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1章 真情假意難分辨
父子倆就這樣無聲的哭了許久，久到仆人都看不下去過來催飯，這倆貨才分開。
飯桌上，李天侯不停的給駱塵風夾著菜，嘴上還心疼的道：“軍營裏什麽好吃的都沒有，這一年你都瘦了。”
駱塵風嘴裏扒著飯，眼角卻瞄向李天侯，看到他鬢角突然冒出的幾絲銀發，差點又哭出來：“義父…你老了…”
李天侯笑了笑，又給駱塵風夾了許多菜：“歲月催人老，誰也躲不過。你走的這一年我也想過了，什麽金銀珠寶都是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多了也是累贅。”
接著，李天侯認真地看向駱塵風：“明年我打算辭官還鄉，塵風願不願意和義父一起離開京師這個是非之地？”
駱塵風聞言大喜：“義父…你真的想通了？”
李天侯點頭：“沒有什麽比和家人在一起更重要的了！”
駱塵風馬上道：“義父去哪風塵就跟去哪！”
父子倆相視而笑。
飯後，駱塵風和李天侯進了內廳，丫鬟奉完茶出去，駱塵風見李天侯心情很好，於是大著膽子將這次回家的目的說了出來。
“義父，孩兒今日出城，遇到了郭子明大人，當時他正被幾個黑衣人襲擊，所幸被我救下。我將他安全送入城後，郭大人感激我的恩情，欲將女兒下嫁給我，我思量著婚姻之事應該由父母做主，所以特意回來想與義父商議此事。”
“你要娶郭子明的女兒？”李天侯神色有些震驚。
駱塵風道：“塵風自小孤苦無依，漂泊數年，才有幸遇到義父，讓我不再孤單一人。如今我已長大，十分想有一個自己的家。當然，孩兒成親後必定會帶著妻子一同孝敬義父，侍奉您終老。”
李天侯思索了片刻，突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不行，你不能成親。起碼這幾年還不行！”
“為何？”駱塵風也激動的站了起來：“我已到成婚的年紀，義父為何不準我的婚事。還是說…義父隻是不準我和郭子明之女的婚事，因為他曾經在朝堂上彈劾過您？”
李天侯擺手：“並不是如此。隻是…隻是義父覺得你年紀還小，大丈夫還是先立業再成家比較好！”
駱塵風卻不以為然：“京師裏像我這般大的男子大多都成親了。有的孩子都能打醬油了。塵風並不是非郭小姐不娶，如果義父不喜歡，塵風也願意退了這門婚事。隻是塵風…真的很像早點成親，塵風太想有一個家了！”
李天侯不滿道：“難道義父的家就不是你的家了嗎？這麽多年，義父沒有把你當做親生兒子對待嗎？”
駱塵風趕緊解釋：“義父誤會風塵了，塵風當然感激義父這些年將塵風視作親兒，可是塵風也想有自己的妻子，自己的孩子，我想把我們
這一個小家變成大家。上有高堂下有妻小，這是塵風從很小的時候就有的願望，塵風太害怕寂寞孤單的感覺了，義父就成全了我吧。”
聽了駱塵風的話，李天侯有些理解他了。畢竟他幼時的遭遇自己是親眼見過的，他也知道駱塵風多害怕自己一個人的感覺。也可能是自己這一年來對他太疏忽冷漠了，所以他又感受到了以往沒有親人的恐懼，以致於郭子明才向他提親，他就迫不及待想娶個新娘回家了。
李天侯最終還是妥協了：“好吧！塵風，如果你真的想和郭家小姐訂親，義父也不攔你。隻是你要先答應義父一件事。”
駱塵風頓時大喜：“義父請說，塵風一定答應。”
