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幻無依》 10
九燮直愣愣的望著這個突然變得陌生了的夥伴：“清靈……”
“你給我滾遠一點！”清靈胡亂的揮舞著手中的的利刃，神色間卻有隱藏不住的驚慌。她一麵厲聲嗬斥著，一麵跌跌撞撞的往後退去。顯然，剛才未能一擊得手的她，此時這番作態不過是色厲內荏罷了。畢竟，身為一個普通人類的她，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與擁有著排山倒海之力的龍族對抗的。
“清靈祖師在幹什麽……？”犀風喃喃，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眼前的這一幕。
“啊……”清靈一路倒退著，居然腳底一滑就要重重的跌倒！
九燮一個箭步就衝了過來，像以往不知道多少次一樣，牢牢的挽住了她的肩膀！
“唔……”一聲低低的悶哼聲響起。九燮的動作，在瞬間僵住！
“啪嗒。”濃稠的龍血重重的跌落在草叢和苔蘚上。
眾人這才看清了――清靈的那把利刃，居然刺入了九燮的胸膛！而此時，血正一滴滴的，從九燮的胸口湧出，滑落！
而此時此刻，清靈的笑容卻是如此鮮明，簡直是有一種奪目的刺眼！
原來，沒有什麽驚慌失措，沒有什麽色厲內荏，沒有什麽行差踏錯的失足，有的隻有一件事情。那就是――清靈的陰謀！她算到了所有的事情，她算到了自己很難一擊剜取金鱗，她算到了九燮的激動和難以置信，她算到了當自己重重跌落時，九燮，會怎麽做！
而在九燮全心全意隻想著要救她的那一瞬間，她隻要輕輕的，刺出去就好！
“清……靈？”九燮的身體，瞬間就僵硬得不受控製！
清靈的唇畔升起得意的笑容：“這把刀上我一層層的沁入了蛇毒，就是那種你曾經說過的就算是你碰上了也會身體麻痹好一陣的蛇毒。原本我還應該再等一段時間，等那金鱗更加閃亮的時候就下手，可是若是那樣，說不定那時候蛇毒對你就起不了什麽作用了。於是我就想，好事不宜遲，還是現在就下手吧！”
九燮完全無法相信自己此時耳畔聽到的句子，他隻是任由蛇毒在自己身上奔走蔓延，然後重重的倒下！幾乎是一瞬間，他就再也無法維持人形的模樣，回複成了巨大的龍形。他的額頭上，那一片金色的鱗片此時染上了血色的光澤，那是一種讓人難以捉摸的瑰麗又絕望的美。
“清……”九燮的聲音因為回複了龍形而變得有幾分含混不清。隻有他巨大的雙眸還在牢牢的盯著清靈，眼睛裏滿是震驚和被背叛的難以置信。
“不要這麽不甘心，本來你的命就是我救的，現在我不過是……找你討還而已！”清靈渾不在意，她手中的利刃已經朝著九燮的額頭剜去！
“你……真的從頭到尾都是在騙我嗎？！”九燮嘶吼著，那聲音中夾雜著重重的喘息和不甘。
聽了他的話，清靈笑了起來。九燮從未見識過清靈如此美麗的笑容，那笑容仿佛是用天邊最美的雲霞凝結而成。而她此時吐出的句子，卻是比她手中的利刃更加讓他剜心刺骨！
“當然！從認識你的第一天，第一眼開始，我想的就是，得到――屬於龍的力量！”
九燮的眼眸中，仿佛有什麽閃閃發光的金色的東西驟然湮滅消失了，他重重的閉起了雙眸。而當他再度睜開雙眸的時候，沉重的龍息如同海嘯一般在山林間瘋狂的激蕩起來！
