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蹲坑
誰知節外生枝,就在警方要抓捕李時的時候,李時卻卷入了一場黑吃黑性質的械鬥。因為利益衝突,東山實業開發公司莫立山等人與另一個涉黑團夥毆鬥,他們吃了虧,李時便帶著人去增援,打敗了那一夥人。打鬥過程中,李時用短刀捅死了一個人,當時他就畏罪潛逃了。這給抓捕李時增加了難度。
穆剛隨著李大隊長他們去了李時的家,家裏隻有他的母親在,這是一個七十多歲的老太太,丈夫早年因病去世,李時是她一個人拉扯大的。這李時從小就愛打架惹事,讓母親為她操碎了心,現在李時三十六歲了,依然沒有成家。
李大隊長跟老太太說明來意,老太太表情木訥,一臉的茫然。
有個警察問:“你兒子呢?”
老太太說:“他整天不著家,我也不知道他去哪兒了。”
李大隊長說:“有人看見你兒子昨晚回家了。”
老太太說:“他是回來了,可他沒待上一個小時就又走了。我問他去哪兒,他也不說。”
在李時家裏毫無收獲,下了樓後,李大隊長對穆剛說:“我們已經對車站、機場、碼頭等地進行了布控,隻要李時一出現,就會立即被我們抓住。”穆剛眉頭一皺,說:“他要是不走呢?”李大隊長也皺起眉頭,覺得這倒真是個難題,他不走,比走抓捕他的難度更大。
穆剛說:“我認為李時不會走遠,一定會隱藏在本市的某個地方。”
李大隊長說:“我同意你的分析,下一步,我們的重點就放在市內。”
除了在城市的出人口布控,警方還對城區進行了分片排查,最後把目標鎖定在一棟居民樓裏。據可靠情報,李時曾在今年初帶著一個女人在這棟樓的一個單元房裏住過一陣。通過了解當地住戶,知道這套房子已經有兩個月沒人住了,李時會不會又躲回到這裏呢?警方喬裝物業人員敲門,裏麵沒有動靜;在這裏蹲坑守候了三天,仍沒發現有人進過這套房子。穆剛也參加了警方的輪班守候,兩人一班,就躲在停在離這棟樓不遠的一輛麵包車裏。
穆剛是第一次參加這種監控,他覺得這是鍛煉毅力的好辦法,一守就是六個小時,沒有耐力是不行的。這一天上午,他和刑警小杜躲在麵包車裏,眼睛都盯酸了,卻依然沒有什麽異常情況出現。當一個老頭從樓洞裏出來時,穆剛開玩笑道:“如果這個老頭就是李時該多好,咱們撲過去就把他抓住了。”小杜也笑道:“我恐怕沒這麽好運氣,要是我能抓到李時,那就該我立功受獎了。”小杜說著說著,突然笑容凝固了。他指著已經走過麵包車的那個老頭說:“你看,這個老頭的體型是不是挺像李時呀?”一言提醒夢中人,穆剛當即斷定這個老頭就是李時喬裝改扮的。他說:“沒錯,他肯定就是李時。”
穆剛來不及多想,他拉開車門就衝了出去,小杜也跟著他衝了出去。穆剛幾步躥上去,追上那老頭,把他攔住,死死地盯住他。那個老頭的臉上立馬現出了驚慌之色,穆剛見狀一把拽掉了他的假胡須。李時原形畢露,拔腿就跑,穆剛撲住他,被他輕鬆輪開,小杜出手與他過招,還是被他掄開了。這李時的身手果然了得,他瞬間甩開二人,撒腿就跑。
小杜鳴槍示警,但李時已經鑽進人流,很快消失在人海中。
大好的機會就這樣浪費了,穆剛十分沮喪。回到反貪局,趙豔君狠狠地訓了他一頓,說他又犯了個人英雄主義的錯誤,如果不是擅自行動,那李時很有可能已經抓捕歸案了。
穆剛辯解道:“大好機會,我怎麽能不出手抓他呢?”
趙豔君說:“可結果呢,你抓得住他嗎?李時的身手在黑道上是有名的,僅憑兩個人根本抓不住他。”
“那你說我當時該怎麽辦,他要逃跑,我能不采取行動嗎?”
“誰說他要逃跑的?他要是出去轉一圈再回來呢?再說了,你怎麽不采取跟蹤戰術呢?隻要盯住他,他還能跑得了嗎?”
