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初次承恩
一連三日,漢成帝每日都派夏公公親傳口諭,“入夜趙美人侍寢”,且伴隨的賞賜有增無減,各種珍奇稀罕的物件,紛紛往昭陽殿送。而每次入夜,聖駕禦臨時,我又已各種理由推托不見,將他拒之門外。
可憐夏公公領了這磨人的差事,每日陪著我把腦袋別褲腰帶上,到最後甚至帶著哭腔道:“奴才入宮伺候這麽多年,就沒碰到過像趙美人您這樣的妃嬪,唉!”簡而言之便是“不識抬舉”!他言語中透著無奈,因著漢成帝的態度,卻又不敢對我說了重話。
想想也是夠憋屈,他身為皇帝身旁的最貼身伺候的宮人,又是宮裏的內監總管,大小也算個官兒。從來妃嬪們見著他都是以禮相待的,更何況是我這種位分不高又未侍寢過的,換做別人,巴結他都來不及,怎敢處處與他為難!
我也隻能心裏默默地道聲“抱歉”,對漢成帝的堅持不懈也是始料未及的!原以為他身為帝王,在女人房前碰了壁,定會很快將我棄如敝履,打入冷宮的,隻要保全了性命,我也無怨了。哪知他卻似孩童玩性大發一般,日日與我較著勁,興致越來越濃!
隻是,未央宮中的其他人卻不是這麽想。破天荒的一連三日,已惹得謠言四起,不脛而走。
這日,粟順常眉頭緊鎖,一聲不吭地進了內室。適逢我對鏡梳妝,瞥了一眼,倒從來未見玲瓏剔透的粟順常神色這般凝重過,問道:“粟順常,可是遇著了什麽煩心事?”
她咬了咬唇,似下了很大決心,道:“美人可聽聞了外頭的那許多風言風語?”
微一挑眉,看著情形,不用猜也知道勢必與我有關了,便道:“哦?都是怎樣的風言風語,你倒說與我聽聽。”
“未央宮人多嘴雜,傳言不忍耳聞。大致是說美人您三次拒絕侍寢的事,恐大禍臨頭。許皇後與安經娥一早便去了甘泉宮,求著皇上發落了您去。”粟順常說得憤恨又憂心,她原與我設想的一樣,拒絕一次,皇上便厭棄了,誰知事態會這般發展?如今皇後也攙和進來,勢必要把我往死裏整了。
輕執起眉黛,細細地描畫起來,漫不經心地問:“那皇上的意思呢?”
“皇上並未應允,隻是對她們稍加寬慰,派去打探的小意子說,皇後和安經娥滿麵忿色地出了甘泉宮。”
“行了,我知曉了,隻要皇上不發話,其他人說什麽都不用在意。”我淡淡地說道。
粟順常異常糾結,終又開口道:“美人,請恕奴婢直言,凡事事不過三,人的耐性終有被磨光的一天,更何況那是高高在上皇上,他能選擇的實在太多太多,隻怕……”
放下眉黛,輕聲歎息。這恩寵,受了,惹人嫉恨,不受,又被惡語中傷,當真是讓我進退兩難了。
漢成帝的執拗是我意料之外的,他身為九五至尊對一個女人有如此耐心,真是叫我吃驚不小。隻是正如粟順常所說“凡事事不過三”,今日已然第四日了,若因我私願,而給昭陽殿其他人帶來滅頂之災,是我萬萬不願看到的。
掃了一眼粟順常,她的頭垂得更低了,我輕聲道:“你的好意我知道了,你現下去準備著,今夜我便侍寢。”
粟順常聞言更加躊躇了,道:“可是,今夜皇上未必會再來,前三日已連續吃了閉門羹,放於常人身上定是氣惱不已了,更何況他是帝王啊!”
我自顧自道:“我且問你,皇上這三日都是歇在哪?可有召幸過其他妃嬪?”
她疑惑抬頭,如實答:“皇上三日都歇在甘泉宮,並未聽聞召幸過他人。美人您問這作甚?”
