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 通明劍體為細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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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盡天已明。
陽光自天空灑落,穿過劍閣、石台、雲霧形成一道道光柱投射到群山湖水裏,然後又被折射出去,如利劍般刺的人眼角流淚。
天光絢爛,群山盡染。
空霧峰的仙鶴,上陽峰的靈鳥歡快的翱翔其間。
一道道劍光載著人影飛掠在群山間,山底的湖泊附近,更是人影繁雜。
這樣的畫麵很美,也很熱鬧,但卻並不有趣。
昨晚無聲生變。
月光照進山底,洗劍潭裏無故升起無數石柱,潭水更是向外擴張,已經蔓延到山腳竹林裏。
雲霧大陣自行關閉,這種情況從未出現過,鎮嶽峰掌管山內雜物,同時也執掌雲霧大陣,出現如此大的紕漏,自然是第一時間派出鎮嶽峰弟子四處巡查,更是嚴禁其他人四處遊蕩。
寧白峰站在小院門口,看著院門外的潭水,心中苦笑。
這還隻是剛剛完成粗煉,若是完成中煉和精煉,那又該如何?
回想起當初蘇老所言。
當弦月墜出現在鼎劍閣,必將是萬眾矚目的存在,想來說的就是如此。
寧白峰並不覺得有多高興。
剛剛還有鎮嶽峰弟子過來警告,不讓出門。
但有些人卻並不受管束,不僅出了門,還來到別人的院子。
比如楓師。
寧白峰知道有人來,是因為對方故意讓他知道。
楓師說道:“昨晚你不在院裏。”
聲音平淡,依舊在陳述事實。
寧白峰沒有說話。
昨晚本就是冒險之舉,被楓師發現,並不算稀奇。
楓師徑自走到院內石桌前坐下,說道:“你欠我一頓酒。”
寧白峰挑了一下眉,問道:“敬酒還是罰酒?”
楓師淡然道:“這要看你的下酒菜怎麽樣。”
寧白峰走到桌邊,解下酒壺,將兩個茶杯裏倒滿酒。
楓師端起酒杯一口飲盡,說道:“一杯酒,換我少出一劍。當然,你也扛不住一劍,所以,在我倒扣酒杯之前,你還有時間來說服我。”
先喝酒,再動劍。
先禮後兵,自然是先敬酒後罰酒。
寧白峰將杯中酒一口飲盡,重新將酒杯滿上,然後抬起手臂,朝著院外湖水的方向,張開手。
院內很靜,風從極遠處的山間吹來,拂動竹葉發出細碎的摩擦聲。
一道銀光掠出湖水,刺破風聲,飛進張開的手中。
卻是那柄開鋒之後的長鋏。
寧白峰將長鋏放在桌上,然後抖了抖衣袖,說道:“我下了一趟洗劍潭,順便發現了點東西。”
一節漆黑的石柱脫袖飛出,重重砸在地麵上。
寧白峰又彈動一下手指,屋內一道黑光飛出,繞著地上半截石柱飛速撞擊,火花四濺。
他居然當著楓師的麵在磨劍。
楓師看著石柱上的火花,說道:“這就是你來拜師的目的?養劍石雖然珍貴,但世間其他地方也有,這個理由很牽強。”
寧白峰說道:“但世間能真正學劍的地方不多。”
楓師端起酒杯喝完酒,說道:“洗劍潭深達百丈,底層有禁製守護,一般人無法下去,你又是如何下去的。”
寧白峰看著楓師,沉默許久,最後竟然笑了起來。
楓師略微皺皺眉。
寧白峰說道:“因為我不是一般人。”
這話說得很自大,甚至在對方麵前就這麽說出來,有些打對方臉的意思。
然而楓師並沒有動怒。
他重新打量對麵的青年,目光最終落在桌麵的長鋏上,緩慢的說道:“通明劍體。”
回元山甲子開山,聽琴擊鋏其實就是辨別拜師之人的資質,能讓長鋏開鋒者,其資質已經劍體六層,距離七層的先天劍體差不了太多。
這也是新入門的三十人,被要求在三個月內淬出真氣的原因。
但這同樣是聽琴擊鋏
的弊端。
無法詳細分辨劍體層數。
而洗劍潭底部有著一座天地禁製,劍體越高越能深入。
因此,所有內門弟子淬出真氣之後,還會有一次資質測試,那就是下潭取劍。
先天劍體進去,隻能勉強帶出一兩把長鋏,想要帶出這麽大的養劍石,非通明劍體無法做到。
鎮嶽峰的卷宗殿裏,有著詳細的記載與判定,做不得假。
楓師沉默半晌,說道:“年紀輕輕便能修至劍膽,通明劍體確實有其獨到之處,劍林出了個嵇念,想不到我劍閣居然也緊隨而至,可喜。”
寧白峰略微有些失神。
通明劍體又是哪門子事,準備好的一套說詞沒用了?