李天侯思慮片刻，才道：“義父可以答應你先與郭家小姐訂親，隻是婚娶之時必須要等到你二十五歲之後。”
“二十五歲之後？”駱塵風心想自己今年才十七歲，到二十五歲時還需要八年，而郭家小姐那時也二十出頭屬於大齡了。就算自己等得起，郭家又怎麽可能讓自己的女兒等那麽久。
駱塵風不解：“義父為何非要我二十五歲之後再娶妻？”
李天侯猶豫許久，終是把心裏話說了出來：“塵風，其實當年義父接你回府，不是感念於你的救命之恩，而是另有隱情。”
駱塵風大驚：“義父…你…你說什麽？塵風怎麽聽不不明白。”
李天侯長長歎了口氣，道：“也罷，義父再不想瞞你，索性就把實情和你說了吧！”
李天侯重新回到座位上，緩緩喝了口茶，才繼續開口：“那年，我傷愈後回到了京師，因為剿匪不利，皇帝怪罪下來，我被罰在家閉門思過。
我感到自己最近諸事不利，便讓仆人出去拉個街上算卦的來幫我看看命相。很快仆人就將一個老僧領進了我的府裏。我看到老僧時他身穿一身破爛僧袍頭上還戴著一個舊鬥笠滿身狼狽不堪的樣子就像個乞丐，所以我對他能否算卦很是懷疑。
老僧可能也看出了我的不屑，於是也不等我開口，便將我的身世底細和如今的遭遇全部講了一遍。我聽他所說和我的真實情況所差無幾，當即便收回了自己的冷傲，轉而謙遜的請求他破解之法。
老僧反問我，近日可曾有貴人出現救我性命於危難，我當即就想到了你。於是對老僧說，曾有一個孩童將我從街頭救起，又照顧我幾日才使得我病愈平安回來。
老僧對我說，那孩童就是我命中的貴人，隻要有他相伴在我左右，我一生都大富大貴，平安順遂。但是有一點需要我注意，那就是萬不可讓那孩子在二十歲左右成親，否則他有大難，我亦不能苟活。”
聽到這裏，駱塵風臉色都變了：“你居
然是因為自己的榮華富貴才回來找我的？”
李天侯急忙道：“塵風，義父承認，那個時候我的確自私的隻為自己考慮，那僧人既然說你是我的貴人，我自然要將你帶在身邊。可是後來，義父是真的和你有了感情，也是真的將你當做了親生兒子撫養啊！”
駱塵風背過身，不讓李天侯看到自己眼裏的落寞：“那你告訴我，你這次阻止我和郭家小姐訂親，究竟是怕我有生命危險，還是在擔心你自己的命！”
李天侯艱難地道：“如果我說我現在隻想你能夠好好活著，我現在已經把你的命看得比我自己還重要，你信嗎？”
駱塵風瞬間眼淚洶湧，可是他卻搖了搖頭，冷冷地說：“不信！”
接著，他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元帥府。
又是一次不歡而散，但是相比上次，這次駱塵風的心徹底傷了。而李天侯那隻不自覺想要拉住駱塵風的手，剛剛抬起，卻又無奈地收了回去。
他若不信，他再挽留又有何用呢！
出了元帥府，像是故意和李天侯做對般，駱塵風直接騎馬去了郭子明的府上。到了郭家大門口，駱塵風見郭家大門敞開，院子裏麵來來往往的仆人都在忙著收拾行囊。駱塵風猜測，過不了幾日郭子明就要遣散下人離開這京師了。
駱塵風下馬走到門口，正欲叫住一個小廝進去通稟郭子明，突然郭子明的貼身仆人旺財從內院走了出來，他一眼就瞧見了門口處的駱塵風。
“駱參領，你這麽快就來我家提親啦！”旺財幾步跑到駱塵風麵前，指著院子裏麵的一間廳堂道：“我家老爺在裏麵，我這就帶您進去。”
旺財吩咐下人牽好駱塵風的馬，然後領著駱塵風進了內廳。
走進內廳，郭子明正在吩咐管家給家中仆人發放遣散費，看到旺財領著駱塵風走了進來，他趕緊將要交代的事情一次性交代完，然後遣退管家，迎著駱塵風落了座。
