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光榮與夢想(4)
渾身泥土和汗水的辛妮推開病房的門,看到媽媽已經沒有生命的軀體被蓋在一張白布下,有兩個人正想移走遺體,但辛妮像發狂的小野獸似地阻撓著,他們隻好作罷。那個給她寫藥名的醫生說:“好吧,孩子,你可以陪媽媽在這裏呆一晚上,明天我們為你料理母親的後事,然後你就得離開了,我知道你沒地方可去,但這裏是醫院,孩子,現在誰都不容易。”於是辛妮靜靜地坐在媽媽的遺體旁,看著白布上有幾點血漬出現,後來慘白的月光從窗中照進來,血漬在月光中變成了黑色。不知過了多少時間,月光已移到了牆上,有人進門開了燈,辛妮沒有看那人,隻覺得他過來抓住了自己的手,那雙粗糙的手按著她的手腕一動不動地過了一會兒,她聽那人說:“五十二下。”她的手被輕輕放下,那人又說:“天黑前我在樓上遠遠看著你跑過來,他們說你到救援基地去了,今天沒有車的,那你就是跑去的?再跑回來,二十公裏左右,才用了一小時十幾分鍾,這還要算上你在救援基地裏耽誤的時間,而你的心跳現在已恢複到每分鍾五十二下。辛妮,其實我早注意到你了,現在更證實了你的天賦。你不記得我了?我是斯特姆.奧卡,體育教師,帶過你們班的體育課。你這個學期沒來上學,是因為媽媽的病?哦,就在你媽媽去世時,我的孫子在樓上出生了,辛妮,人生就是這樣,來去匆匆。你真想像媽媽這樣,在貧窮中掙紮一輩子,最後就這麽淒慘地離開人世?”
最後一句話觸動了辛妮,她終於從恍惚狀態中醒來,看了奧卡一眼,認出了這個清瘦的中年人,她緩緩地搖搖頭。“很好,孩子,你可以過另一種生活,你可以站在宏偉的奧運賽場中央的領獎台上,全世界的人都用崇敬的眼光看著你,我們苦難的祖國的國旗也會因你而升起。”辛妮的眼中並沒有放出光來,但她很注意地聽著,“關鍵在於,你打算吃苦嗎?”辛妮點點頭,“我知道你一直在吃苦,但我說的苦不一樣,孩子,那是常人無法忍受的,你肯定能忍受嗎?”辛妮站了起來,更堅定地點點頭,“好,辛妮,跟我走吧。”
埃瑪保持著恒定的高速度,她的動作精確劃一,像一道進入死循環的程序,像一架奔馳的機器。辛妮也想把自己變成機器,但是不可能。她在尋找著下一個目的地,而目的地消失了,這讓她恐懼。但她竟然支撐下來了,她竟然跟上了地球神鹿,她知道那神奇的藥起了作用,她能感覺到它在自己的血管中燃燒,給她無盡的能量。路線轉向九十度,她們跑到了這條叫長安街的世界上最寬的大街。應該更寬的,因為路的兩側應該是無際的沙漠。在延續幾年的每天不少於20公裏的訓練中,辛妮最喜歡的就是城外的這條路。每天,遼遠的沙漠在清晨的暗色中顯得平滑而柔軟,那條青色的公路筆直在伸向天邊,世界顯得極其簡單,而且隻有她一個人,那輪在公路盡頭升起的太陽也像是屬於她一人的。那段日子,雖然訓練是嚴酷的,辛妮仍生活得很愉快。與她擦肩而過的男人和女人都不由回頭看她一眼,他們驚奇地發現,這個啞女孩兒的臉色居然是紅潤的。與其它女孩一色兒的菜色麵容相比,並不漂亮的她顯得動人了許多。辛妮自己也很驚奇,在這個饑餓國度裏她竟然能吃飽!奧卡把辛妮安置在學校的一間空閑的教工宿舍中,每天吃的飯奧卡都親自給她送來,麵包土豆之類的主食管夠,這已經相當不錯了,還不時有奶酪、牛羊肉和雞旦之類的營養,這類東西隻能在黑市上買到,且貴得像黃金,辛妮不知道奧卡哪兒來的那麽多錢,做為教師,他一個月的工資還不夠自己吃一個星期的飽飯。辛妮問過好幾次,但他總是假裝不懂她的啞語……
