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秦烈回到新橋中隊時都沒回過神來,雖然參加過追悼會,可下意識覺得這人還在。
唐江看他神色不對,湊過來,“送了劉坤?”
“嗯。”秦烈點了根煙吸著,精神回了一些,“一年多沒見,沒想到再見麵是這麽個情況。”
劉坤的事突然嗎?突然,也不突然,他入行這些年,身邊死過不少隊友,都是毫無征兆。
就像睡夢中刺耳的警鈴,等你回神時,往往覺得身在夢中。
唐江歎了口氣,做他們這行誰遇到這種事心裏都不舒服,但誰也不能保證自己就不是下一個。
“我聽劉坤去年火中受傷,傷了那地方?”
秦烈沒答。
“聽火不大,不該燒死人的,劉坤業務能力不錯,又是軍校出來的,怎麽會這麽不心?”
秦烈沉著臉抽煙。他還是一年多前在培訓時見過劉坤一麵,劉坤在一次救火時被掉落的房梁壓住,燒了下麵,那地方沒用了,做了手術,他去看過但當時人昏迷著,沒交談過,培訓時倆人喝酒,堂堂大老爺們喝醉了對著他哭,不想活了,當時他勸過幾句,寬慰他人活著總有出路,卻不料還是走上這條路。
如果人都有宿命,那麽對消防員而言,宿命便是死在火場裏。
唐江拍拍他的肩膀,歎道:“消防員向火而生,進來時早想到了那一,想那些都沒用,吃好今的飯,幹好今的活,把今活夠本就夠了,反正死後眼一閉也不知道別的事,你倒也不必有太大的心理負擔。”
秦烈應了聲,神色有點沉,但看著還能堅持住。
唐江是知道他的,他認識秦烈這麽久沒見秦烈掉過眼淚,這人是個硬茬,男人嘛,又是部隊裏的男人,多年軍旅生涯,火裏來泥裏去的,磨難把他打磨成一塊鋼板。
哪裏遇到事他都能頂著,大風大浪打不倒他。
遇到再大的事他都會走在前麵,不讓別人擔心。
“這周你回去好好休息。”唐江著。
秦烈應了聲,拿起帽子,摸起煙和打火機裝進兜裏。
下傍晚秦烈接到任務出警,還好是個火災,幾個時就撲滅了,他回家時已經臨近半夜,走到樓下時有人叫他,他沒搭理。徐菁從車裏下來,跟他走到門口。
“秦烈!”
秦烈嘴裏叼煙,摸著鑰匙沒理,徐菁急了,“我等了你很久,你就不能跟我句話?我想跟你聊聊。”
“有什麽好聊的?”漫不經心睨著她,卻是連門都不開,就這樣站在那。
徐菁一愣,“你就不能請我進去坐坐?”
“家裏地方。”他話還是冷的,可徐菁卻一愣,總覺得一段時間沒見,秦烈有了些變化,不上哪裏,就是跟以前不一樣了。
對麵的門忽然打開,徐菁抬眼看到一個穿白色棉睡裙的姑娘,對方戴著粉白相間的發帶,微卷的長發披散,麵色白皙紅潤,腿纖細,蜷縮的腳趾粉嫩瑩潤,泛著淺色珠光。
這姑娘軟的跟水似的,偏偏長相和身材都是大氣的,看人時眼睛像是會話,看著很甜。
她跟在秦烈身邊這麽些年,一直在想,什麽樣的女人能拿下他。
原來秦烈喜歡這個類型的。
李瑞希也是一愣。怎麽回事?又來一個情敵?
貝塔一直扒門她才打開門看看,沒想到竟然會遇到這種情況。
她神色複雜地看向秦烈,後者沒什麽表情。
倒是徐菁眉頭皺緊,“李瑞希?你怎麽住這裏?”
本人倒是比電視上還要漂亮幾分。
李瑞希微怔,“你是……”
徐菁勾了勾唇,“我是徐菁,秦烈的未婚妻。”
李瑞希跑偏了,“哪個菁啊?”
徐菁愣了,“艸青菁。”
李瑞希拉長聲音,心情複雜得很,這男人不會真的招帶“青”的女人吧?
她看向秦烈,“你未婚妻?”
秦烈眸色沉沉,盡是不耐,“她是我未婚妻就是我未婚妻了?”
“也對,我你是我男朋友,你不也不是嘛。”
有理有據無法反駁。
他倆默契十足,徐菁臉色有些不好,嫉妒破體而出。她仰視著秦烈,終於下定決心跟自己妥協,“秦烈,我不該跟你那些話?我以後不幹涉你做消防員,不……”
她話音未落,一條狗猛地衝過來,擠開她,直直撲倒秦烈懷裏去。
李瑞希給貝塔豎大拇指。
幹得漂亮!
秦烈伸手逗粘人的貝塔,神色鬆緩,徐菁話被打斷臉色不好,可又不能跟一條狗計較,又:“秦烈,我是真的想清楚了,我們是最合適的不是嗎?我喜歡你這麽多年,你就不能……”
喵!
一隻貓猛地撲過去,似乎不喜歡貝塔奪走秦烈的懷抱,舒克爬到秦烈手臂上,用爪子撓貝塔眼睛,貝塔狼狽躲閃,舒克還不解氣,又繼續抓它,戰況激烈到李瑞希都同情起這個女人來了。
她盯著徐菁黑沉的臉色,咳了一聲:“舒克、貝塔!趕緊回屋去!”
