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萊西，還合胃口嗎？”看著萊西小口小口在吃東西，怕他不習慣這裏的飲食，聖女開口問道。
聞言，萊西放下手上的勺子才開始回話：“東西很好吃，母親。”
“這裏就是你的家，你不用這麽拘謹。”看著小孩兒守禮的行為，聖女皺了皺眉，有些心疼地說道。
萊西抬頭朝她淡淡一笑，應聲道：“好的。”
盡管答複了，但萊西依舊那麽乖巧懂事，聖女見了不自覺有些遷怒紹達。這些年他把萊西帶走到底讓孩子吃了多少苦，不然現在萊西明明不過八九歲的年紀怎麽會這麽注重禮儀。看看跟在她身邊的辛多，吃一口漏一口還很歡樂，絲毫不講究外在。
其實也是她誤會了，紹達對待萊西是真的好，但就是知道怎麽對孩子好，他才會將萊西看作是同齡人去教導他，而不是一味寵愛。而身為聖女的她，對養子就過於溺愛，導致對方明明到了知事的年紀，卻還一團稚氣。
大概知道暫時沒辦法把孩子掰正，聖女隻好轉移注意力，看向了旁邊的寧長生和賁虹。
“忘了自我介紹了，我叫昔拉，你怎麽稱呼呢？”她笑著問道。
賁虹她自然知曉底細，但眼前這個救過萊西的少女她就不認識了。不過她也沒有因為寧長生的年紀而輕視她，相反，還對寧長生態度格外親近，是打從心底冒出來的溫柔，沒有半點虛假。
寧長生見狀，客氣地回答道：“我叫寧長生，來自詛咒之地的獸人部落。”
“啊，你從詛咒之地過來的嗎？”昔拉一驚，表情有些詫異。
看寧長生一身氣度，一點都不像是從流放之地出來的，反而有一股皇家的威嚴，她剛才差點以為對方是從王城來的獸人公主或者貴族小姐。
寧長生勾唇一笑，解釋道：“雖然我們部落在詛咒之地，但是我們出產的棉花、鐵器、陶器暢銷周邊，生活得也很滋潤，工匠們甚至還去往血獸族人的聚落替他們修造房屋院舍。”
昔拉對寧長生的回複多少有些意外，不過也難怪對方一副養尊處優的模樣，於是道：“看來你們的風土很養人。還沒好好感謝你，多虧你救了萊西。”
寧長生搖頭，“聖女不用客氣，我也不算救他，就是意外走到樹曼族的領地，幫了點忙而已，免得萊西在樹曼族那裏被欺負。”
“他們還欺負萊西？”昔拉並沒計較太多細節，聽到寧長生說萊西被欺負，她的神經突然就跳個不停，隱隱帶著幾分怒氣。
萊西聞言開口道：“其實還好，以前我父親……”
還沒說完，接收到母親眼睛裏的反對，萊西眼眸動了動，轉口道：“他在的時候我過得挺好的，隻是因為他殺害了樹曼族的先知，其他族人才開始對我們有意見。”
見其中還有隱情，昔拉看向賁虹，似乎想讓他解答一下。
後者慢條斯理地放下餐勺，回答道：“我找過去的時候那個人已經殺害了樹曼族的先知，遭人排擠了，具體細節我並不清楚。”
聞言，昔拉美目一皺，但當著孩子的麵倒沒說什麽。
隻是那白團子見母親一直忽略他，感到很委屈，幹脆抱著碗邁著小短腿走到昔拉身旁，開口道：“母親，你喂。”
要是往常昔拉還真就喂了，對孩子她還真的是無底線的寵愛，誰讓精靈族的子嗣誕生困難，每一個小孩都是上天的賜福。隻不過如今她的親生孩子剛找了回來，在外麵受了這麽多年苦，她要是真這樣當著孩子的麵疼愛仇人的孩子，就太對不起萊西了。
於是她柔聲道：“辛多，你都是大孩子了，你看哥哥也是自己在吃。”
辛多看了一眼萊西，有種被搶了玩具的忿忿，冷哼道：“我不，我就要喂。”
見昔拉神情猶豫，不知道該如何辦，旁邊入座的黑衣夫人開口了，“辛多，注意規矩。”