在亞洲大陸的另一端,西亞共和國已處於分裂的邊緣,政府已經癱瘓,已被宣布為戰犯的人都開始潛逃,普通公民則麻木地等待著。少數還在看奧運馬拉鬆直播的人開始把消息傳開來,越來越多的人回到電視機和收音機前。
路更寬了,寬得辛妮不敢相信,她知道自己奔跑在世界最大的廣場上,左邊是一座金碧輝煌的東方古代建築,她知道那後麵是一個古代大帝國的宏偉王宮;右邊的廣場上是這個古老又年輕的廣闊國家的國旗,辛妮最初以為這是一個王國,但人們告訴她這也是一個共和國,而且遭受過比她自己的共和國更大的苦難。這時她看到了紅色的標誌牌從身邊移過,上書“二十一公裏”,馬拉鬆半程已過,辛妮仍緊跟著埃瑪。埃瑪回頭看了辛妮一眼,這是她第一次正眼看自己的對手。辛妮捕捉到了她的眼神,很是震驚:眼中的傲慢已蕩然無存,辛妮從中看到了——恐懼。辛妮在心裏大喊:埃瑪,我的神,你怕什麽?我必須跟上你!雖是沒有目的地的路,可辛妮有東西要逃避,她要逃開奧卡老師家的那些人,他們正在學校等著她呢!他們推著奧卡來到她的住處,來的有奧卡的抱著嬰兒的妻子,有他的三個兄弟,還有其他幾個辛妮不認識的親戚。他們指著辛妮憤怒地質問奧卡,這個野孩子你是從哪兒弄來的?奧卡說她是馬拉鬆天才!他們說奧卡是混旦,在這每天都有人餓死的時代,誰還會想起馬拉鬆?我們都知道你是個不可救藥的夢想家,可你不該把那本老版古蘭經買掉,那上麵的字用金粉寫成,很值錢,可那是祖傳的寶物,全家挨餓這麽長時間都沒舍得賣。而你竟用那些錢供這個小啞巴過起公主一樣的日子來,你自己的孫子還沒奶吃呢!你沒有聽到他整夜哭嗎?你看看他瘦成了什麽樣子……後來有傳言說,辛妮是奧卡和威伊娜(辛妮的母親)的私生子。開始,這種說法似乎不成立,因為在辛妮出生的前後幾年,威伊娜一直居住在一座北方的城市中,這是有據可查的,而那段時間,奧卡做為一名陸軍少尉正在南方參加第一次西亞戰爭,還負過傷。但又有傳言說,奧卡的戰爭經曆是他自己撒的一個彌天大謊,他根本沒有參加過戰爭,也沒有去過南方戰線,在第一次戰爭時期,他實際上是和威伊娜在北方渡過的。
三十公裏,辛妮仍然緊跟著埃瑪。賽況傳出,舉世關注,空中出現了兩架攝像直升機。在西亞共和國,所有人都聚集在電視機和收音機前,屏住呼吸注視著這最後的馬拉鬆。
這時,缺氧造成的貧血已使世界在辛妮的眼中已變成了一團黑霧,她感覺到心跳如連續的爆炸,每一次都使胸腔劇疼,大地如同綿花,踏上去沒有著落。她知道,那片藥的作用已經過去。黑霧中冒出金星,金星合為一團,那是奧運聖火。我的火要滅了,辛妮想,要滅了。韋斯特將軍舉著火炬,露著父親般的微笑,辛妮,要想讓火不滅,你得把自己點燃,你想燃燒自己嗎?點燃我吧!辛妮大喊,將軍伸過火炬,辛妮感覺自己轟地燃燒起來……
那天夜裏,辛妮收拾好自己簡單的行李到教工宿舍奧卡的房間去,他幾天前就從家裏搬出來住了。辛妮用啞語說:我要走了,老師回家吧,讓小孫子有奶吃。奧卡搖搖頭,他的頭發這幾天變得花白,辛妮,你知道,這是我們共同的事業……你非走不可嗎?你還是覺得我為你所做的這些沒理由?那好吧,我給你一個理由:他們說的是真的,我是你父親,我隻是在贖罪而已。辛妮本來對那些傳言半信半疑,聽到奧卡這話她全信了,她並沒有撲到父親懷裏哭,他欠她們母女的太多了,這使她很平靜地接受了這個事實,但那仍然是辛妮有生以來最幸福的時刻,她畢竟有爸爸了。
