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咫尺澤 7
長蟲覺得自己能聽懂他說的每個字,可是這些字湊在一起的意思,它卻是怎麽也想不明白,它隻是一麵不斷掙紮,一麵用力的搖頭。 “若是你……”男人的笑容在閃電的華光中驟然如同耀眼的罌粟花在綻放:“我……” 長蟲隻覺得身體一僵,還沒回過神來,就已經被硬邦邦的丟到了地板上。 此時,長安夏季最長的這個黑夜,還在繼續。 在那個幾乎讓人覺得永遠都不會結束的長夜後,陽光依然一如既往的灑在了長安的大街小巷上。隻不過,比起周圍多少有幾分傾頹敗落之相的街市,諦聽閣的大門依然是巍然不動。明胤醒來的時候,看到周圍那哀鴻一片的景象不禁慶幸,昨夜自己能在這八風不動的諦聽閣安然逃過一劫。 諦聽閣的大門剛一打開,就有人招呼道:“小哥,開門做生意嗎?” 明胤愣住,昨夜長安遭此大劫。雖然並未傷筋動骨,可是怎麽說街市上也要蕭條好幾天,怎麽竟然一開門,就有生意來了?雖然心裏在犯嘀咕,可明胤還是麻利的堆起了笑臉,朝來人點頭哈腰:“打開門就是做生意的,客官您請進……” 當他的目光,正式落在麵前這個人身上的時候,卻禁不住微微的瑟縮了一下。 因為,麵前的男人,穿著的,是道士的衣裝。那一身素淨的衣袍,纖塵不染,襯著身後破敗傾頹的街市,驟然有了一種別樣的感覺。 “玉虛子,你不在你的長生觀裏祈福,怎麽會跑到我這個小地方來了?”不用回頭,明胤就已經能聞到那即使過了一晚都沒能徹底消散掉的酒氣,那股譏誚疲怠的口氣,不是陳遊介還能是誰? 明胤一麵把客人往諦聽閣裏讓,一麵扯扯陳遊介的袖子,示意他趕緊去洗個臉再出來見人。 陳遊介卻是渾不在意的打著哈欠,擺擺手:“他不是什麽客人,你也不用招呼他了,去後堂幫我把水燒好,我一會要沐浴。” 明胤看看那個潔淨得纖塵不染的……‘玉虛子’?好像剛才陳遊介是這樣叫他的,既然知道名字,就算是熟人,應該不用太在意禮數吧? 在說服了自己後,明胤腳不沾地的奔向了後堂。在這半年來,他已經足夠了解了他這位任性老板的脾氣,他說要早上起來立刻燒水沐浴,那就是一定要,任你說破嘴皮子也是無濟於事的。一想到他那些層出不窮的惡質懲罰,明胤就隻覺得脊背一寒,他可再不要把那些陳年舊賬翻出來再全部對一遍了!收拾起紛亂的心思,明胤麻利的打水去了。 待他一走遠,諦聽閣大堂裏的氣氛驟然一變。 “你在幹什麽?昨晚長安異動,乃是有天龍即將幻形化生之故!”玉虛子對陳遊介的怠慢視而不見,隻將質問脫口而出。 陳遊介撓撓頭,又挖了挖耳朵:“師兄,你的火氣越發的大了。天龍要幻形化生,這也是尋常事情啊,與我何幹?” 玉虛子一口氣差點沒噎住:“你說什麽?!全京城龍氣最混亂的地方,就在這諦聽閣裏。你真以為我們長生觀的人都是呆子嗎?” “那又如何?那條龍要在這裏徘徊,又豈是我能控製的?”陳遊介一副不耐煩的表情。 “唰”的一聲,那剛才還背在玉虛子身後的長劍已經出鞘。而玉虛子本人,則更像是一柄已經出鞘的利劍,目光冷肅的盯住了陳遊介:“若你妄想豢養魔龍,顛覆世間,我絕不會袖手!” 在劍鋒的籠罩中,陳遊介的身軀,漸漸的越來越挺直。如果此時明胤在這裏,隻怕要驚訝於他那個總是懶洋洋的店主竟然也有如此站如青鬆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