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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所願,所想,所行

  綿綿的青山之中,這場本應震驚下的宗師戰就這樣落下了帷幕,見證這場戰鬥的隻有少年和早已遠遠逃走的野獸。


  少年並未踏入修行,所以他並不知道今日之戰中有多少在外界認為是不可思議的地方。


  隻是以少年的性情,即便是看的出這其中的些許端倪,卻也是沒有多少興趣。


  他隻是俯首在老者耳旁輕輕的問道:“我們進屋休息?”


  整座山頭幾乎都已經毀去,隻是兩位宗師交手都有意間避過了少年和少年的身後,以至於數間房舍得以保全。


  墨銘搖了搖頭,眯眼看著灑落的陽光。


  “年少的時候向往江湖快意,於是揚鞭縱馬、飲酒乘風;後來劍碎山河、看盡繁華,終也逃不過身不由己;如今清風斜陽,粗茶淡飯反而求得心安,這便是歸宿。”


  他背對著少年伸手,少年竭力控製自己顫抖的身體,把手心的汗在衣角抹掉,蹲在竹椅側麵雙手居中握住那隻手。


  “人生一世實在太短,這數年來我經常夢見百裏煙堤,鐵馬冰河……回想這一生無論是得意、孤單、懊惱、失落還是開心,早已經看的很明白,即使身為人們眼中的傳奇,真正值得回味也太少。”


  他轉過頭,看著失魂落魄的少年,輕聲道:“你這麽年輕,可要代我多去看看這世間的美好。”


  “我從來沒出過這座青山,你不跟著我,我會吃很多虧。”少年垂下了眼瞼。


  “哈哈哈!”墨銘暢快的大笑。“少年如風,美人如畫,江湖如歌,世事如棋。帶著我這個老頭子,那該多沒意思”他的聲音越來越,漸不可聞。


  少年怔怔的看著竹椅的老人,他嘴角含笑,仿佛隻是安靜的睡了過去。


  眼淚無聲無息的劃過少年的臉龐,他就像害怕打擾一個熟睡的人一般慢慢的將老者的手放回竹椅,然後起身。


  在他起身的瞬間,他的身體裏傳來一聲輕響,地元氣從周身竅穴湧入,十二歲,少年已然破境!

  如今已是中年的老者霍然抬頭,眯著眼睛看著破境的少年,心裏卻是無比震驚。


  十二歲破鏡並不是什麽稀奇的事情,但凡有點底蘊的世家都不會讓家中輩過早的破鏡修行,而是盡可能的打好底子。


  關鍵在於破鏡便入先!

  這在老者的認知裏,不僅古來未有,更是聽都沒有聽過,根本不符合修行常理!

  “你為什麽還不走?”少年背對著中年老者,語氣平靜的下了逐客令。


  中年老者默默盯著少年,一言不發,片刻後他看著竹椅上的墨銘冷笑道:“好一個青山大陣,可是這又有什麽用?”完,老者轉身。


  “我會去見你”身後傳來少年的聲音。


  “如果有那麽一,我會去見你,也許會殺死你。”少年補充道。


  “書院,謝謖清。”中年老者的身影消失在山頂。


  “青山,墨呂”少年頓在原地,許久後抬頭道。
——

  數裏之外,一男一女兩道身影淩空而立,兩人穿著同樣的黑衣,暗金色的花紋在黑色的布料上交錯盤織,仿佛黑夜中的一張大網。


  女子身負長琴,安靜的立在男子身旁,感受到青山內的氣息變化,她轉頭向身旁的男子投去詢問的眼神。

  男子不著聲色搖了搖頭,數息之後,青山上消失的中年老者出現在男子身前。


  “恭喜謝師”黑衣男子看了一眼中年老者,抬手作揖。


  “此間事已了”謝謖清看著兩位黑衣道。


  黑衣男子並未回答這句看似前言不搭後語的話。


  “這不合規矩”黑衣女子搶聲道。


  謝謖清並不理會女子,平靜的看著黑衣男子道:“書院自有書院的規矩”。


  “好”


  不待女子搭話,男子抬手道。


  話落,女子身後的長琴,發出一聲清鳴,無形的音波直奔謝謖清而去。


  謝謖清紋絲不動,如同一個木雕,任由音波穿過身體,傳向身後的青山之中。


  不多時,六道身影逐一從青山中奔來,整齊的停在黑衣男子身後。


  “還真看得起我”謝謖清冷笑著。


  “謝師慢走”長琴女子施了一個萬福。


  謝謖清看了一眼女子及其身後的長琴,踏風而去。


  時值盛夏,太陽慢慢的爬了上來,而整座青山靜如夏夜,黑衣所立之處,涼如秋水。


  黑衣男子伸出左手,蒼白而修長的五指在空氣裏以某種奇異的規律的跳動著,一股縹緲的氣息漸漸浮現在五指之間。


  若是謝謖清在此,一定能看出這股氣息所屬之人正是青山中的少年。


  “看清楚了嗎?”黑衣男子的聲音冷冽如冰。


  “看清楚了”身後有道黑影答道。


  “去一趟韓家,告訴韓溧,好自為之。”


  “是”黑影化作一道殘影,消失在陰影之中。


  黑衣男子揮手驅散了那道明滅不定的氣息,“南境的網該收了。”


  眾黑影聞言四散而去。


  —————————————————


  黑夜裏,一道黑影如同鬼魅一般從屋頂落在街道,稍作停留後,飄入一條巷,消失不見。


  盛夏的夜晚在黎明到來前的時辰裏,最是安靜。


  不知過了多久,一道身影從巷旁的院落裏躍起,雙手在牆頭借力翻身,如貓一般輕盈落地。


  身影頭戴笠帽,腰間別著一根木棍,在略微環顧四周後,右腳輕踩地麵,便向黑影的方向奔去。


  而在其雙腳離開地麵的一瞬間,一把漆黑的匕首借著夜色的偽裝,直奔他的咽喉而來。


  陷阱!