楓師抓起桌上酒壺,大口痛飲,喝夠之後才重重放下,大笑道:“這酒喝的值!坐居草堂遇見如此良才,想我薑楓居然有這等造化,元鎮,你可願拜我為師,去劍閣修劍!”
看著楓師一掃古板淡漠的神態,寧白峰哭笑不得。
來時隱含殺意,此時卻要收徒,前後變化也太大了點。
“他恐怕哪都不能去!”
一道冷厲的聲音自遠處的空霧峰響起,回蕩在群山之間。
數道劍光自鎮嶽峰與空霧峰上飛起,掠過群山湖泊。
山內的弟子們全都聽到這聲冷喝,然後看著劍光飛進青竹坡。
青竹坡草堂,回元山上下所有弟子都在那裏住過一段時間。
因此他們很清楚那是什麽地方。
然而那些飛掠的劍光,依舊有不少弟子認出,有鎮嶽峰的護陣弟子,以及空霧峰的執律長老。
新進弟子居然驚動他們,到底發生何等大事?
難不成與洗劍潭的變故有關?
群山之間的目光全部投向此處。
……
竹林小院裏。
寧白峰看著來勢洶洶的七人,有些不喜。
楓師再次恢複淡漠的神態,眼神掃過這七人,最終落在為首的老者身上,說道:“你來做什麽?”
老者臉色木然,冷冷的說道:“身為執律長老,自然是來執行山門刑律。”
老者身後的一名年青人踏前一步,抱拳行禮道:“薑師伯,山裏已經查明,此人是混入本門的細作,特來此緝拿。”
楓師的目光移到青年身上,看清他所穿的玄黑色服飾,說道:“不問而擒,這就是這一代護陣弟子的行事做法?!”
年青人臉上如被利劍劃過,疼痛異常,卻依舊不卑不亢站在原地。
執律長老說道:“薑楓,你再幹擾山門刑律,不要怪我不講情麵!”
楓師嗤笑一聲,“就憑你?!”
執律長老蒼老的麵孔瞬間陰沉下來,眼神冰冷的看著薑楓,然後落在白衣青年身上。
寧白峰瞬間感覺兩道鋒利的劍光在身上刮過,陰冷刺骨。
執律長老冰冷的問道:“是你自己跟我走,還是我親自動手?”
寧白峰微微皺眉,“我有何罪?!”
執律長老說道:“身為細作,本身便是大罪!”
短短片刻,這已是第二次被說為細作。
寧白峰暗自沉思。
洗劍潭一出變故,這些人就來了。
回想來此經曆,除了昨晚之事,他並未有過任何出格之舉,但這些人來勢洶洶,一口咬定稱他為細作,顯然已經有所準備。
楓師看著執律長老,問道:“你有何證據?”
對空霧峰執掌山門刑律的這些人,他有種本能的反感。
門規隻是管事山門弟子的方法,並不是以勢壓人謀取私利的工具。
自從一年前出關之後,看到山裏種種勾心鬥角爭權奪利,他已經感到厭惡。
執律長老看都沒看楓師,淡然道:“我不需要向你解釋。”
楓師笑了,氣急而笑,大手一揮,說道:“那就滾吧!草堂的事,不需要你插手。”
院內憑空生起一陣大風,似乎要將這七人吹走。
然而這七人如同紮根地麵的石頭,絲毫不為所動。
“既如此,那就沒什麽好說的。護陣弟子聽令,布劍籠陣!”