這時,有一個女孩子的哭聲隱隱傳來,是埃瑪,竟是埃瑪,她邊跑邊哭,斷續地說著什麽,那幾個詞很簡單,隻有初一文化程度的辛妮幾乎都能聽懂:“上帝……我該怎麽辦……告訴我……我該怎麽辦……”辛妮這時幾乎要可憐她了,我的神,你要跑下去,沒有你我該怎麽辦?我不知道目的地。埃瑪得到了回答,那聲音是從她右耳中的微型耳機傳出的,不是上帝,是她的主教練。“別怕,我們能肯定她已經耗盡體力了,她現在是在拚命,而你的潛力還很大,需要的隻是冷靜一下。聽著,埃瑪,慢下來,讓她領跑。”
當埃瑪慢下來時,辛妮曾有過短暫的興奮感,但當她覺察到埃瑪緊跟在自己身後時,才意識到已遇到了致命的一招。辛妮目前隻有三個選擇:一是隨對手慢下來,形成兩人慢速並行的局麵,這將使埃瑪在體力和心理上都得到恢複;二是以現有速度領跑,這樣埃瑪將有機會在心理上得到恢複(這也是目前她最需要的)。以上任何一種選擇,都將使埃瑪恢複她做為馬拉鬆巨星的超一流戰鬥力,在最後一段距離的決鬥中辛妮必敗無疑。唯一取勝的希望是第三種選擇:迅速加速,甩開對手。以辛妮目前已經耗盡的體力,這幾乎是不可能成功的,但她還是做出了這個選擇,開始加速。即使對於經驗豐富的長跑運動員,領跑也是一個沉重的心理負擔,正因為如此,在馬拉鬆比賽的大部分賽程中,參賽者都是分成若幹個集團以一種約定速度並行前進,每個集團中如有人發起挑釁開始加速,除非他(她)有把握最後甩開對手,否則隻能做為領跑者,成為其跟隨者通向勝利的墊腳石。而辛妮的比賽經驗幾乎為零,當前麵的道路無遮擋地展現在她麵前,夏天的熱風迎麵撲來時,她像一名跟著一艘小艇在大洋中遊泳的人,那小艇突然消失,隻有她漂浮在無際的波濤之中。她爭需一個心理上的依托,一個目的地,或一個目的,她找到了,她要去父親那裏。
奧卡把辛妮送到郊區的一名失業的田徑教練那裏,讓教練對她的訓練進行一段時間的指導。五天後,辛妮就得到了父親去世的消息,她立刻趕回去,隻拿到了斯特姆.奧卡的骨灰盒。辛妮在最後那段日子裏看著父親的身體一天天虛弱,但她不知道,她這一段的訓練是靠他賣血支撐的。辛妮走後,奧卡在一次上體育課時突然栽倒在地,再也沒有站起來。同媽媽去世的那天晚上一樣,辛妮靜坐在學校的那個小房間裏,慘白的月光透過窗子照在父親的骨灰上。但時間不長,門被撞開了,奧卡的妻子和那群親戚闖了進來,逼問辛妮奧卡給她留下了什麽東西,同時在屋裏亂翻起來。學校的老校長跟了進來,斥責他們不要胡來,這時有人在辛妮的枕頭下找到了奧卡留給辛妮的一件新運動衫,裏麵縫了一個口袋,撕開那個口袋拿出一個信封,上麵注明是給辛妮的遺產。看來奧卡早就意識到自己的身體支持不了多久了。老校長一把搶過了信封,說辛妮是奧卡老師的女兒,有權得到它!雙方正在爭執中,奧卡的妻子端著骨灰盒貼著耳朵不停地晃,說裏麵好像有個金屬東西,肯定是結婚戒指!話音未落骨灰盒就被搶去,白色的骨灰被倒了一桌子,一群人在裏麵翻找著。辛妮慘叫一聲撲過去,被推倒在地,她爬起來又撲過去時,有人已經在骨灰裏找到了那塊金屬,但他立刻把它扔在地上,他的手被劃破了,血在沾滿了骨灰的手掌上流出了醒目的一道。老校長小心地把那東西從地上拾起來,那是一塊小小的菱形金屬片,尖角鋒利異常,他告訴大家,這是一塊手榴彈的彈片。天啊,這麽說奧卡真的在南方打過仗?!有人驚呼道。一陣沉默後,他們看出了這事的含義:辛妮,奧卡不是你父親,你也不是他女兒,你沒權繼承他的遺產!校長撕開了信封,說讓我們看看奧卡老師留下了什麽吧,他從信封中抽出了一張白紙,在一群人的注視下,他盯著白紙看了足足有三分鍾,然後莊重地說:“一筆豐厚的遺產,”奧卡的妻子一把從他手中搶去了那張紙,老校長接著說出了後半句話:“可惜隻有辛妮能得到它。”一群人盯著紙片也看了好長時間,最後,奧卡的妻子困惑地看看辛妮,把紙片遞給她,辛妮看到紙片上隻有幾個字,那是她的老師、教練、雖不是父親但她願意成為其女兒的人,用盡生命的最後力氣寫下的,筆跡力透紙背:
