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一路同行弱三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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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頑皮的越過山梁,跳躍著跑過山嶺裏的樹木,如同給它們穿上一層金燦燦的外衣。
兩道矮小的身影迎著晨露陽光,爬上山梁深吸著清晨帶著草木芬芳的氣息。
寧白峰和旁邊的黑臉少年元鎮,此刻是實打實的乞丐模樣,兩人這三天來夜伏晝行,餐風飲露,總算是有驚無險的爬上這被濱海縣的樵夫稱作小蜈蚣梁的山梁上。
望著裏許地外的一片廢墟,寧白峰那股逃出生天的喜悅之情驟然消失。
本該是一片繁華的縣城,此刻更是沒有一片好瓦,唯有浚水河道依然是原地而過,河道兩岸的石台階無聲的訴說著,昔日這裏曾是人流如織的熱鬧景象。
黑臉少年元鎮神色更是戚戚,往日裏靈動的眼睛都有些黯然。
三日前,元鎮待那美婦人徹底走遠後,鑽出小樓廢墟,將鼎下的柴火用棍子撥散,用小樓的長木橫梁做梯子,爬上巨鼎。
那時的寧白峰隻餘下一個頭顱露在外麵,麵上也被汁水燙的全是水泡,甚至嚇人。
元鎮一度打算就此離開,最後還是看到寧白峰嘴唇在無意識的開合,知道這個有過一麵之緣的同齡人沒死,實在於心不忍,抓著寧白峰的頭發,費力的將寧白峰從滾燙的藥汁水裏撈出來。
然而說來也怪,連元鎮自己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剛拖出鼎的寧白峰下身幾乎泡爛,然而僅僅是過了一個時辰,泡爛的死皮脫落,露出光潔如新的皮膚。
之後兩個少年相互攙扶著掙紮爬出大宅。
山穀霧氣消散,高門大院早已消失不見,高如山丘的封土堆矗立在山穀中。
高大的府門顯露出來的卻是殘破的墓碑,陣風吹過,帶起人的嗚咽聲。墓門兩側的紅香燭早已熄滅,鎮墓的石獅子碎裂滿地。
回程的路上,寧白峰這才了解到,那日黑臉少年元鎮和父親離開鐵匠鋪子不久,前往城隍廟裏燒完香,去城外樹林上墳時,狗妖現身偷襲,父親當場被狗妖吃掉,而他自己也被俘虜,帶到那狗窩裏。
越是臨近原來的濱海縣城,就越是能感覺到那日樹妖的恐怖,寧白峰兩人兜兜轉轉的走到原來的縣城東城門處,入眼的淨是滿目瘡痍,淒慘之狀幾無言語形容。
寧白峰麵色有些蒼白,拍拍元鎮肩膀,“你家在哪裏,我送你回去吧。”
黑臉少年無聲地流著眼淚,抬手指著麵前的廢墟。
寧白峰深深歎息,“那你還有什麽能去的地方,或是有什麽親戚。”
黑臉少年沙啞著嗓子說道:“都沒有了,我爹是這濱海縣的捕快,我娘和我爹成親後,外公跟娘斷絕關係,說是搬到湘雲府去了,再也沒有來往過。”
寧白峰帶著一股難言的複雜之色,說道:“那就去湘雲府吧。”
向西的官道上,兩人沉默著往西行。
寧白峰默默的感受著體內的狀況,自從那心思毒如蛇蠍的美婦人,強行給自己破境後,寧白峰就感覺真氣無法流轉,隻能寄居在三大竅穴內,任其再如何呼喚,全無絲毫動靜。
煙塵漫天的官道上,一頭毛色黑亮的毛驢腳蹄飛快的奔行,僅僅幾個呼吸之間,就從距離寧白峰近百丈遠的地方,奔行到身邊,打破兩個少年的沉悶。
寧白峰抬頭看著坐在驢背上吞雲吐霧的老道士,有些詫異。
自己走出那座墳墓的時
候,並沒有看到其他人,估計是早走了,不料卻在這裏碰到煙霞真人,看其來向,似是從濱海縣過來的。
老道士吐著煙霧,眼神掃過兩位少年,並未在寧白峰身上停留,到是在看著黑臉少年時,眼神驟然明亮,然後不著痕跡的轉頭笑著對寧白峰說道:“年輕人,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
寧白峰點點頭,“是有些巧。”
老道士依舊笑道:“既然在這裏遇到,那咋們一同上路如何?”
寧白峰溫聲說道:“真人本領高強,跟我等凡夫俗子同路,豈非是拖累真人。”
老道士不以為意,“唉,怎能說是拖累,不過是腳程慢上一些罷了,不必在意,老道不著急著趕路。”
寧白峰微笑道:“真人似乎知道我們要去何處?”
老道士神秘莫測的一笑:“若是老道說自己能掐會算,你信麽?”
寧白峰點點頭:“信。”
前輩高人,心思難度,手段莫測,蛇蠍美婦亦是如此。
黑臉少年顯然興致不高,對多出來的老道士絲毫不感興趣,依舊是沉默的趕路。
老道士顯然不喜歡這樣一路沉默下去,開口對著寧白峰說道:“年輕人,要不要老道給你把把脈。”
寧白峰搖搖頭,“多謝真人好意,晚輩生受不起。”
老道士吐出口煙霧,“也罷,如此短的時日連破兩境,想來你也知道自己時日不久。”
寧白峰驟然抬頭,“真人這話何意。”
老道士有些詫異,問道:“你不明白?”