執律長老伸手往前一指,大風瞬間停息,冷聲說道:“草堂領路人薑楓叛亂,予以擒拿!”
其他六名青年立即後撤,站在小院四周,將中間幾人團團圍住,右手袖中劍氣鼓蕩。隨時準備出手。
寧白峰右手一探,握住橋下雨。
楓師伸手一橫,攔下身邊青年,說道:“閉關這麽些年,手都生了,再不試試,我怕連劍怎麽握都不知道。”
執律長老麵色一冷,右手剛剛抬起,眼前的薑楓便消失不見。
隨後,小院裏響起數聲劍鳴。
執律長老的身體瞬間消失在原地,小院四周的六人同樣失去蹤跡。
小院中如有大風刮起。
楓師的身影再次出現在桌邊。
他抓起酒壺仰頭痛飲,然後呼出一口酒氣,大笑道:“痛快!”
直到此時,竹林裏才傳來劈裏啪啦如同年節時放鞭炮的聲音,遠處的湖麵上,仿佛有顆巨石砸進水裏,濺起巨大的浪花。
寧白峰循聲四望。
小院的院牆已經全部坍塌,濃密的竹林被拉開六道巨大的通道,竹葉竹枝四散飛濺。
尤其是小院正門,犁出一道溝壑,直通遠處的洗劍潭。
七人禦劍而來,俱已表明皆為中三境劍修。
其中六名護陣弟子,以氣機判斷,全都是劍膽境修為。
至於執律長老,雖然分辨不清,但當初目光如利劍刮過身軀,那種陰冷入骨的感覺,想必最低也是劍丸境,甚至極有可能是劍坯境。
氣勢洶洶而來,以七對一。
呼吸之間,竟是以完敗收場。
寧白峰雖然猜到楓師的修為很高,卻沒想到如此恐怖。
真的是上境劍仙?
遠處的湖水裏,一名老者破水而出,站在空中,腳下劍氣緩緩形成劍雲。
執律長老渾身濕透,長發被水打濕後,糾結長一束束,淩亂的貼在臉龐與身上,看得極為狼狽。
然而執律長老卻顧不上這些,眼睛死死的盯著小院裏那個人,緩緩吐出幾個字。
“半步劍仙!”
聲音像是從喉嚨裏擠壓出來,然後又撞到牙齒,從牙縫中迸發而出。
顯然已經將憤怒壓抑到極致。
由不得執律長老不壓抑,半步劍仙,說的就是即將入劍仙的劍坯境修士。
這樣的人雖然距離上境劍仙還差一點,但是打劍坯境,綽綽有餘。
寧白峰詫異的看著楓師。
算上眼前這位,這樣的半步劍仙,他已經見過兩位,另有一人,是懸劍山的蘇迎。
薑楓看著老者,笑道:“洗了個澡,是不是讓你清醒了一點,若是不夠,我可以讓你再喝點洗澡水。”
老者臉色鐵青,手中驟然出現一柄長劍,劍氣縈繞。
“夠了!”
一道怒喝,如炸雷一般響起在群山間。
山裏有些修為較差之人,已經捂著耳朵,滿臉痛苦。
執律長老身上氣機一停。
這個說話聲他很熟悉,回元山三大峰主之一,鎮嶽峰主左辭。
待到雷聲漸止,鎮嶽峰主聲音平緩的說道:“沒有規矩,不成方圓,薑楓,你好自為之!護陣弟子,將寧白峰帶到明心宮受審。”
話音消散,執律長老吐出一口血水,臉上浮現一絲冷笑。
你強又如何,結局終究還是一樣。
但在薑楓看來,其實並不一樣。
明心宮,取明心見性之意,被帶到此處,是受審,而若是直接送到刑殿,那便是罪責已定,直接受刑。
隻是聽到最後那個名字,楓師轉頭看向白衣青年。
元鎮?寧白峰?
白衣青年神色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