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泱水有河妖
洗漱過後,寧逸感覺自己又滿血滿狀態複活了,居娥給她煮了一碗濃茶,說是嘴裏沒了腥味,食道裏卻還有,喝濃茶才能解掉。寧逸就坐在河灘邊的大石上,捧著茶碗,邊喝著熱茶,邊看風景。河麵浮著一層輕煙薄霧,緩慢地遊動,如夢如幻,頗有些許仙境的意味。
感覺到有人給自己披上了鬥篷,寧逸以為是居娥,才想說不用,轉頭發現,原來是齊越山。“怎麽不再睡一會兒?還早呢。”
齊越山挨著寧逸坐下,看著平靜的湖麵,說道,“不睡了,我可不想被你這麽能睡的人說成懶鬼。倒是你,今天怎麽突然變勤快了?”
“大,大概是昨天睡多了吧……”寧逸低頭尷尬地抓了抓劉海。
齊越山點點頭,說道,“不管什麽理由,能這麽早起,也是難得。”說著,他拉起了寧逸的手,攤開她的手掌,把手裏握著的東西放了上去,“這個就送給你吧,以資鼓勵。”
寧逸正奇怪,心說,齊攥玉什麽時候開始走浪漫路線了?起得早,都有獎勵?
齊越山移開手,這時寧逸才看清,自己的手掌中赫然躺著一條軟軟的,蜷縮著身體的毛毛蟲。寧逸慘叫一聲,甩開手裏的毛毛蟲,嚇地拔腿就跑。
之後,寧逸把自己反鎖在馬車裏,哭了很久。直到所有人都整裝待發,寧逸說什麽也不肯讓齊越山上車,齊越山也無計可施,隻好讓東官去把馬牽過來,騎著馬,跟在馬車邊上,給內親王做了貼身護衛。
一天下來,車隊隻停下休整了兩次。下午的時候,居娥用茶寮買來的點心成功地把寧逸從馬車裏引誘了出來,齊越山借機竄上了馬車,就賴著不再下來了。兩人各居一隅,也不說話,寧逸像一隻受驚嚇過度的小獸,背對著齊越山,窩在角落裏,啃自己的點心。齊越山怎麽也沒料到,一條蟲子的殺傷力竟然那麽強,“早起的鳥兒有蟲吃”,這不是她自己說得嘛……
車隊進了修縣縣城,又出穿了城,直奔平原侯府。平原侯府靠近蹬虎關,一路上官道越變越窄,兩邊的地勢也拔地而起,漸漸的呈現出丘陵的地貌。
進了泱涇鎮,已是黃昏,士兵夾道而立,迎接著上善親王的車隊,直到平原侯府。
齊越山下了馬車,隻有平原侯夫人樓氏帶著女兒,一眾家仆,在門口迎接,一見齊越山,趕忙下跪。
“舅母不必多禮。”齊越山扶起了平原侯夫人。
就在他上前虛扶的時候,平原侯夫人為難地小聲說道,“攥玉,你舅父又去山裏做野人了,現在還沒回來。”
齊越山輕輕一笑,回道,“不礙事,舅母,進去說話吧。”
平原侯夫人剛想說好,卻又朝馬車裏張望了一下,因為她知道,齊越山這次帶著內親王一起出遊。齊越山也回頭看了看車裏的小困獸,自從下午吃完點心,就一直窩在那裏一言不發,後來也就迷迷糊糊的睡著了,現在也不知怎樣了。
“車裏,可是逸兒?”平原夫人問道,見齊越山點頭,她忙指揮管家上車去指引車夫,又對外甥說道,“攥玉,先把逸兒安置好吧,一路奔波,必是定累了。”
齊越山也隻有點頭,上了車,繞行至西門,進了府。才上去碰了碰寧逸的肩膀,她便倒在了軟墊上,像一灘爛泥,還不住得哼哼唧唧。一路顛簸,早上又受了涼,寧逸終於堅持不住,發燒了。
“被一條蟲子嚇病了,你也算是個能人!”齊越山揶揄著寧逸,在她的床邊坐了下來。寧逸嘟了嘟嘴,白了齊越山一眼,不理會他。齊越山又問道,“藥苦嗎?要不要嚐嚐這個?”
寧逸猶豫著,唯恐齊越山又搞什麽幼稚的把戲,可視線卻粘在了他手中的六棱扁盒上,看著就像是那種放置蜜餞果子的食盒。
齊越山打開了盒子,遞到寧逸麵前,說道,“柿餅,吃吧,我跟舅母要來的,給你解解湯藥的苦味。”寧逸抵不住柿餅的誘惑,卻也很有節製地伸手隻取了一塊,齊越山把扁盒直接塞到了她手裏,讓她捧著慢慢吃。“我明天要去修縣城,可能會待上幾日,既然你病了,就留在這裏好好養病吧。”
“我,我休息一晚上就會好的……”寧逸可不想被丟下,她是來玩的,不是來生病的,“這裏來回那麽方便,你為什麽要在城裏待幾天啊?”
