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水火未濟，山中少年（7）

  毒鬼之心早同體魄一般浸滿劇毒，唯有那相依為命的胞弟，竟因他的大意而遭獵物反殺。他早將恨之入骨的四鬼列為必殺，而那癸亥，縱使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都不能稍解自己殺意。

  就在雪恨無望時，所幸被瘟殺大人看中，欲收為弟子，但唯一要求，便是在死煉中洗雪恥辱，因為七殺絕不能收一個刺殺未竟的刺客。而冷酷少年奇鬼似乎也因羿殺大人看重，又不知哪裡探聽得這一消息，於是找上自己。兩人有共同的恥辱，又有共同的際遇，遂一拍即合，聯手獵殺。

  兩人用七殺座下的血面使徒之位相誘，各出手段說服了同組刺客。至於獨眼乃是那貂鬼的死敵，才被自己找來。

  獨眼凶漢湊近同伴，低語幾句，抬頭道：「好，既然在場十人都想投效兩位七殺大人，我們便繼續追殺，毒鬼、奇鬼，你們可不要欺騙我等，否則這裡每一人都不會放過你二人。」

  奇鬼冷冷一哼，掃了眼自己兩同伴那畏懼的眼神，比起被自己殺死的另一人倒是識趣許多，至少沒有當眾反對自己投效七殺與聯手毒鬼的決定。

  毒鬼合計著己方戰力，十人戰力，三組各一人甲肉巔峰，奇鬼三人組最弱，獨眼四人組貌似最強，而自己這組看似居中。其實除了巔峰的同伴，他自己甲肉大成，但在毒法加持下，也並不遜於甲肉巔峰。

  他們這些山中刺客死煉至今日，大多有著越階殺人的實力，一旦出山，便能刺殺尋常銅骨境，這也是瘟殺大人能看上自己的緣故，沒有刺殺銅骨的實力，根本不配成為血面眾，更不用說七殺弟子了。

  如今三組人剛好成三足鼎立，彼此牽制，既能完成瘟殺大人的雪恥任務，又能更穩妥地獵殺，就算有旁人想來做那漁人，也不敢把主意打到他們十人頭上。他絲毫不擔心還有其它這等陣勢的聯手，對於他們這些詭譎而多疑的刺客，三組聚集，要多虧七殺名頭的震懾與誘惑。

  獨眼摸了摸被惡貂抓瞎的眼睛，傷痛仍在，暗道可恨，原本聽毒鬼之言，以為那丑子便是四鬼之組，今日才知不是，不能順手報仇，心中鬱悶，便挑刺道：「毒鬼，你那臭粉，不會消散吧。」