  笠帽下意識的做出了判斷,但偷襲的人顯然太過有經驗,在其精神鬆懈,發力完成的瞬間出手,沒有任何躲避的可能性。


  篤。


  匕首與木棍相接,發出了低沉的撞擊聲。


  情急之下,笠帽抽出腰間的木棍,擋下了這一擊。


  下一刻,笠帽的身體倒飛了出去,其手裏的木棍也被震飛。


  兩道黑色的鎖鏈如同毒蛇一般纏上了笠帽的雙腳,在其落地前,將其反向高高的拋起。


  巷的黑影一躍而起,黑色的匕首在空中幾乎同時刺穿了笠帽的心髒和咽喉。


  黑影落地時,身後多了兩道黑影,一道拿著木棍,一道提著一個麻布口袋,鮮豔的紅色慢慢的從中滲透而出。


  對絕大多數人而言,這隻是一個平凡而安靜的夜晚,但在看不見的陰影裏,這樣的戰鬥已經持續了整整一夜。

  無數黑影穿梭在街巷間,無聲地收割著一個又一個生命。


  不同於城內的寧靜,南春城城樓的燈火卻是燒了整整一夜。


  東西北三麵城牆各自整整齊齊的立著三百黑甲,城樓防守器械皆對準城內,城下依稀可見數具屍體。


  南城牆隻有三人,居中一人身著墨色蟒服,負手而立,其身後跪著一個身穿錦服的少年。


  “還有一個時辰就要亮了,你就不準備做些什麽?”蟒服男子背對少年問道。


  少年身體微微顫抖,並未回答,隻是把頭埋的更深了些。


  “你當真以為京都放任這些流民隻是因為青山中的那位,當真以為我已經瞎的看不見在眼皮底下的這些南越諜子?”


  “韓聰,你有沒有想過我韓家究竟靠什麽站穩南境?”


  不待少年回答,蟒服男子接著“聰明不是捷徑,今日起,你名字裏的韓字我收走了,現在開始你叫林聰。”


  蟒服男子完,其左手一直站著的甲衣男子抱拳道:“王爺放心,屬下一定竭盡全力保世子殿下周全。”


  蟒服男子側身拍了拍甲衣男子的肩膀,眯眼笑著:要是讓我知道你林廷楓給他開後門,我讓你們一個都回不來。”


  名叫林廷楓的將軍,大笑著道:“我林廷楓帶出來的人,能回來就走不了。”


  蟒服男子滿意的點了點頭,轉頭繼續看著城內,不再話。


  林廷楓扶起現在名叫林聰的少年,向城樓下走去,城門下已有數騎等在這裏。


  林廷楓騎上隊首之馬,轉頭對少年道:“殿下,王爺讓我出城之時告訴殿下,青山裏的那位,已經離世了。”


  少年聞言先身體巨震,隨後氣勢由頹廢轉為憤怒,再到平靜,不過數息之間的變化卻讓林廷楓讚歎不已。


  林廷楓接著解釋道:“想必殿下已經想到是十二年之約了,算起來是早了一點點,但等到下人盡皆知時,卻剛剛好。”


  “王爺還讓我轉告殿下,出了道門,殿下應該很快便能想明白這次局裏的彎彎繞繞,想要進王府,得先去過含元殿。”


  “同樣,出了這道門,殿下便隻有普通士卒這一個身份了,如果運氣好,我希望在我死之前殿下你都不會有事,這句是我自己對殿下的。”


  林聰抬頭望了一眼城樓,向林廷楓行了一個晚輩禮,吐出一口濁氣,翻身騎上早已備好的戰馬。林廷楓坦然受了這一禮,隨後雙腿一夾馬腹部,整個隊伍便如一道利箭,出城而去。


  城樓上,蟒服男子悄然看著奔著泛白的邊遠去的隊伍,氣憤的罵道:“好自為之?這樣都能嚇到你韓聰底牌和後手一個都不敢用,你想做什麽,做的了嗎?”


  罵完後的韓湮想著最北的秋水,盛夏黎明前的那絲涼意,仿佛鑽進了心裏。


  而此時,城外最高的一座山上,有一少年從樹杈上翻身而起,在舒展了一下身體後,伸手從身旁的樹枝上取出一個包袱和一把長劍,手腳麻利的爬上了樹頂。。


  少年看著不遠處的南春城以及更北方一馬平川的山河,深深吸了一口氣,摸了摸劍柄,道:“黑土,我們走。”


  有人出城去,有人進城來,所願所想,皆為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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