清靈難以置信的睜大了雙眸！
她嬌小的身軀轉眼就被龍息席卷得根本站立不穩！
轉眼間，剛才還匍匐在地麵上幾乎動彈不得的九燮，驟然發出了一聲驚天動地的怒吼！這聲音響徹雲霄，隨著他的這一聲怒吼，原本染血的前額和胸前居然瞬間就已經徹底恢複！隨後，眾人看到的就是一條朝著九天扶搖而上的巨大黑龍！而清靈卻是在他的這一聲怒吼中，顫抖著身軀畏懼的蜷縮著，徹底露出了螻蟻草芥的姿態！
九燮仿佛再也懶得多看她一眼，已經騰雲而去！
隻留下清靈瑟縮在原地不住的顫抖著，仿佛在恐懼又仿佛在懺悔。隻是所有人都不懷疑，從此以後，九燮與她已經不會再有任何關係。翱翔九天的龍，和心懷鬼胎的少女，他們命運的絲線在短暫的交錯之後，終於又回歸到了彼此原本的軌跡。
“九燮在龍怒之力中覺醒了他作為龍族的全部力量。”陳遊介不帶半分感情色彩，近乎冷漠的陳述著。
接下來，他們所看到的畫麵仿佛是由許多碎片拚接而成。九燮這條原本遊離於龍族之外的龍，被龍族鄭重其事的迎回了東海。他成為了守護東海的戰龍。天上地下，人們說起戰龍九燮的名聲都讚一聲那可是赫赫聲威的猛將。他有了屬於自己的宮闕，自己的奴婢，自己的財富與榮耀。人們再也不會將他與多年前差點被泥石流砸死的小小龍聯係在一起。那段過去，早已經腐爛破壞得不成樣子，即使在心靈的最深處，他也不想憶起。
這些片段裏，隻有九燮。簡直幾乎有一瞬間會讓人以為，這是九燮的記憶。可是，這些記憶，屬於清靈。
“戰龍九燮無法控製自己體內的力量，陷入了瘋狂！”
多年以後，這個消息在三界瘋狂的傳播著。
“原本就不過是生在荒郊野地的野龍，不過是東海看他還有些利用價值才迎了回去。現在……嗬嗬……”
“原本那種樣子，那種做派，就沒有一點真正東海龍族的氣度。果然如此……這種隻有力量的蠢物，被無法自控的力量吞噬，也就隻是早晚的事情了……”
那些龜縮在九燮的保護之下的水族們，此時卻都誌得意滿的竊竊私語著。多年來仰仗著九燮的功勞他們才能維持太平的生活，可是人心都是如此，他們不光不知道感恩卻反而因為九燮所得到的崇高地位和榮耀暗暗的蔓延著嫉妒。
“就等著看他徹底的把自己毀掉吧！”這幾乎是所有人共同的心聲。
沒有了九燮，東海可以再找到新的戰龍。
九燮？不過是用完即棄的棋子罷了。他的死活，沒有人會去關心！
清靈的記憶仿佛也被這些汙穢的思想裹挾著激蕩著，找不到任何一絲寧靜與平和。當眾人麵前的記憶終於平靜下來的時候。出現在眾人麵前的，是黑龍九燮在荒山間瘋狂的撞擊著高大的岩壁，即使額頭已經滿是鮮血他也依然不肯停止。
“你真的是……瘋了嗎？”一個身影出現了。這個身影早已經不是少女的纖細，而是帶有著成熟挺拔的風姿。是清靈！
清靈站在高高的山巔之上，注視著正在荒山間掙紮翻騰的龍。
“啊……你走，你給我走！”九燮在咆哮著。
清靈頓時一怔：“九燮……你……”
“要走的那個人是你吧！”明明是從九燮的龍身裏發出來的，卻是另一種完全陌生的聲音。
“唔……啊！”九燮痛苦的掙紮著，又一次將身軀撞向山壁，無數的岩石翻滾飛落，激蕩起巨大的轟鳴聲。
“你這樣做也是無濟於事，我就在你的身體裏，你無論如何掙紮，也是無法真正趕走我的！”一個惡意的聲音響起。