老道士見寧白峰神色不似作偽,再次將煙杆湊到嘴邊,吞雲吐霧起來,神色有些遲疑,似乎在醞釀措辭。
一口煙霧吐出如長龍,老道士歎氣道:“將手伸過來吧。”
寧白峰伸手遞到老道士麵前,眼神閃爍。
半晌之後,老道士看寧白峰的眼神有些驚奇,又有些痛惜。
寧白峰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如何?”
老道士說道:“兩件事。”
寧白峰立即會意,“先說好的。”
老道士回答道:“你不會死。”
寧白峰看著老道士,沒說話。
老道士點頭道:“看來你已經知道,果然體魄驚人,有所機遇。那就來說壞的,你的修行之路終點即是武道三境。”
聽聞自己將死都不曾變色的寧白峰,此刻本就有些蒼白的臉更是如同鋪上一層寒霜,白的幾乎深入骨髓。
寧白峰不再有任何問題,也不想再問任何問題,每天除了順著官道趕路,就是到旁邊的樹林裏找些吃食,讓自己和元鎮填飽肚,也沒想著給老道士找些什麽。
老道士每天除了看著兩個少年,其餘閑暇時間就是坐在驢背上抽著旱煙,似乎那煙杆裏的煙永遠抽不完一般。
又是一天清晨,從草窩裏翻身坐起的寧白峰看著升起的朝陽,有些微微發呆。
望氣的法門無意識的在運轉,直到眼睛疼痛流淚,寧白峰才驚醒。
一丈外,坐在草堆上的煙霞真人卻注意到寧白峰那一閃即逝的紫芒,驚異的連正在抽煙的煙杆都忘記拿下來,最後被煙嗆住,連聲咳嗽。
寧白峰詫異地看了一眼老道士,拍醒身邊的元鎮,示意該去找點吃的,然後繼續趕路。
續幾天的沉默,跟在兩個少年後麵的老道士再一次驅動驢子跑到寧白峰旁邊。
老道士鬆開煙杆,沉凝一會後,緩聲說道:“寧白峰,老道思慮良久,有件事可以跟你講講。”
寧白峰扭頭看著老道士,“真人何以教我。”
老道士將煙杆磕在驢子頭頂,看了一眼旁邊依舊沉默的元鎮,搖頭晃腦的驢子哼哧一聲,似乎有些不滿。
老道士對著寧白峰說道:“你武道已斷,不妨換條路走走,散開真氣,或許依然能夠攀登修行天梯。”
寧白峰平靜的問道:“真人還有其他指教麽。”
老道自嘲一笑,似乎也被自己這個不見得是好注意的想法驚到了。
寧白峰似乎是想到什麽,主動向老道士詢問道:“真人,寧白峰想請教,為何我體內真氣明明停留在三大竅穴,卻不聽使喚。”
老道士吧唧一口煙霧,“路毀河斷,如何使喚。”
寧白峰似乎知道這個結果,並沒有什麽詫異的表情。
“真人應該明白,寧白峰說的是什麽。”
老道士說道:“雖然三大竅穴間的橋梁未斷,但路隻有一條,有去無回。再其次,強行破境,真氣早已超出你的掌控,就如同稚童手握巨斧,有心無力。其實,你此刻應該慶幸不能調動真氣,若是所有真氣流向一處竅穴,你終生入門武夫。”
寧白峰似有所悟道:“那就是說,首要之事便是修橋鋪路?”
老道士點頭道:“世上最弱三境。”
寧白峰立即明白,就算三大竅穴互相連接,讓真氣流轉起來,最後也隻是最弱的三境武夫。
寧白峰抬頭目光炯炯的盯著老道士,問道:“真人,不打算說明來意麽。”
老道士抽煙動作一停,微笑道:“路上巧遇,何來來意。”
寧白峰亦是微微一笑。
黑臉少年拍拍寧白峰手臂,看都沒看老道士一眼,“走吧,路還遠。”
幾天來頭一次開口說話。
路遙。
方知馬力。
寧白峰不再多言,轉頭趕路。
老道士麵皮一抖,似乎是被黑臉少年那話給氣到,深吸一口煙霧。
撒氣似的將煙杆用力磕在驢子頭上,毛驢一聲嘶叫,更是顯得不滿,回頭盯著老道士,打了個響鼻。
老道士反瞪回去,“一點眼力勁都沒有,趕緊給我追上去,耽擱了大事,你就準備進湯鍋吧。”
毛驢這才不情願的撒起蹄子追上去。
寧白峰察覺到老道士騎著毛驢湊到身邊,皺著眉頭說道:“煙霞真人,適可而止吧。”
老道士訕笑的點頭,“誤會,誤會。”
隨即又換了一副麵色,語氣嚴肅道:“不論你信不信,老道並無惡意。”
這一次,寧白峰卻是信了。
謀財,寧白峰和黑臉少年一窮二白,現在更是衣衫襤褸,比乞丐還要乞丐。
害命,元鎮是個凡夫俗子,寧白峰比凡夫俗子也強不了多少,以老道金丹地仙的能力,稍微吐重點口氣,兩人就飛灰湮滅。
像狗妖一樣有所圖謀?
那怎會到現在還不動手,一路上找吃的時候,樹林裏不時出現暈倒的山雞野兔。
這些可騙不過寧白峰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