“駱參領，你義父這麽快就答應了嗎？”郭子明滿眼笑意，他越看駱塵風越是喜歡。
駱塵風卻一臉苦楚，沉默了片刻才道：“我義父確實答應了，但是他…叫我二十五歲之後再來迎娶郭小姐。”
“二十五歲之後？這怎麽可以！”郭子明臉色當即陰沉起來：“不是老夫信不過駱參領，姑娘大了就不好再嫁人了，萬一到時候駱參領這邊出了什麽紕漏，我女兒大好年華豈不是就白白糟蹋了。”
駱塵風當然明白郭子明的意思，在這個年代，女子年滿十四五就可以嫁人了。十八以上就屬於大齡女子，沒有幾個大戶人家願意要了。若是等到二十歲，女子還未出閣，縱使這女子才貌德行兼備，也隻能給人做小，還要是家裏有些地位的，不然，就等
著出家做姑子吧！
李天侯再怎麽喜歡自己，也不會拿自己女兒的終生幸福去冒險。萬一自己到時候反悔不娶，那郭家小姐年紀已大又被退婚，一輩子恐怕都嫁不出去了。
駱塵風趕緊安撫道：“大人不要擔心，塵風知道義父這樣的要求很過分，所以塵風自己已經拿定了主意，我願意和郭小姐先訂親，至於成親的日子，全由郭大人做主，塵風絕無異議。”
“此話可是當真！！”郭子明臉色立刻又好了起來。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駱塵風回答的十分堅定。
郭子明想了想，還是有些猶豫：“但…你的義父李天侯那裏…”
駱塵風道：“郭大人不用擔心，我既然答應了您，就表示這件事我可以自己做主。義父的意思已經不那麽重要了。”
郭子明點了點頭，又有些關心地道：“駱參領可是因此事與李元帥起了什麽衝突？”
駱塵風無奈的歎了口氣：“我被動的陷入了一場他主導的陰謀裏，我卻不能恨他。隻因為我在其中嚐盡了甜頭。雖然初衷不好，結果卻是我所享受的，所以…我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隻能按照自己的心意來了…”
郭子明雖然不明白駱塵風話裏的意思，但是也能感覺出他和李天侯之間似乎出了什麽問題。
他不想再繼續追問下去惹駱塵風難過，於是轉而望向身邊的仆人旺財：“你去叫小姐來拜見一下駱參領。”
聽郭子明這麽說，本來還處於悲傷中的駱塵風立即緊張起來，可是接下裏旺財的話又讓他緊張的情緒消失了。
“老爺，小姐去東街的店鋪裏選購這幾天出門要用的物品了，恐怕一時三刻還回不來。”
“這樣啊…”郭子明思慮著道：“也罷，她的事向來也是我做主。不在就算了，我就直接和駱參領訂下這門親事。”郭子明對駱塵風道：“兩年之後的今天，我希望駱參領來先前說好的地方迎娶我的女兒。”
駱塵風立刻將懷裏的一枚玉佩交給郭子明：“這是我身上最寶貴的東西，也是我親生母親留給我唯一的念想。在我幼時貧困至極時，我都不曾舍得當掉，如今我將它交給您，就當做我的訂親信物，還望大人不要嫌棄。”
郭子明當即收下：“駱參領…哦不，塵風…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你且先叫我伯父吧！兩年之後，我等著你改口。”
駱塵風深深的鞠了一躬：“伯父，兩年之後的今天，塵風一定去約好的地點迎娶郭小姐。”
說罷，駱塵風又鞠了一躬，然後大步走出了郭家大宅。
三日後的一個深夜，郭子明攜帶著妻子女兒和家仆旺財，悄悄地離開了京師。