  「嘿嘿，別說幾個時辰的奔跑，就是幾日泡在水中，臭味也不會消損。」毒殺自信滿滿，臭粉與黑鼠可是專為追蹤四鬼所換，頗費了些人頭。

  「別廢話了，快些報了仇，好去獵殺！」毒鬼的那名巔峰同伴不耐煩道。

  十人眾一路追蹤，又游過一道小河，便是曠野，再向前數里，又有山崖峭壁，沿著山壁邊的山路，向前直到密林攔路。

  黑鼠就要竄入密林，奇鬼習慣墜在後方，特別是看到此處地形，箭手的直覺讓他心中大警。

  「小心」，只見大小數塊巨石自高崖飛一般砸落，緊跟在最前面的毒鬼與獨眼慌忙閃避，而黑鼠卻沒那麼幸運，被砸成肉泥。

  「該死！」眾人仰頭急尋，看到高崖上高大的癸亥正咧嘴大笑。

  奇鬼二話不說，抬弓一箭，箭快如風，癸亥似乎早知有他這等箭手，身形后閃，從容避開冷箭，更退出眾人視野。

  「娘的，被識破了……」

  獨眼怒罵之聲未落，便聽『阿～』的一聲，一柄短劍從混在落石中的山石裂縫中刺出，寒光一閃，深深切過毒鬼組另一甲肉大成的兩隻腳跟，瞬間割斷了其腳筋。

  矮小的癸巳不知何時學會的縮骨之法，竟藏身於石塊中偷襲，讓人猝不及防，便有一人失去了腿腳行動之力，撲通倒地。而他卻崩開掏空的山石，竄向前方密林。

  同一時刻，上方又有巨石再度砸下，令眾人顧頭便顧不上癸巳，被他逃至密林邊，但被碎石崩掃的奇鬼勁弩也擦著他的脖頸而過，留下一道血槽，讓人一身冷汗。

  獵手們實在沒想到，獵物不但識破了追蹤，更除掉了追蹤黑鼠，甚至反伏於他們。

  獨眼凶漢怒氣攻心，當即與另一同伴，追了上去，「想跑！」

  「莫追！」

  奇鬼疾言阻止未果，被兩人殺入林中。

  癸巳左右騰挪，閃身一粗壯古樹之後，以手攬樹身，借力盤樹而旋，從另一側盪身斬回。

  獨眼追近樹身，忙應對這盪回的突來一劍。他死死盯著劍鋒，古樹下光疏影重，一支細長刺於影暗中，從樹身內扎出，那唯一的眼睛，卻不知為何，似完全沒有察覺。

  待大痛時，已被長刺深深插入眼珠，更狠狠貫穿頭顱。

  虧得他一身甲肉巔峰的修為，竟未施展，死得如此憋屈。

  戎胥牟這一刺，才合了山中人一直灌輸的「謀隱千日，殺顯一瞬」的真意。

  另一甲肉大成，剛想就近解，頭頂早有狁豹自樹上急墜，混身尖錐的鎧甲，被他團身成銅刺蝟，那人倉促間，舉起左右兩柄短戈，極力架在頭頂。重砸下胸悶嘔血，腿腳深陷被人刨松的泥土裡，難以拔動。

  從中空樹心突擊了獨眼的仲牟早已棄去長刺，趁機一刀削向那人臉頰，那人腿腳受阻，只得慌忙仰倒，卻被癸巳抖手一劍下刺釘在咽喉。

  幾人殺招相銜不隙，令人應接不暇，連連得手，心神稍松，便被三箭先後襲身。

  仲牟狼狽翻跳削卸。狁豹則硬以臂甲格擋，當地一聲，被箭射碎厚厚銅甲，更將他震跌出去，虧得甲厚為母窟特製，非山外尋常可比。但連建兩功的癸巳卻沒那麼好運，被一箭射穿了持劍右臂。

  毒鬼等人已沖了過來，有毒吹箭射來，被狁豹搶身擋開。

  仲牟也沒有強行去搜獨眼兩屍，轉身就向密林深處逃遁，不斷以樹木掩護身後，口裡還不忘高聲大喊，「獨眼的布囊歸你了～」

  眼見仲牟幾人要被毒鬼等纏上，癸亥突然將早削好的尖銳木矛，一把把插甩而下，居高臨下的矛雨比巨石威脅更大，大大阻遏著眾人的追擊。

  奇鬼也無奈放棄仲牟一邊，專心與高處的癸亥箭矛相抗。

  說時遲那時快，一切只在十幾息發生，仲牟營造了以三殺二的埋伏局面，得了手也不拖泥帶水，又借高崖、密林這等刺客忌憚的地形脫身，自以為獵手的三組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消失在眼中。

  毒鬼等人臉色陰沉得可怕，獨眼隊伍中一不起眼的同伴陡然暴發氣勢，狠狠瞪著另兩組道：「他剛剛說的是甚麼意思？爾等算計我們？」

  「廢物，難道你聽不出是離間嗎？」毒鬼怒不可遏，他的組中也有一人被傷了雙腳，如今已是行動不便，在這樣的死煉中與死人無異。

  「他不是廢物，他才是最強的那一個。你隱藏了巔峰修為，看來根本不相信我們。」奇鬼並無失敗而沮喪或惱怒之情，只是淡淡的說是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