光榮與夢想
辛妮以自己的極限速度跑出了三公裏,沒能甩掉埃瑪。這段時間,有領跑者做為依托,埃瑪的心理穩定下來,她由一名驚慌失措的女孩兒重新變回為一名馬拉鬆巨星,地球神鹿喚醒了自己沉睡的力量,開始反擊了。一陣瘋狂加速後,她超過了辛妮,並將兩人的間距很快拉大。看著埃瑪漸漸消失的背影,力竭的辛妮知道一切都結束了,三十五公裏的標誌牌出現,還有七公裏,這段距離對辛妮已是無限長了。她似乎在粘液中奔跑,速度很快減下來,最後變得幾乎像行走一般。這時,她在路邊的人群中看到了西亞體育代表團,她的同伴們在對她喊著,她聽不到聲音,但從口形看出他們在喊什麽:
辛妮,跑到頭!!
辛妮看到了克雷爾,他拚命衝她揮著雙拳,其中的一隻手中攥著一個小藥瓶,給辛妮的那片神力無比的藥就是從這瓶中拿出的,這隻是一瓶維生素C。
辛妮看到前方道路兩旁的人群中,所有人都用手指著左上方,形成一片手臂的森林。他們指著路邊一麵巨大的顯示屏,辛妮抬頭看去,她認出了顯示屏上出現的地方,那是西亞共和國首都的英雄廣場,她每天早晨的訓練都是從那裏起跑的。現在,廣場上一片沸騰的人海。鏡頭移近,她又認出了所有人的口形,那幾十萬同胞在一起高呼:
辛妮,跑到頭!!
接著辛妮聽到了聲音,這是兩側的觀眾發出的,這成千上萬名中國人居然在短時間內同時學會了一句西亞語,這屆奧運會的寂靜被打破了,他們齊聲高喊呼:
辛妮,跑到頭!!
黑霧又籠罩了辛妮的雙眼,韋斯特將軍在黑霧中出現,手拿已經熄滅的火炬:辛妮,你的聖火要滅了,你燃盡了自己。一團紅光浮現,奧卡舉著燃燒的火炬站起身來:不,孩子,還有東西可以燃燒,記得我留給你的遺產嗎?韋斯特笑著搖搖頭:別再燃燒了,辛妮,你不是聖女貞德,一切都已失敗,燃盡一切,你什麽都得不到。奧卡揮動火炬,火焰烏烏做響:不,孩子,分裂的祖國正因你而重新聯為一體,你的聖火不能滅!辛妮衝奧卡大喊:點燃它!!奧卡把手中的火炬伸向前來。
轟然一聲,光榮與夢想熊熊燃燒起來。
埃瑪衝過終點後,體育場中的十萬人靜靜地等待著。這時北京的天空烏雲密布電閃雷鳴,閃電兩次擊中了體育場的避雷針,閃出耀眼的火球。十分鍾後,辛妮進入了體育場,步伐沉重地繞場一周後越過終點線,然後撲倒在地。十萬人同時站了起來,同全世界一起注視著靜臥在體育場中的那個小小的身影。一片死寂中,隻有奧運聖火在暴雨前的急風中轟轟做響。當人們把一麵五環旗和一麵西亞共和國的國旗蓋在辛妮已沒有生命的身體上時,吃驚地發現她竟麵帶微笑。
她實現了自己的光榮與夢想。
跑到頭的國家
“這屆偉大的奧運會標誌著一個新紀元的開始,和平視窗將使人類最終拋棄野蠻進入真正的文明,人類的道德水平將與技術進步同步上升。這一天來得太晚了,但終於來到了!從此,一個國家的體育水平將是其國力的重要標誌,而競技體育的最高水平是以全民的體育普及為基礎的,所以,各國將把用於軍備的巨大開支轉移到提高人民的健康水平上,將出現一種新的更為健康文明的社會生活和國際政治形式。人類大同的理想社會還很遙遠,但它的光輝已照到我們身上!”
