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以情動人
“勾踐以為,當務之及應立即聘請獸醫為其診治。若果真是中風,也好及時醫治。”勾踐胸中雖是千層浪花,麵上依舊表現得極其虔誠。
這時,伯嚭在旁側打圓場說道:“大王,最近天氣突然轉寒,說不定馬兒是真的中了風。”
自勾踐入吳以來,文種就送了不少金銀珠寶給伯嚭,讓他多照拂照拂他國國主。
伯嚭自然是拿人錢財,替人消災了。
好話是一定要替他說的,至於奏不奏效,他也不能保證。
夫差臉色發白道:“罷了,去請獸醫吧。從前景秀照顧它時,可是從來沒中過風,可這換了人沒多久便這般不堪了,哎,寡人讓你當馬夫,當真是使錯了地方。”
言下之意,他應該派他去做一些更粗鄙的事。
勾踐心裏窩火,但強忍了下去,俯著身子說道:“不論何種原因,都是勾踐失職。若因此壞了吳王心情,勾踐甘願領罰。”
旁側的西施扯了扯夫差袖口,顫巍巍道:“大王,馬兒病了醫好就是,何必動怒傷了自己身子。你若是因此氣壞了,西施可是要心疼的。”
美人的溫言軟語一說,夫差的氣性一下下去了大半。
範蠡明知西施是為了給勾踐開脫,可心裏還是非常不是滋味,但卻也隻能裝作沒有聽到一般。
西施說完之後,偷偷看了看範蠡一眼,見他竟沒有絲毫表情。雖然心裏知道範蠡再怎麽不悅,也不能表現出來,但由於太久沒有與範蠡說話,已摸不清他的心意,自是矛盾萬分,但也隻能強顏歡笑。
登時,夫差語調也變得柔和起來,微笑道:“算了算了,下不為例。”
夫差走後,勾踐將自己困在房中許久不肯出來。他握緊的拳頭,指甲掐入了肉裏,直到弄得滿手的鮮血,才鬆開。
這樣的恥辱,就如同這痛入骨髓的傷口一樣,會被他永遠銘記。
範蠡寬慰他道:“大王,看來夫差還是不肯信任我們,我們日後若是想回國,必須得消除他的顧慮才行。”
勾踐抬頭,眉宇間幾許隱忍,苦笑道:“範大夫以為如何才能使他消除顧慮,信服於我?”
範蠡道:“臣下以為,使人信服,最好的時機要麽雪中送碳,要麽釜底抽薪。”
“怎麽個雪中送炭,又怎麽個釜底抽薪?”勾踐問。
範蠡又道:“比如,吳王生病,您若躬親侍疾,必然令其感動。比如有人叛亂,你為其擋到擋劍,也必然能夠打動他。”
勾踐蹙了蹙眉:“就是不知,這樣的機會需要等多少歲月。”
範蠡輕笑一聲:“很多機會也無外乎人為,此時交由臣下來安排吧。大王隻要安心等待便是。”
半年多之後,迎來了吳國的第一場大雨。
西施一個人衝入雨中,說是看見一隻黃色的蝴蝶,讓她想起了家鄉的鳳尾蝶,西施想救它。
夫差叫她不回來,便親自衝入雨中,幫她尋找那隻蝴蝶。
一場大雨下來,蝴蝶沒捉著,不料夫差卻感染了風寒,高熱不退,臥床不起。
範蠡欣喜若狂地跑回院裏來,對勾踐笑道:“大王,我們的機會來了,夫差病倒了。”
勾踐本就是絕頂聰明的人,範蠡一點,他立即就明白了,立馬動身前去越王宮中求見。
不是去侍疾,而是去探病。
為表現虔誠,他的做法令宮中所有大臣、宮人都頗為乍舌。
郎中說,需要聞便知病灶,所有宮人都搖頭,不肯去為夫差聞便、嚐便。
勾踐二話不說,端了夫差的病灶就往嘴裏送。
夫差雖臥著,但頭腦還是清醒的,當即就被勾踐的做法感動得一塌糊塗。
身為帝王,本就寂寞。
他從小到大就被兄弟們排擠,連父親都瞧不起他,若不是因為公子波與公子山被人暗殺,指不定還輪不到他當吳王。
勾踐的這番舉動,就連自己的親生兒子也未必肯做。
萬萬想不到,勾踐是這等知恩圖報的人。他放過他國人性命,他就真的為他肝腦塗地。
從那天起,夫差對勾踐的懷疑不在,也將他從別院裏調了出來,不讓他再當馬夫了。
他在姑蘇城中,另外給他安置了一處府邸。
雖仍是派人守著,但明顯戒備少了許多。
那頭,範蠡時常寫書信回國,遙遙指揮他的幾個徒弟,輔佐文種治國。方紅、文斧、朝露,按照他的商治之法,把油、糧、鹽幾大產業都治理得井井有條。
文種還偷偷招了不少兵,但由於吳國眼線眾多,他不敢大張旗鼓的操練,便把招來的那些兵,全都放進了各大深山老林裏。
他派了最好的武將去操練他們,時不時還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以激發他們的愛國情懷。
懷著一腔熱血的越軍們,進步十分神速。
勾踐與範蠡到吳國,已經不知不覺地滿三年,越國的經濟幾乎已經恢複到了戰前水準,文種那邊的軍隊也默默囤積了三萬之多。個個精神矍鑠,鬥誌昂揚。
仿佛,一切都已成熟,就等越王一朝歸來。
一日,範蠡和勾踐坐在一起用午飯。勾踐小聲和他聊起國內的現狀以及他們的處境。
範蠡說道:“如今已經是萬事俱備隻欠東風。隻要吳國放我們回去,我們定能強大國力,他日一舉攻破姑蘇。”
勾踐自嘲似的笑笑:“你我如同籠中困獸,想要出去,又談何容易啊。”
範蠡道:“這些年,文種大夫也沒閑著。他每年都進貢大量的金銀財寶給夫差,他早已是沉迷享受,沒了當年的壯誌。西施那邊以情動之,夫差恨不能守著她寸步不離。臣以為,如今最大的阻礙,唯有伍子胥。我們隻要想辦法殺了他,回國,指日可待。”
“你可有辦法殺伍子胥?”勾踐問。
範蠡思忖少許,道:“或許不用我們親自動手。”
“此話何解?”
“假如想辦法讓吳王與伍子胥產生隔閡,由吳王殺了伍子胥呢?”
勾踐怔了怔,又搖頭苦澀一笑:“伍子胥是兩朝元老,是輔政之臣,夫差又豈能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