了兩人，我這邊也廢了一個，咱們雙方自不必說，奇鬼親手射殘了對方那難纏的小個子，也足見清白。如今咱們該當同仇敵愾，聯手無間才是，現下七人對三人，只要不大意，依舊是必殺之勢。」
「必殺嗎，你的黑鼠都死了，莫非要靠你的鼻子追蹤？四鬼會蠢蠢的站在那裡讓你找出來嗎？」那甲肉巔峰嘲諷道，「罷了，我二人就不趟這趟渾水了。」
說罷便召呼同伴轉身向來路走去，走得不快，隱隱戒備著，見奇鬼迎了上來，更是全身緊繃。待兩人近身時，他駐足了幾息，瞥了眼毒鬼的同伴，便頭也不回的離開，漸漸消失在山路盡頭。
「奇鬼，你敢阻我出手？」毒鬼僅存的巔峰同伴，顯然對奇鬼暗中擋了他的襲殺之路十分不滿。
奇鬼不愧是箭手，邊說邊掃視著密林，「我是怕你做多餘的事，我說的是不是，毒鬼？」
毒鬼眯了眯眼睛，岔開了話題：「你是不是還有甚麼追蹤秘術，現在可不是藏拙的時候了。若不能一鼓作氣將四鬼除去，一旦讓他們遠離，不但你我成不了七殺大人弟子，更是後患無窮，那幾個傢伙可也都是睚眥必報之徒。」
毒鬼實在不想放棄成為七殺弟子的機會，抱著最後一絲希望試探道。他盯著奇鬼的纏頭，每每凝視，那裡總給他一陣心悸之感，或許就是奇鬼的底招。
果然奇鬼將纏頭一圈圈松解，額頭微凸的褶皺之縫，陡然向兩側裂開，竟露出一隻豎長的猩紅眼瞳，其狀瘮人。
「這是……夜目！你是傳說中的奇肱三目一族！難怪了……難怪能被羿殺大人看中。」
「有點見識！」說著，奇鬼舉弓一箭射穿了樹身，將其後的一隻野兔釘死在地上，那隻血瞳，上下左右動了動，無比邪異，「先前是我大意了，白日習慣了閉眼，也沒想到他們四人竟成長到了這個地步。」
「你有這等夜目甚麼的神異，為何不立即出手追殺？」毒鬼的同伴責問道。
「此處林木太過濃密，我的夜目大大受阻，我擔心他們在此地還有其它陷阱，剛剛你也看到了，一環扣一環，精心謀算。」
「他們現下定是逃遠了，你的夜目再神異，又有個屁用！」那人不依不饒道。
「他們不會逃的，憑我多年的了解，和你們上次的失敗經歷，尤其他們剛剛繞過我們折返了回去……」
「你是說……」毒鬼似乎想到甚麼。
「若我所料不差，四鬼一定會盯上那兩人……」
「你剛剛便打算用他倆作餌……有趣，獵物成了獵手，卻不知道自己還是獵物，太有趣了，果然與你聯手是明智的。」毒鬼由衷讚歎，也再次興奮起來，「他們離開前，我見你嘴動了，是不是說了甚麼？」
「我只是提醒他們，四鬼會追蹤他倆，小河岸邊，才是我們最好的圍殲之地。」
「你怎麼知道他會唇語？」毒鬼好奇道。
「是你輕視了他們，才沒有留意獨眼與他的幾次暗中無聲交談。」
這也是奇鬼喜歡墜在遠處，將一切盡收眼底的原因。
「小河那裡地形開闊，林木稀疏，他們這次跑不了了，我們現在趕緊追上去。」毒鬼走向奇鬼，揮手催促。
奇鬼陡然舉箭指向他的頭，「我說過不要做多餘的事，就算不用夜目，你那點小動作，在我眼裡也清晰的可怕。」
毒鬼聞言一怔，笑眯眯盡顯猥瑣道：「奇鬼兄弟想哪裡去了，我只是擔心莫讓魚兒吃了餌，再脫鉤逃掉罷了！」
心中暗凜，若非在瘟殺大人那裡看過山中人秘藏的典冊，也不知這世上竟有奇肱三目這等神秘古族，看來他們不單有夜目，怕還有其它血脈神異。
這邊幾乎猜中了十分，當戎胥牟意識到毒鬼要追殺自己等人，便儘力回想起山谷觀察的一切蛛絲馬跡。
他想起有個獨眼組最是靠近毒鬼，要知道刺客之間互通消息，本是尋常手段，死煉刺客只有千人，這大半年來，毒鬼用毒狠辣，死於其毒的不在少數，已算小有名氣，刺客們見了他，大多遠遠避開。因而他能斷定毒鬼聯手的必有獨眼一組。
他在谷中時倒沒想那麼多，只因與毒鬼有殺弟之仇，僅僅多留心了些，以免遭遇。當時瞥到過獨眼抓搶布囊，而後暗中遞與那不起眼之人，這讓他猜測或許那一組真正主事的不是獨眼，儘管他看上去很象主事之人，而進一步推想，怕是有兩個甲肉巔峰。
還有誰？僅僅兩組聯手定然不夠。
毒鬼幾次張望的方向上有誰？他想到了那雙閃避自己目光的冷眸，以那人的性子……兩相結合，第三方聯手的十有八九是他，辛未，因冷箭與機弩手段奇詭，防不勝防，被這裡的刺客們稱作奇鬼。
因有這些推想，才有了他後面的諸般謀划。
獨眼一組的兩人離開懸崖不久，便發現了身後追蹤的四道蹤影，時隱時現。奇鬼所言不虛，自己若就此逃去，怕是凶多吉少，只有配合那兩組徹底誘殺對方。
他們順著稀疏的山林，回到小河邊，毫不猶豫扎入河中，向對岸快速游去。
那甲肉巔峰邊游邊想：「現下，無論毒鬼奇鬼一方，還是四鬼一方，都有可能對我二人下手，剛剛離開時毒鬼他們露出的殺機，便是明證，如今最有利的做法就是游到對岸，隔岸觀斗，如此一來進可攻，退可逃，再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