堂堂帝王,他這一生怕是從未遇到過膽敢忤逆他的女人,我此番兵行險招不但沒有讓他厭棄,反倒激起了他強烈的征服欲,真真是弄巧成拙了!這一劫,我是躲不過了。
並未向粟順常解釋許多,隻道:“你且聽我的便是,午後,聖旨必到。”
粟順常將信將疑地俯身稱喏,小心退了出去。
掏出項間的有鳳來儀白皙美玉,輕輕取下,視若珍寶地握於手心,一滴熱淚剛好落於鳳目,漾開,就如同它也哭泣了一般,讓人心碎。
巨君,你如今可還好嗎?此情皆有不甘,這一世,怕終究要相負了。
午後,漢成帝的口諭如期而至。
頭一次聽聞我甘願說“公公放心”的夏德勝,簡直要喜極而泣,千恩萬謝地往甘泉宮飛奔複命。
粟順常更是像瞻仰神明似的看著我,兩眼都要放出光來。連日來提心吊膽的宮人們也終是鬆了口氣,紛紛露出了睽違已久的笑容。
入夜前,粟順常親自伺候我沐浴梳洗,過程中又絮叨交代了所有侍寢該注意的事宜。
懷揣著一顆惴惴不安的心浸身於氤氳熱氣中,雖深知這一切避無可避,但當真就要來臨時,依舊止不住瑟瑟發抖,哪裏聽得進粟順常說的半個字。
今夜的天色暗得異常快。
依著侍奉的禮儀,我隻著粉色抹胸裙,身披同色薄紗,長發披散,墨黑如瀑,緊咬著牙關,坐於內室,雙手微微顫抖。
粟順常見狀,忙沏了杯溫水交我手中握著,輕聲安慰道:“美人放寬心,沒事的。”
心緒緩了緩,才發覺後牙槽已被自己緊咬得發麻了。
忽得聽聞殿外的車輪聲由遠及近,渾身驀然一滯,險險將手中溫水也灑落出來。
眨眼功夫,漢成帝便龍庭闊步邁了進來,帶著一絲興奮和急不可待。
我起身見禮,被他溫柔得雙手托起。
大掌一揮,摒退了所有宮人,房內僅剩我和他。
他牽我至床前,緊挨著坐下,雙手握著我一隻柔荑,細細摩挲著。
“飛燕,今夜的你,真美,就如那日在陽阿公主府初見一般。”他含笑望來,滿目驚豔。
被他揉的手心發癢卻無法抽回,又有溫熱的氣息縈繞耳邊,我本就心神不寧,此時焦慮更加可見一斑,不自覺一片紅暈悄然爬上麵頰。
卻惹來他低聲輕笑,伸手撫上我的麵頰,極盡輕柔。
我不自然地別開臉去,低聲艱難開口:“皇上,請別……”
他隻當我是初次承恩,少女心性,羞赧膽怯所致,並不氣惱我的不解風情,隻繼續微笑著,柔聲安撫道:“飛燕,不用緊張,也不用害怕,朕會好好疼惜你。”
縱使他是高貴如神邸的帝王,所有溢美之辭放他身上都不為過,可終究不是我心裏的那個人。他聲音極盡溫柔曖昧,我聽著卻一陣寒栗,極力隱忍著,小臉也憋得更加嫣紅。
漢成帝見狀,笑意更濃了,輕輕拉過我,摟在懷中,呢喃地說著情話:“飛燕,自打朕在陽阿公主府第一次見到你,朕便深深被你吸引了,你的姿容絕麗,你的傾城舞姿,都令朕拜倒。後來入了宮,才發現你又是那麽的與眾不同,不恃寵而驕,不媚意迎合,與朕見過的所有女人都不一樣。朕的心從未在一個女人身上如此狂熱過,就像回到了二十出頭的毛頭小夥一般,朕是愛上你了!”
我訝異又焦慮,被他緊緊圈在懷中,絲毫動彈不得,隻覺得自己一點一點無了反抗之力,似要溺在他的綿言細語中。
他輕輕地將我扶躺在床上,大手一揚,兩側的繡紋輕紗幔便緩緩垂下,遮住了一室旖旎。
未經人事,我身體僵硬得很,且直挺挺地躺著,雙手護胸,手心已沁出微汗,粘濕濕地,很不舒服。
他再次低聲淺笑,寵溺道:“你宮裏的順常沒教你侍寢事宜嗎?”
“額,教,教了。”我結巴出聲,心裏更加窘迫,糟糕!粟順常教的話,我全數不記得了,是漏了什麽細節,讓他看出端倪了嗎?
正努力回憶著,隻見他轉身從案上拿起一帕純白方巾,小心翼翼地掰過我的身子,將方巾墊於我身下。
就在我不明就裏的時候,他神秘一笑:“明日你便知道了。”
衣衫褪盡,我頗覺屈辱地閉上雙眼。他溫柔地伏在我身上,一寸一寸地膜拜著。
緊抓著錦被,在他進入的那一刻,我痛得躬起了身,滿腦子都是巨君的音容笑貌,覺得自己肮髒極了,也無顏再麵對巨君,一顆屈辱的淚順臉頰滑下。
卻被他發現,憐惜地拭去,動作更加輕柔,生怕再次弄疼了我。
我一瞬恍惚看到巨君的臉和漢成帝的臉重合在一起,虛幻得很,繼續無言,任他予取予求……
第二日,我睡到巳時才起,昏昏沉沉,渾身酸痛似要散架一般。
粟順常端著茶盅進來,身後跟著惜春和懷夏,一臉曖昧的笑。
“美人,先喝碗參湯吧。”粟順常開口道。
惜春和懷夏上前攙扶,我渾身綿軟,正應了《長恨歌》裏形容楊貴妃的那句,“侍兒扶起嬌無力,始是新承恩澤時”。本是無比香豔柔美的句子,此刻用在我身上,卻隻覺無比諷刺。
粟順常鋪抖錦被,整理著床榻,遂而驚喜地捧起那一方白巾。上麵已星星點點沾著血跡,我隻瞅一眼,便又紅了麵頰。
她恭恭敬敬地將白巾疊起,收入錦匣中。
我不明何意,忍不住開口問道:“這是作甚?”
“回美人,妃嬪初承恩寵,這錦帕都是要送去內廷監存檔的,是祖製。若沒有這憑證,恐要受人閑言閑語的。前朝有位妃嬪就因錦帕未落紅,受不了閑言碎語最後投井自盡了。”
我驚呼出聲,“竟如此嚴苛!”
想起昨夜漢成帝的話,不禁對他心存感激,若沒有他提點,今日的我怕是要遭大禍了。
午後,才用過膳食,聖旨又到。
初次承恩,龍顏大悅,嘉賞我連升三級,晉封為婕妤,各種奇珍異寶紛至遝來。宮人們都瞧花了眼,直言我貴氣天成,擋也擋不住。
這晉升速度卻是讓我心驚肉跳,入宮第一日便封了美人,才侍寢又封了婕妤,這等神速又該給我拉來多少仇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