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旁聽席

  盧景光當庭翻供，迫使檢察院全方位進行補充偵查工作，重點是到看守所提取盧景光有沒有受到刑訊逼供的證據，分析一切可能發生的情況，做出處理預案。


  天色很晚了，趙豔君一臉倦容地走出檢察院大門，她正要往回家的路上走，突然身後穆剛一溜小跑追了上來。


  穆剛說：“我跟你一道走走沒問題吧？”趙豔君斜了他一眼，沒吭聲，二人並肩向前走。已經有半年多時間了，趙豔君和穆剛的關係一直處在僵滯狀態，趙豔君在努力地退，穆剛則是努力地靠近，又極不得法，搞得二人都很尷尬。


  默默走了一段路，穆剛開口道：“要是讓我當這個主訴檢察官，我絕不會讓盧景光翻供的。”趙豔君沒好氣地說：“別說大話閃了舌頭，這不是公訴人的問題，盧景光翻案一定另有原因，是我們對對手的狡猾程度估計不足！”穆剛噘著嘴，想想也覺得趙豔君說得有道理。


  趙豔君轉變了話題：“潘靜婷的病情怎麽樣了？”


  “好多了，大部分時間她是清醒的。唉，隻是不知道她什麽時候會成為真正的正常人。”


  “對待病人要有足夠的耐心才行。”


  “你對我這麽放得開，我真懷疑你當初是不是真的愛上了我？”


  趙豔君反問：“那你說，我是真的還是假的？”


  “這得我問你，不是你問我。”


  “我餓了。”


  穆剛眼珠一轉：“餓了？對，我也餓了，走，我請你去吃夜宵。”


  很快找到了一家餃子館，門腧兒不大，餐館罩冷冷清清，隻有幾個客人在吃飯，穆剛和趙豔君坐在靠窗的位置。


  服務員過來讓他們點單時，穆剛把菜單遞給趙豔君。趙豔君把菜單推開，說：“不是說好吃餃子嘛。”穆剛說：“那也得點兩個小菜吧。”趙豔君說：“那就點個土豆絲吧。我說了算，不用別的。”看趙豔君一副命令的架勢，穆剛就忍不住笑道：“吃飯還這麽主觀，真是領導當慣了。”


  趙豔君說：“在我跟前，你聽指揮就是了。哎，這段時間是不是感覺很累？”


  穆剛說：“是挺累，但累並快樂著，就怕不快樂，就怕有窩心事。”


  “你怎麽窩心了？”


  “公事，我參與的案子進展緩慢，窩心吧？私事，我愛的人總不信任我，窩心吧？”


  也是太巧了，這時穆剛的手機響了，電話是潘靜婷打來的，問他怎麽沒有來。他敷衍了事，收起手機時，他發現趙豔君正凝視著他，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趙豔君心裏不是滋味，但臉上卻故作平靜：“看看，靜婷她離不開你吧！”


  穆剛尷尬地說：“豔君，這、這能怪我嗎？照顧靜婷是你同意的，就為這個你就不信任我了？”


  趙豔君說：“不是不信任，是潘靜婷比我更需要你，知道吧？”


  穆剛歎了口氣，接下來餃子吃得都不香了。


  檢察院對輝發公司一案的補充偵查進展得非常順利，查清了盧景光所說的刑訊逼供純屬捏造，盧景光當庭翻案是受到了來路不明的人的威脅所致。


  第二次開庭的時候，趙豔君參加了旁聽。旁聽席依然坐滿了群眾，趙豔君就坐在他們之中。


  公訴人老王在發表公訴意見：“審判長、審判員，濱海市中級人民法院今天在這裏依法公開審理由本院提起公訴的被告人盧景光、趙豔佳職務侵占、挪用資金一案，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第三百八十二條、三百八十三條之規定，我們受濱海市人民檢察院的指派，以國家公訴人的身份，出席法庭支持公訴，並依法履行法律監督職責。當值法庭辯論之際，就本案的事實和證據情況發表如下意見，請法庭注意。在剛剛結束的法庭調查中，公訴人對兩名被告人進行了訊問，並向法庭出示了證人證言、鑒定結論、書證等大量證據，上述證據與兩名被告人的供述能夠相互印證，足以認定被告人盧景光、趙豔佳構成了職務侵占罪、挪用資金罪，本院起訴指控的事實是正確的……”

  審判長說：“盧景光，你可以自行辯護。”盧景光垂著頭說：“我沒有什麽要為自己辯護的，我認罪。”


  趙豔君一顆懸著的心落了下來，當輪到庭審趙豔佳的時候，她的心又懸了起來。審判長說：“趙豔佳，你可以自行辯護。”趙豔佳說：“我不辯護，我認罪。”審判長說：“下麵由趙豔佳的辯護人發表辯護意見。”


  趙豔露發表辯護意見：“……本辯護人對公訴機關起訴指控的犯罪事實不持疑異，趙豔佳的行為已經構成了職務侵占罪、挪用資金罪。我僅針對趙豔佳具有的法定、酌定的從輕處罰情節發表如下辯護意見。第一，趙豔佳主動到公安機關投案，並從中起到了幫助作用，在職務侵占犯罪行為中屬於從犯；第二，趙豔佳在職務侵占犯罪中並沒有實際占有公司財產；第三，趙豔佳到案後積極返還全部贓款；第四，趙豔佳認罪態度較好，真誠悔罪。請法庭綜合上述情節，對趙豔佳從輕處罰……”


  直到審判長宣布，盧景光犯職務侵占罪、挪用資金罪，數罪並罰判處有期徒刑十年；趙豔佳犯職務侵占罪、挪用資金罪，數罪並罰判處有期徒刑三年時，趙豔君的心才又落了下來。


  回到檢察院後，趙豔君坐在自己的辦公室裏有些發呆，趙豔佳服刑去了，一想到她穿著囚犯的服裝在監獄裏的樣子，她的心就隱隱作痛。


  穆剛敲門進屋，趙豔君抬起頭愣愣地盯著他。穆剛說：“豔佳被判刑了，我知道你心裏難過，過來勸勸你。”趙豔君心裏感覺是熱的，嘴上卻冷冷地說：“謝謝你，但我還是要提醒你，工作時間別談私事。”


  穆剛說：“這隻是個開場白，我還有公事呢！我們還盯在東山煤礦，可李時還是沒有抓到，我想向警方提出一個大膽的計策，你看行不行？別看李時作惡多端，但此人是有名的孝子，他隻有一個老母親，身體多病，我想如果把他媽有病的風兒放出去，他一定會回家去探看，這樣布控的警察就可以將他抓獲了。”


  趙豔君想了想，搖搖頭：“用他的老母親作誘餌，這辦法不夠光明磊落。”


  穆剛說：“李時是手中有多條人命的罪大惡極之人，不管用啥方法，隻要擒住他就是勝利。”


  “我不同意用這個方法，我看就算了吧，不用這種方法我們也一樣會抓住李時的。”


  “沒想到你這個局長心還這麽軟啊？”


  趙豔君正色道：“這不是心硬心軟的問題，無論到什麽時候，我們都要正確地維護法律的尊嚴。”


  穆剛悻悻離開，在走廊裏遇見了杜紅梅。杜紅梅打量著他，說：“怎麽了，蔫頭耷腦的？”穆剛就把事情說了一遍，杜紅梅聽了皺起眉頭想了想，突然拍了一下穆剛的肩頭說：“哎，假如這辦法是李時的母親主動提出的，那就另當別論了。”穆剛恍然大悟，覺著這是個好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