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咫尺澤 5

  它早已經不是父親留給自己的神奇禮物這麽簡單。 在這個早已經出了自己沒有任何人的宅子裏，是長蟲讓他感覺到，這裏還是個“家”。還有個“人” ？在等著他的歸來。 長蟲覺得頭很疼。 那種疼痛是它從來沒有體會過的。仿佛有什麽東西，在腦子裏想要衝出來一般。它就是這樣生生的疼醒，從床上跌下來，然後翻滾著紮入了草叢間，被炙熱的太陽生生灼烤了一整天。 可是……即使是這樣的疼痛中，他依然感覺到了，來自那個人的溫暖。它覺得，似乎頭頂，也沒那麽疼了……因為，他在用那麽擔心的眼神，在注視著它。 長蟲放心的，閉上了雙眼。 入夜，明胤迷迷糊糊的睡著。原本硬邦邦的木床不知道怎麽的，突然漸漸有了一種搖曳的柔軟。明胤想起了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媽媽的搖籃。就是這樣的，溫暖的搖晃著，把他帶入最甜美的夢鄉。 可是，窗外卻似乎有什麽東西在轟鳴著……不止是轟鳴，還有各種混亂嘈雜的聲音……不都半夜了嗎？怎麽…… “轟隆隆！”驚雷的巨響聲徹底將明胤的美夢打碎。他幾乎是一骨碌的跌下了床。 睡前本就隻是簡單虛掩的門戶此時早已經豁然洞開，屬於夏天暴雨的狂風正席卷而入。金色的閃電如同一柄利劍般的，朝大地直劈下來，似乎要把這片大地，砸出一道屬於光的裂痕。 明胤自從失去親人後，早就已經習慣了獨自生活，可是，眼前這雪亮的電光，卻讓他感覺到了一種深深的恐懼。 他隻覺得腳下的大地，都在這犀利的光華中，顫抖，畏縮…… 不，這不是錯覺，大地，真的在……震動！ 在閃電的餘光中，明胤已經隱約能看到遠處房屋在傾頹……還有人在哭叫…… 地震！ 明胤怔住了三秒後，急忙抬腿就跑。他衝進了屋子，衝到了那個注入了清水的盆邊。長蟲！就算要逃，他也要帶上它！ 一個接一個的閃電將原本幽暗的屋子映照得雪亮。可是，長蟲卻不見蹤影！ 該死的！ 明胤忍不住低聲叫罵。那家夥又一骨碌鑽到哪裏去了？ 頭頂上，這棟年久失修的宅子似乎也在閃電和驚雷的震撼中搖晃著，明胤已經能聽到橫梁在發出咯吱的聲音……可是，無論他如何尋找，都看不到長蟲的身影。 已經有個聲音在低聲叫嚷：它早就爬到角落裏躲起來了！你還是趕緊逃吧，用不著管它！ 可是，另外一個更清晰的聲音卻在陳述：長蟲是個最呆的性子，那個整天整天趴在荷花缸裏等著他回家的長蟲，是絕對不會亂跑的！ 聽著窗外震耳欲聾的雷雨聲，明胤彎下腰，細細尋找每一個角落。 突然，腳尖仿佛感覺到了一種別樣的冰涼，明胤一低頭――是長蟲！ 雪亮的閃電中，它似乎比明胤記憶中的要大，就連那圓溜溜的腦瓜上，似乎都有什麽東西在凸起著。可是，明胤顧不上這些，他將它往衣襟裏一塞，就拔腿跑到了屋外的長街上。 街上到處都是叫嚷著，卻有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跑的人們。 天在下雨，霹雷，閃電，大地在搖晃，震撼，而平時總是莊嚴得紋絲不動的長安城，卻是如此的慌亂而狼狽，仿佛是突然在這暴雨和地震中清醒過來，即使是空前盛世即使是萬國來朝，長安，終究不過是一座人間的都城，一旦命運降下翻雲覆雨之手，它的脆弱一樣無法掩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