她的聲音有些冰冷，完全不加掩飾，辛多一聽反而像老鼠見了貓一樣躲了回去，不敢再來騷擾昔拉了。
昔拉見狀不由得笑著道：“還是你有辦法，這孩子隻聽你的管教。”
後者卻麵無波瀾地道：“是你太慣著他了，他該長大了，身份恢複了過來，是要麵對一些挫折。”
本來也不是聖子，也就沒必要享受那麽多精靈族的資源和寵愛。
她的潛台詞在座的成年人都聽得明白，昔拉有些不悅地抿了抿嘴，但是沒有反駁，賁虹一如既往得保持沉默，倒是寧長生則玩味地捏了捏指尖，她總覺得黑衣婦人的隱隱中表現出來的態度有些異常。
先前她對待剛來到這裏的萊西態度十分親昵，對待辛多這個狸貓卻不假辭色，聽聖女的意思她一直如此，就不存在是因為萊西真實身份的原因故意討好他。至於會不會是同情憐憫，寧長生掃了一眼黑衣婦人隻搖頭，對方眼睛深處的冷可不是偽裝，是真的對周圍事物沒有愛和敬畏，即使遮掩得再好，也藏不住她那顆捂不熱的冷心腸。所以她對待萊西親近的態度就太可疑了，寧長生難免對她有些關注。
就聽昔拉道：“忘了給你們介紹，這是我幼年的玩伴卉，我們從小一起長大，萊西出生時還是她接生的呢，她還是萊西的姆媽。萊西，叫人呀。”
聽到自己的名字，萊西抬頭看向自己的母親，又看向不斷對自己釋放善意的黑衣婦人，雖然她的裝扮有些嚇人，但她真的很友善了，於是開口道：“姆媽。”
“誒～真是好孩子。”黑衣婦人一聽萊西這麽乖巧地叫了自己，眼睛裏少見地氤氳出幾分喜色，她從懷中掏出一個繡金地口袋，遞給了萊西。
“這是姆媽給你的禮物。”
萊西愣了愣，下意識看向身旁的母親，接收到對方點頭同意的訊號，他才笑著謝過黑衣婦人。
“謝謝姆媽。”
“不客氣。”不知道為什麽，本來還高高興興的婦人見了萊西的舉動歡喜淡了下來，感知敏銳的寧長生瞬間捕捉到了，挑了挑眉，開始靜觀其變。
名為辛多的小孩見新來的‘哥哥’有禮物，自己卻被忽略了，多少有些難過不平，但是他知道全族都可能會寵愛他，眼前的姆媽絕對不會，甚至還可能會罵他一頓。不是那種趾高氣昂的怒罵，而是冷著臉和你講規矩，每次都這樣，害得他見了對方都隻能躲著走。
“寧，一路奔波勞累，你留在這裏休息段時間吧。要是覺得住著習慣，想留多久都可以，我們很歡迎。”
黑衣婦人看了一眼寧長生，倒沒展露多少抗拒，或許是因為知道她救過萊西，寧長生便道：“那可能要叨擾你們一段時間了，剛好我還沒見過冰原的景象。”
昔拉笑著道：“那可得好好看看，我們周邊的景致風景如畫，尋常人都見不著呢。”
而且寧長生留下還能穩住萊西初來乍到有些不安的心，聖女不會拒絕，“到時我派人帶你四處逛逛，絕對讓你不虛此行。”
寧長生笑著道：“那就多謝聖女了。”
飯後，昔拉將寧長生安排在她宮室的一個房間，離萊西並不遠，精靈族對待這種小細節並沒有多少禁忌。而賁虹則獨身一人回到了自己在冰原上的住所，不過臨走前他眼神示意了一下寧長生，告誡她不要把自己玩脫了。寧長生點頭讓他放寬心，她這次不過是過來瞧瞧熱鬧，不會瞎搗亂壞了賁虹的計劃。後者並不怎麽信任，但也隻能離開。
幾天後，寧長生留在這裏幾乎把一些出行艱險但又美不勝收的地方都逛了一圈，而萊西也已經逐漸適應了自己的新身份，就在這時昔拉宣布了一個消息，無疑是深水炸彈。
“明天萊西跟我前往生命之樹祭拜祖靈，順便定下你的身份。”
萊西現在雖然頂著‘聖子’的名頭，但是還沒有真正在精靈族的族譜樹上掛號，不算回歸，昔拉要做的自然是讓他成為真正的‘聖子’，如果表現良好，百年後他可能就是下一任精靈族的領袖了。