這番講話是國際奧委會主席在飛往西亞共和國的專機上發表的,他同奧委會的其他主要成員去西亞慶祝和平視窗計劃的第一次成功。同機的還有從北京返回的西亞體育代表團,以及美國體育代表團的部分成員,後者都參加過比賽,他們不但獲得了奧運金牌,還得到了總統頒發的自由勳章,因而都顯得榮光煥發。
奧委會主席指著美國代表團說:“你們是人類戰爭史上最崇高的戰勝者,我想,從苦難中解脫出來的西亞人民會把你們當做英雄歡迎的!”他又轉向西亞代表團方向:“你們也不是失敗者,這屆奧運會沒有失敗者,你們都是人類戰勝野蠻的勇士,用體育為世界贏來了和平。”
兩國運動員們相互握手致意,開始還很勉強,後來大家都淚流滿麵地擁抱在一起。
這時機長走了過來,神色嚴峻地對所有人宣布:“先生們,西亞上空已經被宣布為飛行危險區,我們是在鄰國降落還是返回北京,請你們盡快決定。”
大家都不知所措地看著他。
“對西亞的全麵軍事打擊已經啟動,現在正在進行第一輪空襲。”
人們花了很時間才理解了這話的含義,“你們背信棄義!!”一名西亞運動員指著美國代表團怒吼。克雷爾站起身製止了衝動的西亞運動員們:“大家冷靜,我想,背信棄義的可能是我們西亞人。”
“是的,”機長說,“據我們剛得到的消息,按和平視窗協議接管首都的多國部隊遭遇猛烈抵抗。”
“可……西亞軍隊已經解散了,所有的重武器都收繳了啊。”奧委會主席說。
“但輕武器都散落到民間,現在,如果有一陣狂風吹開西亞所有的屋頂,您會看到每扇窗前都有一個射手。”
“這是為什麽?”奧委會主席淚如雨下,抓著克雷爾激動地說:“你們的城市將是一片火海,你們的人民將血流成河,母親將失去孩子,孩子將失去父親,活下來的人將在垃圾堆中尋找食物……而最後,你們還是注定徹底戰敗,所有的結果還是一樣。”
“這就是命運了。”克雷爾微笑著對主席說,然後轉向所有人,“其實我早就預料到這一點,和平視窗計劃隻是個美麗的童話,競賽代替不了戰爭,就像葡萄酒代替不了鮮血。”他走到舷窗前,看著外麵的雲海,“至於西亞共和國,她隻是像辛妮一樣,想跑到頭而已。”
亞力克.薩裏輾轉回到戰火中的祖國,已是戰爭爆發一個星期後了。
奧運動會閉幕式之後,在雷雨中的看台上,薩裏站了很久,他凝視著辛妮倒下的地方,最後自語道:“我,還是回家吧。”
首都保衛戰正處於最後階段,城市已大半失陷,雖然大勢已去,但從外地增援的部隊仍源源不斷地進入仍在戰鬥的城區,這些部隊由雜亂的各種人組成,有穿軍裝的,更多的是扛槍的平民。薩裏向一名軍官要一枝衝鋒槍,那人認出了他,笑著說:“嗬嗬,我們可請不起救世主了。”
“不,普通一兵。”薩裏微笑著說,接過了槍,加入了高唱國歌的隊伍,在被火光映紅了一半的夜空下,在顫動的土地上,向激戰中的城市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