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我有三兩狼心，二兩狗肺
玉笙在星空之中，每一次遇到慕小五，就會有異樣的感覺，慕小五也說過，要她再去找他報仇，所以，她感覺慕小五手中一定有她的靈魄。
不知道姬小霸王在鮫人那裏過得怎麽樣？
反正她的師伯在這件事情上，還是很偏向她的。
師伯雖然整日家的心疼他的徒弟，可是玉笙知道，他更心疼她。
師伯是看著她一點一點長大的，就算再公允的心也會有所偏向。
玉笙辭別師伯，自己一個人再一次踏上蘭舟，遊蕩在無邊無際的大海上。
蘭舟隨風飄蕩，到了夜間便自行去了鮫人的地方。
玉笙記得她第一次見到慕小五的時候，就是在鮫人的這座隱秘的洞窟中。
洞窟中藏著一條奄奄一息的龍，一條她傾盡全力也救不活的龍。
師伯說那座山是龍氣應運而生之地，一定有一條龍。
龍是保護鮫人，也是護佑天下的神獸。
可是那條龍卻被十二根降龍木生生釘在了洞窟之內。
師伯說那是在她出生之前，龍氣還未凝結成型之時就做好的局。
可惜做局的人一直很小心，很隱秘，而那一段時間，正是她母親和父親被各門各派歪門邪道，以及大妖圍困的時候，所以等到師伯和阿翁帶著奄奄一息她，回到碧落宮的時候，已經晚了。
那些人屠戮了無數鮫人，又將天底下最陰狠惡毒的罪人帶到龍穴，用鮮血汙濁了氣勢鼎盛的龍氣。
那條龍被降龍木所傷，又遭汙血所毀，龍氣盡喪，隻剩下一條龍身不肯化石而去。
自從玉笙知道了那條龍的存在，玉笙經常去尋找那條龍。
那是一條黃金巨龍，那條黃金巨龍被十二根降龍木散盡了龍氣，陷入頻死狀態，卻始終不肯化為山石離去。
玉笙感應到了那條龍的悲傷，於是試圖用靈力將黃金巨龍複活。
可是誰能複活一條龍？尤其是在那麽多惡靈鎮壓下？
簡直癡人說夢。
那一年，十四歲的慕小五就是來殺這條龍的。
他說他要除惡務盡，要徹底斷了這條龍脈。
他說一山不容二虎，這條龍若是活了，雙龍相殺，勢必會生靈塗炭。
“嗬嗬，生靈塗炭？”
“你們殺龍的時候，難道不是生靈塗炭，不是濫殺無辜嗎？你們為了汙濁這裏的龍氣，殺了多少鮫人？又殺了多少人？”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為了鎮壓龍氣，居然強行把那麽多惡靈拘在這裏，永世不得超生。”
“說出這麽大言不慚的話，不知道誰給的勇氣，要不要點臉麵？”
那一天十二歲的她用劍指著，那張比她見過任何人都好看的臉，氣勢洶洶的說道。
“首先聲明，鮫人不是我殺的，人也不是我殺的，我就是路過這裏，順便除一除後患，你莫要血口噴人。”慕小五舉著三根手指正義凜然道。
“我信你才怪，此地是鮫人的地方，非凡人所能進入，你是怎麽找到這裏，又是怎麽知道這裏有一條龍？”
“我說我偶然發現的，你信不信？”慕小五道。
“不信。”玉笙道。
“我堂堂男子漢大丈夫，騙你個小丫頭做甚？”
“你是男人？”
“你不會男女都分不清吧？”
“你莫胡說八道，男人有你這麽好看嗎？”
“哪裏來的山野小丫頭，真沒見過世麵，不過我才比子建，貌若潘安，你沒見過倒也說得過去。”
“呸，你是男人更不可信。”
那些年，玉笙從未出過海上碧落宮，可是師伯常常耳提麵命的告訴她，外麵那些人啊，一個都不能信，尤其是男人啊。
男人靠得住，母豬會上樹。
千萬不要相信男人的話。
