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兩獸相爭

  這時,朱雀門外傳來嘚嘚的馬蹄聲,一匹五花馬飛快奔馳而來,馬上坐著一個少年。他微微伏著身子,看不清麵孔,隻能見著他身姿俊逸,他騎馬的姿勢很好看。  “你看,六皇子李澄晞,這不是來了?”李儒風信手一指那匹五花馬,眼裏神光閃動,淡淡一笑,轉身回了桌邊。  “那玄獸……會不會傷了六皇子?”青袍依然朝下緊盯著,有些緊張。  李儒風輕輕笑了一聲,渾不在意:“這小子爹不疼娘不愛的,就是傷了又如何?”  青袍當下不說話了,訕訕立在一旁,眼睛卻在不斷打量著李儒風。這樣輕狂的話語,普天之下,怕是也隻有這位大國師敢說了。  李澄晞哪裏知道李儒風在自己的地盤上,他策馬前行,剛過了朱雀門,就有一團火焰撲過來,他當即勒馬,查看了一下形勢。不禁搖了搖頭:胤朝自打大國師李儒風把持朝政,民間也日益崇尚玄術,光天化日下,用玄術爭強鬥狠的情況屢有發生。  他雖然是個皇子,但生性沒什麽責任感——這種事他才不管。  火獅子被白鶴所擾,終於怒吼一聲,噴出火焰來,白鶴靈活閃過,朝著火獅子俯衝下來……兩隻玄獸都是拚勁全力地打鬥,場麵一時間變得十分激烈。無人注意到,火獅子腳下踩了一個小小的布娃娃。  李澄晞調轉馬頭,預備繞路離開,卻聽見身後有人在撕心裂肺地呼喊:“湛兒,快回來!”  他回過頭,看見一個年輕的婦人正朝著那火獅子奔去,她前方,離火獅子更加近的地方,是一個不過四五歲的小女孩。他臉上神色明滅,尚有遲疑的痕跡,手下卻猛地一拉韁繩,策馬朝著那女孩奔去。  就在火獅子即將踩到小女孩的時候,少年咬破手指,朝著火獅子彈去,那火獅子被他的血打中,登時凝固一般,保持著高高抬起前爪的姿勢,半晌也未落下。  李儒風在杏花春雨樓上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哈哈笑了起來:“這個李澄晞,竟然也懂點玄術。怎麽樣,易莊主,他用血製住了你的火獅子呢。”  青袍壓著怒意,跟著強笑道:“血本來就有驅邪的作用。他是龍嗣,氣血純陽,就是不會玄術,用了血也能起一星半點的作用。”  從剛剛開始,他就覺得火獅子有些不受控製,明白八成是李儒風搗鬼。他不知道李儒風和那六皇子有什麽冤仇,李儒風想借了他的手除掉六皇子。他當然不願意莫名其妙地背上這麽一個大鍋,暗地裏咬牙切齒,和李儒風鬥起法來,卻沒能重新操縱火獅子分毫。  李儒風的道法實在是太高深了。  李澄晞探身,護住小女孩,將她從巨爪下救出,送去年輕婦人身旁,小女孩嚎啕大哭,嚷嚷著要布娃娃。李澄晞和她幾次三番交涉無果,礙於父老鄉親的指指點點,無奈之下,隻好好人當到底,又折回火獅子爪下,將那髒兮兮的布娃娃撿了起來。  就在這時,火獅子緊跟著踏爪下來,他往前一閃,躲開了要害,身法還是不夠快,沒有躲避完全,後背的衣襟被利爪撕下去了一大片,露出雪白的皮肉,伴著三道深深的血痕。  正在樓上觀望的李儒風微微眯了眯眼。  那火獅子暴怒非常,不顧白鶴的叨擾,張開血盆大口,朝著李澄晞咬去。  李澄晞眼看就要被咬中,情急之下,抽了匕首出來抵擋,但匕首從那玄獸的身體穿過,沒有半點作用。如此高下立見,李澄晞頃刻間便被火獅子壓在身下。  忽然兩滴水從杏花春雨樓上彈了出來,李澄晞看見那兩滴水,分別落在兩頭玄獸身上,那兩隻猛獸登時化成了一片煙氣,統統消散不見了。  李澄晞站在下頭,看不見出手相助之人的麵目,隻朝樓上點頭致謝,重新撿起布娃娃,站起身,朝著正嚇得大哭的小女孩走去。  那娃娃裏麵是稻草充的,隔著一層薄薄的舊布料,李澄晞拿在手裏,隻覺得紮手。他將布娃娃隨手扔給那小女孩,那婦人張了張口,李澄晞也不等她道謝,折身上馬,直奔著杏花春雨樓去了。  酒樓前立了一個今日歇業的牌子,李澄晞往裏走了幾步,便見著掌櫃和小二篩糠似的躲在櫃台後頭。  掌櫃小心翼翼往二樓瞥了一眼:“國師大人來了,還帶了一個人。”  李澄晞難得當了回英雄,此時正在興頭上,一聽見這個名號,且還帶了個幫手,當即如同一盆冰水兜頭澆下,抖了抖,往後退了兩步。  小二哭哭啼啼地抱住他的大腿:“老板,您可不能這樣啊,您要是跑路了,國師大人非得把我們哢嚓了。”  李澄晞想了想,試探道:“不然咱們一起跑了吧?”  “六皇子腿腳仿佛很好。”一陣陰惻惻的風吹了過來,李澄晞後脊一涼,回頭看去,隻見李儒風嘴角掛著淺淡的笑意。  李澄晞牙齒打顫,急忙說:“我的腿腳……不是很好。”  李儒風笑得更加瘮人,還微微眯了眯眼:“不好的話,我幫你治治。”  這時候,一個穿著青袍子的人從二樓跟著走了下來,站在李儒風身旁。  在李澄晞看見李儒風身旁的年輕人的相貌時,長期壓抑在他心中的小宇宙忽然爆發。  他一個箭步衝上前去,一把撕住了青袍子的臉:“你這個道貌岸然的東西,我萬萬想不到你竟然還會女裝騙人!”  這個男子和那天跑單的易尋煙長得一模一樣,唯一不一樣的,是從表麵上看,一個是男的,一個是女的。他李澄晞英明一世,會被表象迷惑嗎?這倆鐵定是同一個人好不好。  李儒風沉沉一笑:“怎麽,六皇子你被人欺騙了感情麽?你對一個姑娘死心塌地,末了發現那姑娘是個男扮女裝的男人?”  李澄晞痛心疾首,不方便將那天跑單的丟人事情說出,隻好支支吾吾掩飾了一下,並不成功。李儒風的興致仿佛很好,那青袍也遭到了李儒風的嘲笑:“都說現在流行女裝,想不到易莊主也有這種癖好麽?”  什麽鬼……這個變態。  李澄晞有苦難言,隻有目不轉睛地瞪著青袍子。青袍子臉上被他揪得通紅,又遭到李儒風的奚落,寒著一張臉,也瞪著他。  忽然,青袍子眼裏精光一現,一邊揉著自己的臉,一邊問:“六皇子你莫要這麽看著我,你是不是見到了一個相貌十分出眾,身段十分窈窕,舉止十分……”  “說重點!”  青袍噎了噎,半晌才接上來:“那個女孩子,她吃了你的菜,沒給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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