“我……居然被你蒙蔽了這麽久。不！我再也不能這樣了！無論如何，我也要將你從我的身體裏趕走！”九燮氣喘籲籲的抬起頭，竭力維持著頭腦的清明。
“嗬嗬，你真的是癡心妄想。原本是我心慈手軟，才想不要讓你太過於痛苦的一下就徹底被我吞噬掉全部的龍魂。才打算徐徐圖之，讓你也享受一番人世榮華再湮滅。誰知道你居然想將我趕走？！你也不想一想，你這種山間野龍，哪裏來的排山倒海的戰力？！你靠著我的力量享受了這麽多年戰無不勝的榮光，如今我不過是要將你的身軀全麵接手，你怎麽就如此不甘心？！”那個聲音雖然是從九燮的身軀中發出，卻真的如同是另一個人一般，有著截然不同的聲音。
“這就是……九燮發瘋的真相嗎？”清靈喃喃自語。歲月將九燮變成了了赫赫聲威的戰龍，卻也將清靈從一個柔弱纖細的少女變成了有著堅定目光的女子。
“哈哈哈……”清靈突兀的發出高亢的笑聲。這聲音在寂靜的山野之間瞬間就引起了九燮和他身軀裏另一靈魂的同時注意。
“你是誰？！”
“我是清靈啊。你忘了嗎？我聽說你似乎為宿疾困擾，所以特來看望。怎麽，不歡迎我嗎？”清靈昂首對上巨大的龍?櫻?卻是氣勢絲毫不落。
“清靈？！我想起來了，你就是當年那個想取走九燮額頭上的鱗片，得到力量的野丫頭。”明明是熟悉的九燮的身軀，可是從那身軀裏發出的聲音卻有著截然不同的氣息。
“正是。”清靈頓時滿臉都是笑容，還不忘身姿輕盈的福了一福。
“你區區一個人類，跑到這裏來，難道是想找他敘舊？”一陣煙雲過後，再度站在清靈麵前的已經是個有著挺拔身形的少年。不過，依然是清靈所曾經無限熟悉的眉眼。
清靈繼續微笑：“怎麽可能，我不過是聽說他瘋了，所以又想來趁機撈點好處罷了。卻沒想到遇到的是閣下，不知道，前輩您如何稱呼？”
麵前的少年細細的將她從上掃到下，似乎是想從她的笑容之後挖出她全部的秘密一般。不過，他很快就放棄了這種探究。龍和人類的力量相差實在太過懸殊，他實在用不著也懶得費什麽力氣去關注這麽一個無名螻蟻。
不過，清靈這畢恭畢敬的態度到底讓他頗為受用，他頷首一笑：“你想知道本座的名號？雖然你這種無名小卒根本不配知道，本座也還是勉為其難的告訴你一聲吧，本座是雷湛！天上地下獨一無二的戰龍雷湛！”
清靈頓時瞪大了雙眼，激動萬分：“在下拜見雷湛大人！”
雷湛卻是冷哼一聲：“說吧，你到底跑過來想要幹什麽？”
“剛才我聽到雷湛大人你，似乎在與那九燮……爭執？”清靈保持著最溫柔貼心不過的笑容，聲音也是說不出的綿軟低徊。
“九燮那一股意念始終不肯老老實實的湮沒，屈從於本座的意誌。總是時不時的就要出來作亂一番。如今這次居然鬧出這麽大的亂子，真的是丟盡了本座的顏麵！”雷湛冷哼著，似是已經十足不屑至極。
“明明不過是毫無力量的山野之龍，憑著成為了本座的憑依才有了力量。卻總不肯乖乖的讓出身軀。以為本座真的奈何不了他嗎？！”雷湛擰眉，居然是將自己占據了九燮身軀的事情說得是毫不忌諱。言下之意竟是如同是他紆尊降貴的看中了九燮的身軀，而九燮居然不肯乖乖放棄自己的意誌，竟敢反抗他，就已經是天大的忤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