“我去捉鬼降妖。”
“修縣有妖?!”寧逸抽了抽眼角,心說,真的假的?我們都科學一點好嗎?“你又不是茅山道士,捉什麽妖啊……”
齊越山從寧逸身後抽了個墊子出來,自己靠了上去,舒舒服服伸直了腿,慢慢說道,“泱水素來神鬼傳說多,這是百姓對自然力量的敬畏之心,可是有人就喜歡利用這樣的敬畏之心,繼而從中獲利。我要去捉的,是這個活鬼,而不是死鬼。”齊越山的一番言辭,讓寧逸不禁刮目相看,如此唯物主義,也算是個英明前衛的古人了!
這時居娥進來稟報,平原侯夫人來探望寧逸了。樓氏進了屋子,居娥給她在床邊置了座椅。齊越山給寧逸介紹了一番,原來樓氏的母家與樓劍冰家是宗親。
說起捉鬼降妖的事,樓氏歎了口氣,說道,“你舅父這人雖說生性豪放,不拘小節,可也是粗中有細,對神鬼之說向來忌憚。如今,河裏連連出了幾樁命案,彼此都沒有聯係,也查不出什麽線索來,都說是泱水的妖孽作怪。如此一來,便有人把矛頭指向了你舅父,你舅父雖心裏不痛快,卻也不願意為自己辯駁,這幾日都躲在山裏……”
樓氏的話,讓寧逸很不能理解,便問道,“縣裏出了命案,自然應該是立案查辦,查辦不利,縣守自有不可推卸的責任。而舅父隻是鎮守蹬虎關的將領,怎麽說,都牽涉不到啊。”
齊越山搖頭,說道,“祝家向來食邑修縣,現在有人非議,舅舅不如外公,失仁德,擁兵自固,不事君王,以致縣中妖孽橫行,危害百姓,唯恐長此下去,西境會失去蹬虎關。”
寧逸一咧嘴,心說,這算什麽邏輯?平原侯是人,又不是寶塔,寶塔才鎮河妖呢!再者說了,有哪個兵家是不屯私軍的?屯少了不過癮,屯多了怕砍頭,三萬五萬的,剛好解解悶,這還招人眼紅了?
齊越山知道樓氏心裏煩悶,而自己那個“粗中有細”的舅舅又躲到了山裏,避世謝客。這個錯綜複雜的繩結,也隻有靠自己慢慢去解開了,不過好在還帶了個思維敏捷、劍走偏鋒的寧小七,有什麽想法,至少也能有個人一起探討商量。又說了一會兒話,樓氏便也告退了。
樓氏一走,寧逸便忍不住問齊越山,“魏家既然是食邑修縣,便是不幹預政事的。那是修縣不想繼續養著祝家了呢?還是有人不喜歡讓你們祝家來鎮守蹬虎關?”
“兩者皆有可能。不管是什麽原因,我已經讓芳卿去取查辦案件的卷宗了,先看看都死了些什麽人,如何死法,既然死的這些人之間彼此都沒有聯係,那就看看泱水河妖的犯案手法。”
寧逸邊琢磨著邊點頭,說道“卷宗這個東西也不可全信,若是辦案的掾吏玩忽職守,卷宗便和廢紙沒兩樣。死人也是會說話的,他生前遭遇了些什麽,會在死後用身體表述出來。”
齊越山沒料到寧逸居然膽子突然變大了,笑道,“難不成,你是想親自驗屍?連一條蟲子都怕成那樣,居然不怕死屍?”
“我又沒說不怕……”寧逸嘟噥道,心說,我隻是在電視裏看著的時候不怕而已。“我不過就是看過一些病理醫理的書,可以給你提供些意見和建議,驗屍什麽的,還是敬謝不敏了……”
齊越山收走了寧逸手裏的小食盒,說道,“想明天跟我去縣城的,就早點睡吧。”
“我,我想洗澡……”寧逸支支吾吾地說道。
齊越山伸手摸了膜她的額頭,又摸了摸臉,燒還沒退下,於是,交抱起手臂說道,“寧小七,我看你明日是不想去縣城了!”
“誰說的?!我,我隻是兩天沒洗澡了,難受得很……”說起兩天沒洗澡,寧逸的臉不自覺地紅了起來。
“從這裏往晴嵐關去,途中有個叫折戟溝的地方,以溫泉著名。我們要是能早點了結了這裏的事,我就帶你去折戟溝,你愛怎麽洗怎麽洗。所以,為了你好,我好,你最好別再拖後腿了。”
溫泉?!寧逸眼睛一亮,趕緊往裏挪了挪,給齊越山騰出一塊地方,說道,“出門在外,哪來那麽多講究。你都不嫌棄我,我還能嫌棄我自己不成?趕緊睡吧,明天一早咱們就出發!”
寧逸見風使舵,話鋒轉得快,齊越山忍不住笑了笑,給她掖好被角,哄道,“你安心睡吧,吃了藥,蓋暖些,夜裏好發汗。明天也不用起得太早,晌午時,我還得去一趟兵營。”
“那你還不睡嗎?”
“我等芳卿回來,先把卷宗疏理一遍。”齊越山說著,吩咐居娥在床邊守著寧逸,以防她半夜病情反複,隨後便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