然而一貓一狗隻是懶懶看了她一眼,沒事人似的,繼續戰鬥,為了爭奪秦烈的懷抱,戰況一度非常激烈。
徐菁好幾次話都被貓狗打斷,秦烈又專心跟貓狗玩,看都不看她一眼。
她是驕傲的性子,在李瑞希麵前遭遇滑鐵盧,自尊心受不了,最終含淚走了。
美人都哭了,他都無動於衷。
秦烈開了門,她跟了進去,貓狗的戰場轉移到了室內,他脫了鞋要進去,衣服卻被人抓住。
細長瑩潤的手指摳著他的衣角,李瑞希看向他,輕聲問:“好了考慮幾的,你考慮好了嗎?”
秦烈微頓,是呢,她上次讓他考慮幾,是等她答案的。這幾他事情多,又正好遇到劉坤的事,已經好些沒睡好覺了,有時候半夜醒來想到她的誓詞,不免自嘲,她喜歡他,帶著濾鏡看他,這多少有些衝動,她還年輕,就跟舒克一樣,一直被人嬌養著,又怎麽知道自己要麵對的是什麽?
他垂眸盯著她片刻,聲音像被滾輪滾過,幹啞的厲害。
“瑞希,你不該那麽衝動,以後別輕易把心剖給人看。”
李瑞希微頓,仰頭看他,“隊長,我自認沒有什麽比我這一顆心更珍貴,我把它剖開,讓你看看裏麵是什麽樣,你我不聰明也罷,我盲目也罷,喜歡一個人不可以這樣嗎?難道所有人都要算計妥當,計較利益得失?我不懂那些,喜歡就是喜歡,沒什麽可隱瞞的。”
秦烈心裏像被戳了個口子,有微弱的光照進來。
然而他想到劉威老婆的話,想到徐菁的話,那些話不中聽卻未必是錯的。
他確實沒什麽能給她,她這樣嬌養出來的姑娘跟他在一起,起初肯定歡喜,可日子久了,難免會心生抱怨。
秦烈抬眸望向白牆,有些漫不經心:“普通女孩子談戀愛,有人陪有人疼著,哪裏不高興,男朋友就去哄去照顧,這都是最基本的,但這些你從我這根本得不到。幹這行風險大,不定哪我就沒命了,毫無預兆,在你吃飯時,打遊戲時,睡覺時,你接到一通電話或是在電視中看到我的消息,我死了一了百了,但你想把自己的人生過成這樣嗎?這種生活不適合你。”
李瑞希完全沒想到他會出這番話,隻笑笑:“拒絕的很熟練嘛,秦隊果然經驗豐富,剛才你拒絕那個女人時,是不是也了一樣的話?”
秦烈蹙眉,被氣了一下,捏著煙用一貫的語氣訓她:“胡什麽,剛才都是我心裏話。”
她莫名難受了一下,他雖然經常訓她,卻從沒真的發過火,不過是處理不了自己的情緒,隻能用那種口氣訓她。很多時候她覺得那是一種親昵,但如今他了這番話,她就算再喜歡他也不可能再做什麽,心剖開給他看他不要,以後想要就沒那麽容易了。
李瑞希低著頭,心疼了一下。
沉默把情緒放大,秦烈莫名煩躁,“聽明白了麽?以後不許撩我,不許衝我撒嬌,也不許跟沒骨頭一樣靠在我身上。”
李瑞希應了聲。
他一頓,“你答應了?”
“肯定啊,你話都這麽明白了,我又不是傻子,那些都是我想跟男朋友做的事,既然我們沒關係了,我當然不會跟你那樣。”她語氣平靜,像是在陳述一件極其普通的事。
秦烈把煙從嘴裏拿出來,他盯著燃著的煙頭頓了許久。
她一直低著頭,秦烈看不清她的神色,眉頭緊擰:“你不會哭吧?”
“我有點想哭,但哭也太丟臉了,應該還能忍住吧,”她勉強衝他笑,“隊長,之前你站在原地不動,我向你走了九十九步,你隻要走剩下的一步就可以了,但你連這一步都不走,現在你拒絕我,我也死心了,以後……我們就沒關係了。你要是哪後悔了,來找我,我可是不會搭理你的。”
“我完這些話,你的決定還是沒變嗎?”
“嗯。”
李瑞希忽而抬頭,一向愛笑的眼睛裏蒙著水汽,秦烈生硬地別過眼。
“隊長,你抬起手臂。”
秦烈把煙送進嘴裏,懶懶抬起手,下一秒胸腔震動,她溫熱的手摟著他的腰,臉貼著他心口,是全然信賴的姿態。
他叼煙的動作一僵。
“隊長,你的心是石頭做的嗎?怎麽就捂不熱呢?”
那她走後,秦烈摸到胸口的一片濕潤。
明明很困,但那是他長久以來的第一次失眠。
某個瞬間,他想到她衝他撒嬌,嬌聲喊他隊長。
他抽了幾根煙,想明白,她難過隻是一時,比起以後,這樣對彼此都好。
次日敲門聲傳來時,李瑞希腫著眼把門打開,她很平常地笑了一下:
“秦隊長,有事嗎?”
以前是“秦隊”,現在是“秦隊長”,雖然差別不大,可他卻聽出了生疏的意思。
語氣好像也變了不少。
秦烈來不及細品,端詳著她的神色,聲音放緩:
“我……帶貝塔去散散步?”
以前他這麽她應該會很高興,她的狗喜歡他,他也喜歡她的狗,倆人像是無形中有了牽連,但昨晚她已經想明白了,喜歡是很私人的事情,不容強求,想明白這一點,她似乎也沒那麽難受了。
李瑞希笑不達眼底,聲音前所未有的淡漠:
“不用了,我自己的狗我自己會遛,以後就不麻煩秦隊長了。”
作者有話要:
呦,秦隊學會看人臉色了?
老是忘記設定時間
囧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