身處軍營裏的駱塵風沒有去送行，因為他擔心
會引起周圍士兵的注意，畢竟郭子明是秘密離開的，為了他的安全，越少人知道他的行蹤越好。
之後的兩年裏，駱塵風都在軍營裏度過，他沒有再回元帥府，李天侯曾經多次來探望他，他都避而不見。駱塵風知道，自己不是在怪他，隻是不知道該如何麵對他，更不知道要如何相信他。
李天侯說過，如今的他隻在乎駱塵風的生死，隻關心他生活的好壞，隻把他當做親生兒子而不是命中貴人。可是駱塵風太了解李天侯了，從知道他貪贓枉法自己勸說無果的時候起，他就徹底了解他了，他是自私的，從來隻為自己考慮。
這樣的李天侯說比起自己的性命他更在乎駱塵風的，這可信嗎！他覺得這不過是李天侯強留他這個貴人在身邊的另一個籌謀罷了！
李天侯吃了幾次閉門羹後，因為覺得在其他士兵麵前抬不起頭，也就不來了。可是過了不久，他終究還是忍受不了思子之痛，於是改為派自己的家丁來軍營送家書給駱塵風。
駱塵風起初還不想見，後來聽說李天侯因為得罪了同僚，結果被一些大臣彈劾了，皇帝對他也似乎頗有微詞。駱塵風終究不放心，待家丁再來時，他接見了家丁，還詢問了元帥府最近的情況。
家丁隻說府上一切都好，就沒再說什麽其他的。他把書信交給了駱塵風，接著便離開了。
駱塵風打開書信看了看，隨即撕了。
書信上麵說李天侯打算辭官還鄉，他希望駱塵風能夠和他一起離開。還說自己年事已高，如今什麽都不求了，隻希望有兒子承歡膝下，陪他終老。
嗬嗬…又是陪著他！駱塵風冷笑著，然後將手裏的碎紙屑一把揚進了風中。如今自己不在李天侯的身邊，他的官運就不行了，看來自己還真是他的貴人。
想到他特意囑咐家丁不說出他如今的現狀，應該是怕自己知道他官運不順嘲笑他吧！
他還想要自己回到他的身邊，駱塵風覺得李天侯又要利用他，也隻想著利用他。
從那以後，駱塵風開始刻意回避有關於李天侯的任何消息，也不再見元帥府的任何人了，他在生氣，也在計較。
兩年之後，距離迎娶郭家小姐的日子越來越近。駱塵風已經開始籌備聘禮，就等著準備妥當好向郭家所在地出發。這次，他將自己在軍中的行囊也一並打包好了，如今朝廷已經無救，他也不想在此耗費光陰。駱塵風決定，這次離開，就不再回來了。他要留在瀲灩山，過一段自己夢寐以求的生活。至於李天侯，兩年的時間，兩年的懲罰，也夠了。等自己在瀲灩山紮了根，他就把他接過去，不管怎麽說，他對自己都有一份養育之恩！
就在駱塵風心懷憧憬時，他的軍中好
友突然給他送來一個消息：郭家有難，帶兵進山圍剿的人正是李天侯元帥。
駱塵風聽到這個消息時懵了，他再三向好友確認，好友當即回道：“絕對屬實！我爹就是這支隊伍的總兵長。他們名為進山剿匪，實為鏟除郭氏一家！據說這是當朝幾位大臣一同圖謀的，後由李元帥主動提出帶兵進山圍剿。”
駱塵風突然發了狂般的怒吼：“騙人！他騙人！！他就是個騙子！！！明明答應我退出朝堂，不再和那些人同流合汙，如今卻又做出這等下作之事！我竟是又被他騙了！！”
好友急忙勸道：“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我知道你早已經和郭家小姐定了親，如今他家有難，你還是早點去救人要緊啊！”
聽了此話，駱塵風來不及和好友道一聲謝，牽了營中一匹快馬，火速向郭子明的家鄉趕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