穆剛自知理虧,不吭聲了。
趙豔君說:“你就等著組織上對你的處理吧!你可以出去了。”
穆剛被轟了出來,心裏難受極了。他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呆呆地對著電腦屏幕想心事,為什麽出錯的總是自己?錯在客觀還是在主觀……他思緒紛亂,一時無法理出頭緒。
晚上和家人吃飯,穆剛心情依然十分鬱悶。他一句話也不說,隻顧低頭吃飯。穆母打量著兒子問:“剛子,你怎麽了?”穆剛順嘴說了一聲:“沒事。”這句沒事當然蒙不過穆母,她盯著兒子的臉說:“你甭蒙媽,媽看得出來,你一定遇到什麽難事了。”穆剛不耐煩地說:“媽,沒事就是沒事。”穆母嘮叨說:“你這孩子,有事不說,最容易吃啞巴虧。”
穆父在一旁對老伴說:“你別嘮叨了,不管有事沒事,咱剛子大了,他自己能解決。”父親的話多少對穆剛起到了一點兒安慰的作用,他努力衝著父母笑了笑,放下碗,站起身來。
穆母接著埋怨道:“大小夥子,吃得太少了。”穆剛沒有接茬兒,說有事,要出去一趟。穆母問什麽事,他就說是工作上的事,說罷便在母親的嘮叨聲中出了門。
他沿著街邊走,心裏煩悶極了。他恨自己錯失良機,難道自己真的是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人嗎?一想到李時是從他的手裏逃脫的,他就心如刀絞。本來他是憋足了勁兒想做出成績來,想讓趙豔君看看自己的不一般,可現在,他突然覺得自己根本沒有這個能力。
一隻流浪貓沿著街邊斑駁脫落的牆漫無目的地流竄,他把目光投過去。他此時覺得自己就是那隻可憐的貓,不,這隻貓也許更像倉皇逃亡的李時。他的眼睛一亮,他覺得是該主動尋找線索的時候了。
穆剛來到了莫東山家附近,那是本市著名的高檔小區,一棟單體的三層別墅就是莫東山的家。穆剛隨著出去遛彎兒回來的業主進了小區,躲在了一棵大樹下緊緊地盯著那棟小樓的門。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夜色漸濃,大樹的影子把他罩得嚴嚴實實,他點了一支煙,用力吸著。不知過了多久,一輛前燈雪亮的汽車開了過來,他定睛觀看,發現過來的這輛車正是莫東山那輛賓利。穆剛下意識地閃身躲在樹後,瞪大眼睛盯住了車門。
車裏下來的人果然是莫東山,他的身後沒有跟著任何人,待他進了樓門,那輛車才調頭開走了。他看得清楚,車裏隻有一個司機,顯然沒有他想看見的李時。
正是從此時開始,穆剛一個人開始默默監視起莫東山來。他認定李時背後的人就是莫東山,李時的行蹤也一定與莫東山有關,隻要肯下功夫,他是可以從莫東山的行蹤裏找到李時的蛛絲馬跡的。
這天,穆剛正在辦公桌邊查看文件,杜紅梅推門進來,說趙局找他。他隻好放下手裏的東西,起身出去了。
穆剛帶著一臉的倦容敲開局長室的門,趙豔君抬起頭盯住他的臉,仔細地看,把穆剛都看毛了。他不耐煩地說:“看什麽呀,不認識了?”
趙豔君對穆剛是又愛又恨,是恨鐵不成鋼的恨。她沒好氣地說:“你照照鏡子看看自己的臉吧,一臉倦態,好像幾宿沒睡覺了。你以這種精神狀態來工作,能不出事故嗎?”
穆剛脫口道:“我出啥事故了?”
趙豔君火了:“李時跑了,這事故還小嗎?我們叫你去協助警方,沒叫你去給人家添亂!”
穆剛毫不示弱地反擊道:“我怎麽添亂了?在那種情況下,眼見著李時要逃跑,我能不挺身而出嗎?我就不信換了你,你能冷靜地看著他一點點走開,然後小心翼翼地跟在後邊。”
趙豔君厲聲道:“穆剛,我希望你能端正態度,不要以為我們倆有特殊關係,你就敢對我放肆。”
“特殊關係,你還當我和你有特殊關係嗎?我長這麽大,還從來沒對誰這麽服從過,明明你對我的處理過於苛刻,可我還是忍著,絕對地服從。為什麽?還不是為了維護你的權威。”
“我的權威不用你維護,我明確地告訴你,不要以為服從我,我就欠了你的人情,下級服從上級是組織原則,你連這都不懂,還配當一個檢察官嗎?”
“我不想跟你爭吵,你不是我的上級嗎?好,現在我這個下級向你提一個請求,我要求去監視莫東山。”
“我警告你,不要擅自行動,幹好上級分配的工作就行了,你可以出去了,但要記住,請打起精神來。”
穆剛的臉漲得通紅,怒氣衝衝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