男人都會花言巧語騙女孩子，等騙到女孩子嫁給他，為他生兒育女，他又喜歡上了別人，又娶了一個回來，然後拋棄糟糠之妻……
糟糠之妻什麽意思？
就是黃臉婆，女人嫁給男人之後，睡三更起五更，侍候公婆，辛苦養娃，為他全家操勞一生，能不變黃臉婆嗎？
你貌美如花，他嫌棄你花錢，嫌棄你不懂養家，不懂孝順公婆，等你為他辛苦為他忙成黃臉婆的時候，他就嫌棄你醜，嫌棄你是糟糠之妻……
玉笙，你以後離開太上仙宗，千萬不要相信男人的話，千萬不能被他們迷了心竅。
如今想來師伯的話，真是有先見之明，她確實被人迷了心竅，以至於釀下大錯。
那一年，她和慕小五第一次見麵，就狠狠地打了一架。
他們從龍頭打到龍尾，打得山洞崩坍，巨石紛飛。
然後玉笙發現巨龍身下有一灣清水，清水裏麵有一條金色鯉魚。
蒼茫天地間，一個少女拎著一尾金色的鯉魚，笑眯眯的說道：“這鯉魚顏色挺好看，養大了正好喂貓。”
那個時候，她剛剛撿到一隻貓，一隻不知道從哪裏跑到海上碧落宮的貓。
那隻白貓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在海上飄的太久，玉笙撿到它的時候，它瘦弱成了一把骨頭。
玉笙撿到那隻白貓，白貓就一直跟著她，一直在她肩膀上不肯下來，就算她和慕小五打架，那貓也趴在她肩膀上紋絲不動，偶爾還出其不意的用爪子攻擊慕小五，倒是隻忠君護主的好貓。
“你那破貓又小又弱，跟養不活了似的，你如此養著它，指望它能在你成仙路替你抗雷擊之劫？”慕小五不屑的嗤笑。
“我天材地寶的養著它，自然不是為了讓它替我消災擋厄，而是讓它和我一起踏上成仙的路。”少女拎著金色鯉魚，抱著一隻瘦小的白貓，身後是一條巨大的黃金龍屍。
“嗬嗬～就憑你這隻懶貓？”少年繼續諷刺。
“老子願意，你管得著嗎？”
天色越來越暗，黃金龍屍慢慢變成一座綿延千裏的大山，與黑夜融為一體。
少女抱著貓，撐著一柄黑傘越走越遠。
呃，他們打完架，玉笙才知道，這貨是雲湛哥哥的弟弟，親弟弟，而她是雲湛哥哥的妹妹，親妹妹。
可是他們兩個之間除了雲湛哥哥是親人之外，一點關係都沒有。
不對，細算起來，他是楚國太子，她是燕國公主，是不死不休的仇敵關係。
那一天他確實是和雲湛哥哥一起來的，是來看望她的。
然後，雲湛哥哥沒過幾天就帶著慕雲昱離開了。
與此同時，寧陌也帶著北落來了，是來接她離開海上碧落宮。
再一次踏上此山，物是人非。
靈尊是她的魚，是她在這裏撿到的螭吻，黃金巨龍的兒子。
不知道靈尊吃了綠玉藤，有沒有恢複成黃金般，閃閃發亮的顏色？
愧疚，一條黃金魚，為了她被雷劈成了青黑青黑的鯉魚，著實作孽。
呃，美麗多情的鮫人看見玉笙很高興，然後閑話少說的見到了姬小霸王。
姬小霸王的臉色很不好看，也不知道有沒有給鮫人留了種，反正他坐在那條小舟上，不是鼻孔出氣，就是對玉笙橫眉冷對。
“師弟，我可以很負責任的告訴你，我沒心思搭理你，當然我覺得我不欠你什麽情分，所以你有什麽冤屈大可以說出來，免得心裏難受，出不了氣。”
玉笙唉聲歎氣道，她真沒心思跟姬小霸王置氣。
“師姐，我的好師姐，難道你心裏一點負罪之感都沒有嗎？你是壓根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還是你心裏本來就覺得自己根本沒有錯？”姬小霸王暴躁起來。
“我哪裏有錯？我若有錯，師伯早就去找你了，師伯沒去找你，就代表我沒錯。”
