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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碟娘

  甘棠輕笑著拍了拍李默庵的肩膀,道:“有你這樣的人在,我們就始終存有希望……如今我也算有點小權了,會盡力支持你的。要銀子要人,都是你一句話的事。”


  李默庵聞言麵色隱隱有些複雜,終究還是感謝,看著甘棠道:“雖然有你說情,可家裏到底還是惱了,我若闖不出名堂,死了怕也難進祠堂。王爺,全靠你了。”


  甘棠鄭重的點點頭,道:“放心,不用十年,看不起你的人,一定會為其目光之短淺而後悔。”


  李默庵聞言連連擺手,恢複了神氣,笑道:“是我自己的選擇,當那日聽殿下一番高論,我就有了精研這些的想法,我自小就愛這個,才沒有到江北就任縣令,問了你的主意到這邊來的。還沒謝你給我爹幫我說情呢……”


  甘棠嗬嗬笑了笑後,問道:“怎麽樣,有什麽感想,有哪些我們可以借鑒的,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李默庵點頭,道:“懷表之類的小物件兒,都已經可以上手營修了。咱們自己造怕是不行,鋼料軋不出,齒輪也難,失之毫厘,謬以千裏。至於火器,倒是簡單些,不過也還要再學……”


  言至此,就見賈琮與身後他不認識的一個中年一個青年人都肅穆起來。


  李默庵不再遲疑,壓低聲音道:“這一年來,洋行與來往的洋船暗中交易,一共高價收購四十八杆各種長火器,還有子藥若幹。濠鏡就有營造維修火器的作坊,我常去那裏觀看,工藝不難。真想仿造,倒也不是沒有可能。


  隻是王爺,這東西絕不能私藏,大罪啊……”


  甘棠聞言眼睛轉了轉,心中飛速盤算著,稍許功夫後,才對滿臉擔憂關懷的李默庵笑道:“不妨事,十年前我已經取得先皇的首肯,取得了自行研發建造的旨意,我在京都和南洋設置了兩個研發火器的工坊……對了默庵,現在我奉旨南下巡視沿海,肅清海盜。所以,你不必擔心大義,也不必心急,將西洋火器技藝琢磨透徹,再和我們的火器相比較,取長補短。


  甘棠知道在東西方,火器還尚未在戰場上得到真正應用。


  西方在一百兩前,和大夏接觸過程中,學會了製造火藥。


  中國在兩千年的火藥應用中,隻知道製造煙花爆竹,用於玩樂。大夏現在用於戰爭的火器有兩種,也就是神火飛鴉,也就是在弓箭上綁上大型煙花,用於遠程放火用的。


  以前火槍也有,但其重量有七八十斤,射擊距離隻有三十步,這主要是火藥的配方不夠精確,每次開槍,槍膛裏都殘留大量的殘渣,這時火藥燃燒不徹底所致。


  火藥每次燃燒的比例都不相同,而且火藥裝填量過大的話,一旦燃燒比例過大,會使槍管炸膛。究其原因還是配方不科學的原因,還有就是鋼材質量不過關所致。


  而西方在得到火藥的製造技術後,在燕帝國的侵略打擊下,催生了兵器的發展,在人類的曆史上,每次大型戰爭都能促進工業的發展,這怕也是人類的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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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哀之處。


  西方在得到火藥的製造方法後,很多國家都有大量的人員參與研究,從火藥的配方到鋼鐵的精煉都有長足的進步。


  但西方現在也有其暫時克服不了的障礙,那就是製造火藥的‘硝’在地球上隻有亞洲大陸和美洲大陸存在大型‘硝’曠,而亞洲硝曠主要集中在中國的四川和內蒙,美洲的智利有世界上最大的硝曠。而歐洲和非洲是沒有硝曠的。


  在哥倫布沒有發現美洲大陸之前,歐洲人製造火藥隻能用人工小便去發酵,這種情況下,根本滿足不了戰爭的需求。


  不過甘棠通過李默庵在這裏的了解,西方在研究火器的道路上已經先行一步,現在他們正在利用貿易,大量從大夏走私‘硝曠石’估計離它應用於戰場的時間不遠了。


  甘棠有些躍躍欲試。


  “西洋書籍的收集還順利嗎?”甘棠問道。


  李默庵答道“這個有點麻煩,這些洋夷對書籍的管理極嚴,這裏就有一個法蘭西洋和尚建立的私人圖書館,我打聽到,不是他的朋友很難進入。我不懂夷語,很難溝通。我聘請的翻譯地位低下,也接住不到這裏的高層。”


  “默庵,讓那倆翻譯進來見我。”


  李默庵應下,沒過多久就帶著一男一女兩個人走進前廳。


  女的竟然是個娼妓,頭戴綠巾插銀釵,身披皂色半衫,內裏穿著繡出舞蝶的綢衣。年過三旬麵容普通,畫著淡妝,眼角媚意流轉,櫻桃小口腰肢纖細,能看出年輕時有一番姿色,一眼看過去就知道並非良家婦女。


  男人更出乎甘棠預料,是個年過五旬的老頭,膚色偏黑,手指關節粗大,受足了風吹日曬,是海麵上討生活的人物。身上穿著磨損的修士黑袍,胸前帶著十字架,手上還捧著一本厚書,立在廳中不卑不亢。


  但他的手在抖。


  “奴家拜見小爺大人,喚民女來有什麽事呀!”