在旁邊的辛多聽了眼睛轉了轉，這幾天他已經徹底明白過來自己和萊西的關係。對他而言，萊西就是一個搶他寵愛，搶他身份的壞人，他們就是兩個利益團體，一方得勝另一方勢必受損。即使以前他還不懂事，可是現實不斷推動他成長，短短幾天，他就經曆了很多。
曾經對他討好寵愛的侍從們漸漸變得輕慢起來，什麽好東西也不再緊著他，因為他不是聖子，而他還不能生氣，因為生氣也沒人搭理，他已經不是曾經那個高貴的身份了。所以他現在已經學會將憤怒埋在心裏，即使是泣血麵上還要掛著笑，因為他的笑容總能讓他得到好處，很多人不忍心見他難過，他還必須裝作大氣，裝作懂事。
寧長生見到逐漸被一股黑氣腐蝕靈魂的辛多一點都不意外，畢竟環境太容易改變人了，很多時候它的力量是不可抗拒的。不過很快她眼底閃過驚訝，她是真的看到白團子和善的麵龐下染黑的靈魂，肉眼所見的，這是怎麽回事？
遊戲裏這具身體雖然身份特殊，還帶有一定的體修天賦，但絕對不是什麽被自然元素青睞的身體，術法根本使不出來，她幾乎都以為自己被這個世界壓製了，沒有拯救的機會了，可是現下好像並不是這麽一回事。可她之前都毫無察覺，是被冰原上特殊磁場改變的嗎？還是因為精靈吸引元素的體質，讓她也蹭了點？
找不到答案，寧長生幹脆作壁上觀。
“好的，母親。”萊西沒拒絕，乖乖地聽從安排。
然而寧長生卻從他身上看到一縷黑氣飄過，她突然出現的能力有些奇特，似乎如果有人心底閃過某些不好的念頭，他們體內就會有黑氣冒出來，越是強烈，黑氣聚集得就越多。
隻是一個回到自己族群的孩子，現在被認證血統確定尊貴的身份，有什麽怨恨呢？如果是記恨之前養父被殺的事情，也不應該是此刻生怒的。
寧長生越看越覺得精靈族內部很有意思，一個個冰清玉潔，心無塵埃的模樣，實際上卻各有盤算，做不到遠離煙火。
祭拜祖靈的大事寧長生這種自然不好參與，隻遠遠跟在外麵看著他們進了一處冰洞就停在了原地。不知道她是不是累了，竟靠在旁邊的石頭上盤腿坐下，也不怕冷，跟在她旁邊既是導遊又是監督的精靈族人納悶兒地皺了皺眉，卻不好驚擾客人的雅興，隻在旁無聊地站著。久了見寧長生依舊沒有動靜，恰好看到族裏的熟人從不遠的地方走過，他幹脆走了過去，和對方閑聊起來。
見那人離開，寧長生這才緩緩睜開眼睛，又很快地閉上了。因為她發現自己竟可以穿透物質，看到冰洞裏麵發生的一切，隻要她想，她就能看到周圍一千米範圍內的一切東西，一如之前的神識，隻不過被限製了能力。
冰洞的光線不算昏暗，反而帶著透亮，好像頭頂有一道光線打下來，當然經過了冰層的阻隔，也不算強烈，反而帶著一股靜謐神聖的感覺。
就見萊西緊貼著昔拉走在悠長的甬道裏，身後跟著一身黑衣的姆媽，其他人包括辛多都被留在冰洞外麵。別看這冰洞不怎麽起眼，實際上卻有上千年的曆史。時間會流逝，大陸板塊會遷移，不變的，是這片冰原上的雪層。即使經過這麽多年風吹日曬，它依舊保持了千年前的模樣，沒有半點改變。
起初這條路還很平淡無奇，但越往深處走，漸漸有了奇異的冰淩生物，大多是潔淨的晶體，像絨花一般，有的還生長成了一米多高的小喬木，結出了圓球型的冰果，模樣玲瓏小巧，也不知道能不能食用。
隻是剛有這股念頭，寧長生就感到自己手心突然一涼，睜開眼一看，她掌心竟莫名出現剛才她在冰洞裏‘看到’的小冰果，頓時神色變得若明若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