蒼茫大海間，一葉小舟浮浮沉沉，玉笙在小舟間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躺下。
債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癢。
她欠下的債實在有點多，姬小霸王這點小事，不算是債，是必要手段。
負罪之感什麽的別給她提，她毫無愧疚之感。
此時此刻，她還很想打一打那張不識好歹的臭臉。
“你沒錯？你不相信你的師弟，你把你的師弟丟進那種地方，你居然說你沒錯？”
“你知道那是什麽地方嗎？”
姬小霸王通紅著一張臉，氣得一佛出竅，二佛升天。
“鮫人的地方啊，熱情奔放，從不在乎世俗的眼光，自由自在，無拘無束，隻羨鴛鴦不羨仙。”玉笙從善如流的回答。
“可鮫人都是女人，女人，你知不知道男女授受不親？”姬小霸王咬牙切齒。
“妻妾成群，多子多孫，想來就來，想走就走，還不用負責，不是你們男人的夢想嗎？”
“你不應該感激我嗎？”
“再說了，你不想，誰還能逼你不成？”
玉笙嗬嗬一笑，給姬小霸王一個你明白我也明白的眼神。
“可是我喜歡的是你，你信不信？”
玉笙以手當枕，躺在蘭舟之上。
姬小霸王欺身而來，他的手撐在玉笙的肩膀上。
他居高臨下，卻近在咫尺。
他的眼睛靜靜的望著玉笙，氣勢洶洶興師問罪。
這個姿勢很曖昧，很像她欺負人的姿勢。
“不信。”玉笙一根手指抵住姬小霸王的額頭，將他慢慢的推開，眸子一如既往的安遠淡然。
“啊，師父，你偏心。”姬小霸王在小舟之上跳了起來，氣得大喊大叫。
“別說師伯偏心，師伯是看著你有點像我才收你為徒的，你別誤會。”玉笙火上澆油道。
“啊，我要殺了你。”姬小霸王的拳頭朝著她的鼻子就打了過來。
“淡定，跟師姐喊打喊殺，還有沒有規矩，成不成體統？”玉笙的手雲淡清風的擋住姬小霸王的拳頭，雲淡清風的化解了拳頭上霸道磅礴的靈力。
“你的靈魄找回來了？”姬小霸王拳頭被擋住，非但沒有生氣，反倒笑嘻嘻的問。
“下次想問直接問，搞那麽多花樣做什麽？你豈非也不相信你師姐我？我們扯平了。”玉笙衝著姬小霸王翻了個大白眼，說道。
“扯平了？你幾句話就把我受了好幾個月的罪給扯平了？師姐，你不覺得臉紅嗎？”
姬小霸王反應過來，他好像又掉坑裏爬不出來了。
“我臉紅什麽？這世間什麽關最難過？是情關。師姐幫你渡一渡紅塵之劫，你還不識好人心？”玉笙冷笑。
“好，我看你還能猖狂幾天？你等著哭吧。”姬小霸王亦是冷笑。
“喲，看來師弟你是知道點什麽啊？”玉笙悠哉悠哉，不疾不徐的笑道。
“我不說，你求我我也不說，反正你也不相信我。”姬小霸王咬牙切齒道。
“是啊，我不相信你，何必問呢。”玉笙緩緩閉上眼睛道。
“師姐……”
“師姐……”
“師姐，師父說你人最好了，不會不相信我的。”
“師父還說你刀子嘴豆腐心，表麵上對誰都不在乎，其實心底裏最重感情了。”
“師姐，那個，你以後開不開後.宮啊，我提前報個名成不成？”
姬小霸王扯著她的衣袖，囉哩囉嗦起來，倒是很像嘮叨的師伯。
“好啊，不過要先斷靈根。”玉笙扯回袖子，似笑非笑的回答。
“師姐，你別那麽狠心嘛，你不收我，師父會怪我的，師父說他收我為徒，是為了讓我好好照顧你，免得讓你在這人世間無依無靠，很可憐……”姬小霸王繼續扯著玉笙寬大的袍袖，很自來熟的說道。
“你想要什麽？說吧，就當我對不起你。”玉笙斜睨了姬小霸王一眼，嗤笑一聲。