  娼婦言語裏有調笑的意味,或許是久居澳門早已忘了王化,也可能是職業使然,還不忘對甘棠拋個老媚眼。


  夏人修士的言語就有些僵硬了,仿佛很久沒有說過漢話一樣,開口惜字如金,“小民拜見,大人。”


  甘棠年紀雖小,但自小身居高位,自有一股氣勢,坐在椅上,身體向後微微靠著,他的目光專注於修士的手和腰,他的手上有久握刀劍形成的老繭,他的腰間皮帶有佩刀佩劍的卡扣。


  這不但是個夏人修士,還是個老邁的西洋武士。


  “我姓甘,是大夏禦前班值統領。”甘棠坐正身子,一手扶膝一手搭在茶案上,對二人問道:“你們叫什麽,哪裏人,什麽身份?”


  見甘棠不吃這套,娼婦這才躬身行禮,嬌聲道:“奴家叫蝶娘,福建泉州人氏,在濠鏡生計,當然是良家婦女。”


  你看我多信你!


  甘棠不想理她,抬手讓她坐一邊,轉目向明人修士,示意讓他說話。


  “老夫耶穌會修士安東尼,曾侍奉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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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勿略神父,居濠鏡澳二十餘年,去過很多地方。”明人修士安東尼拱起手來不倫不類,道:“統領閣下,有什麽我可以幫上忙的,請閣下吩咐。”


  說完老頭還有模有樣地拿胸前十字架在左右擺動記下,看上去比讓他行拱手禮像樣多了。


  甘棠很想問問,這個連夏人名字都沒有的修士老頭是否還把自己當作夏朝百姓,不過問也白問。


  安東尼讓他有種奇怪的感覺,仿佛他們之間身份地位是平等的一般,事實上他們之間的地位絕不平等。


  這個時代不論東方還是西方,不論佛教還是天主教,沒有平等。


  所以甘棠更容易把這種神態當作優越感,而他很不喜歡這種露出優越感。


  像殖民者麵對被殖民者。


  “我知道了,聽說夏門有法蘭西牧師有西洋各國藏書,如何才能接觸到此人?”


  甘棠對夏門有很多疑問,耶穌會的修士無疑是在澳上生活最長時間的,也是最合適的人選。


  但他同樣認為,現在接觸傳教士並不是個好時機,但自己身份所限,不得不抓住這個機會。


  在他對夏門了解仿佛白紙時,先聽誰的,都會造成先入為主的觀念。而如果一定要先入為主,他寧可聽夏朝娼婦的話,也不願去接受宗教填滿頭腦的狂信徒。


  能執著漂洋過海來東方傳教的修士,自然都是狂信徒,而狂信徒教導出的仆人,當然也是狂信徒。


  但信仰加持的修士對境遇處變不驚的模樣讓甘棠欽佩。


  安東尼仿佛早就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即使被召之即來揮之則去,也沒有絲毫意外,點頭之後道:“我去和教會的人匯報一下,以大人的身份,神父應該能拜見閣下,不知大人方便透露身份嗎?”


  甘棠點點頭,然後吩咐邵寰送安東尼出去。


  安東尼跟著邵寰亦步亦趨地走出去,依然昂首闊步。


  “哼,假番夷!”


  安東尼剛走,蝶娘就滿是嫌棄地朝安東尼的背影奚落出聲,回過頭又是滿臉笑容地看向甘棠,道:“哎喲統領大人呐,要找會說番語的人,找他幹嘛啊,他跟朝廷能是一條心?番語奴家也會,濠鏡澳上的事兒什麽都知道,這不等著您問呢。”


  甘棠吐出一口濁氣,靠在椅背上,眼睛定定地看了片刻雕畫的房梁。


  “你說他是假番夷不能信,那你這倭寇的婆娘,陳某就能信了?”


  尋常百姓不能離籍很久,這個北方女人是怎麽跑到夏門來的,不難想象。


  “可信呀!比番夷可信多了!”


  承,承認了?

  甘棠皺起眉頭,他隻是隨口一說,真沒想到蝶娘居然大大方方地在自己這個朝廷官員麵前承認自己是倭寇。


  看到甘棠皺眉,蝶娘登時瞪大眼睛,隨後帕巾捂上櫻口,輕笑道:“統領大人壞極,詐奴家。”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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