“師姐，你這麽說對得起我一片癡心嗎？慕小七說得對，你根本沒心，你沒心沒肺，不對，你狼心狗肺……”姬小霸王矯情道。
“我有三兩狼心，二兩狗肺，你要嗎？”
夜涼如玉，落花輕舞人間，太上仙宗的雲端有一座宮殿，沒錯，就是恨天真人常去摘葡萄給她吃的地方。
那雲端之上真的有一座宮殿，是她的青雲當自致，何必求知音的青雲樓。
她的青雲樓有一架葡萄樹，葡萄樹下是一架秋千，一架足夠她躺在上麵搖來搖去的秋千。
秋千的對麵有一樹的薔薇花。
水晶簾動微風起，滿架薔薇一院香。
春天裏，薔薇開的正好。慕小五找她來喝酒。
“桃花醉，年份剛剛好。”
“師父說酒色財氣誤人誤己，不喝，不喝，我戒酒戒色很久了，你離我遠一點。”她躺在秋千上，慵懶的擺手拒絕。
“戒酒戒色？阿衡你的意思是我是你的色？”清冽純澈的酒倒入杯中，慕雲昱很不客氣的擠在秋千上，笑眼彎彎的問。
“不用謙虛，你略有姿色，我怕我喝多了會亂來。”她從秋千上坐了起來，調戲道。
“這麽說，跟我喝酒，你怕動心？”慕雲昱盡飲杯中酒，一雙幽暗的眸子望著她挑釁道。
“慕小五沒人告訴你，作為一個男人，你應該安分守己，不要亂和別的女人喝酒，免得你的太子妃喝幹醋，又亂殺人？”她無可奈何接過慕小五遞給她的酒，一飲而盡問。
“阿衡，這世間也有你害怕的人嗎？”
“有啊，我怕人故意欺我，騙我，叛我，害我，這比直接殺了我還要可怕。”
“阿衡，從現在開始，我不會再讓任何人欺你騙你叛你害你，你信不信我？”
“不信，我師伯說過，不讓我相信任何男人的話。”
“師父也曾經說過，你說不信的時候就是信了。”
“慕小五，說出這話，你自己相信嗎？”
掛滿了綠葡萄的葡萄樹下，清淺的月輝流散在那雙清媚幽深的眼眸中，宛若九天星河散落人間。
她酒喝的有點多，一時間笑得忘記了掩飾。
“阿衡，你的金錯刀呢？”
慕雲昱一身酒氣靠近她，笑眼彎彎的問道。
“丟了。”
她的秋千很大，她又隨意的躺在秋千上搖來搖去，漫不經心的回答。
“那麽重要的東西丟了嗎？”
她慵懶的躺在秋千上，那般敷衍了事的回答令他有些抓狂。
“身外之物，身外之物而已。”
她的秋千很大，又擠上來一個慕小五，便顯得很狹窄。
“阿衡，對於你來說，什麽不是身外之物？”
七分醉意的慕小五俯下身子，靜靜的望著她，近在咫尺的望著她，認真而執著的望著她問。
“我有三兩狼心，二兩狗肺你要不要？”
玉笙情不自禁的輕笑，用兩根手指抵住他的胸口，用力的往前推，妄想推開他。
“能說出這樣混賬的話，當真是狼心狗肺。”
他握住她的手，一把將她拉進懷裏，眸子裏麵全是壓製不在的怒火。
“錯了，我不是狼心狗肺，我是沒心沒肺，你不要，我還有什麽心？”
淬不及防的撞進慕小五的懷裏，玉笙一顆心撲通撲通，控製不住的亂跳。
“要，說好了，你的心是我的。”
慕小五眼睛裏的怒火漸漸熄滅，失聲而笑。
“下去。”
玉笙一把推開慕小五，再一次慵懶的躺會秋千上。
“以前你睡我的地方，現在輪到我也睡一睡你的地方。”
慕小五毫不客氣的擠上秋千，躺在她的身邊，一把摟住她。
“我這個地方小，容不下你這尊大佛。”
“我就喜歡小門小戶，男女都分不清的姑娘。”
“把我秋千壓壞了，你賠。”
“明天我就做個大一點的秋千，方便我來。”
“那你明天再來。”
“不行，你看擠一擠還是可以的，我就先委屈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