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第一百二十九不可思議的境界
雪,還在紛紛揚揚下。雪落下來,很快被凍住了,結成硬殼,踩上去咯吱響。
現在還是初雪,下一天,晴上一兩天。
等真正到了隆冬,雪就下得勤了。
量道時代的雪,有著無法理喻的厚度。
雪,在一層層增厚。
慢慢地,秦子追有了失落感。
離虵族越來越近了,他要釣的人一直沒出來。
來來回回幾個月,他們不可能不知曉。
是不是他們已經確定師父和小師姐是真的,明白了這隻是自己弄出來的詭道。
小師姐的性格秦子追清楚,道行不深,但憂心重,不會輕易言語。
師父是小孩,愛鬧,不難被人看出來。
這趟詭道,有點草率,白費了這麽長的時間。
一想到小師姐整天木偶似的活著,秦子追心裏就急痛,他有點熬不住了,想飛回人族,或是雪夜飛回人族。
夜晚高空飛渡,會被很多道門道藏到,這樣做,等於是放棄了這場詭道。
這樣沒有希望地熬著,秦子追確實想放棄。
在還沒天黑前,找到一個石洞,石洞口被雪埋了一半了,扒拉開,裏邊沒有動物。
秦子追決定在這過夜。
等秦子追找來柴,師父和小師姐不見了,雪麵上多了雙腳印。
秦子追升上空中,正在飛雪,看不遠。
閃姐不知在哪裏,沒有現身。
秦子追降落到附近的山頭。
山頭上的木屋裏一人走出來。
“七歸子道門盤道盤家矽戾。”秦子追自報名號,“有人抓走了我師姐和一個小孩,道兄可否道藏到他們往哪個方向走了?”
“有人來過,但沒有人離開。”那人說。
秦子追急速返回洞口,洞口邊的雪裏有三根頭發的灰燼,把雪染成線狀的黑。
秦子追重新回到山上,對那人說:
“我可否請教你幾個問題?”
那人做了個請說的手勢。
秦子追伸出手,手裏是一把雪,雪裏有三條線狀的黑。
“道兄知不知曉有一種量變,能化成灰燼。”
“不知曉。”那人說。
秦子追飛身而起,他得趕回虵族向長者請教。
長者還沒睡,洞殿裏的小洞窟裏一根骨燈,風吼聲狂躁不安。
“我們不是詭道,詭道到了什麽境地,不知曉?”長者說。
秦子追手裏還抓著那把雪,雪裏的三條黑,是三條以生命形式出現的三根頭發。
一根是另一個人量變出來的,他把自己量量變出來的師父和小師姐燒毀後自己也燒毀了。
詭道有高人,那人的詭道道行深不可測。
髭暘一門主藏詭道,這事跟他們脫不了幹係,可這事是說不口的道公。
秦子追回到人族,倒頭便睡。
第二天一早去找閃姐,閃姐雙眼紅腫,千裏瞳,這段時間累壞了。
“人啊,我沒看到他從哪來。”閃姐的語氣像是在求秦子追,“別鼓搗了行不行?”
秦子追不相信,千裏瞳,說少了,幾百裏地外的人能看出是公是婆。
“他是突然出現的,我怎麽知曉他是從哪兒來?”
“一個人怎麽會突然出現呢?”秦子追說得很輕。
他不是責怪她,是在想這事怪了,難道那人的詭道到了不可思議的境界,他拔下一根頭發,那根頭發在順風、逆風裏飛行了幾百上千裏、甚至數千裏地,突然變成人,用量術毀了“師父、小師姐”,然後自己毀了。
真有這麽厲害的詭道麽?
現在怎麽辦?小師姐一定盼著自己去解救她和小師父呢,可自己不是那人的對手。
幾個月的時間,千裏萬裏、風裏雪裏地步行,沒想會是個這樣的結果。
秦子追躺到床上,怎麽也想不過來。
直到一個年輕的女子送吃食進來,秦子追才想起罐裏的粑粑是糜子。
他們忘記退皮了,這事秦子追交代過的。
不過還是滿口香,盡管沒食欲。
“人族現在都吃這個?”秦子追問。
“吃,不毒人”。女子說。
糜子粑盛在泥罐裏,不好下口,得用手掏,掏一把塞口裏,滿人族都是掏罐的人。
這事也是秦子追交代過的,不能放多了水。
可是沒想人族用的是罐,不是碗。
女子一走,秦子追眼淚就出來了,他是吸一下鼻子往嘴裏塞一把糜子粑。
如果師父和小師姐在這就好了,有了糜子,人族可以養活自己,師父可以快樂、健康地長大。
想到傷心處,秦子追還會哼哭幾聲,不過嘴裏沒停過。
是在傷心中醒過來的,提起精神,去人族捏泥罐的房子裏看看,他要捏泥碗。
捏泥罐的人給秦子追加了個位置,也不照看他,隨他玩泥。
那時候,沒有旋轉的工具,是全手工捏製。
秦子追捏了大半天,捏出了四個像樣的碗,放火裏燒炸了兩個,掏出來,冷得太快,嘣兩聲,另兩個也裂開了。
秦子追默不作聲出去。
坐到床上,又走神了,有沒有一種量術不僅能隱身,躲過閃姐的千裏瞳,還能躲過撐山道家的道藏?
用秦子追的理解,對周邊環境的道藏就像雷達,能隱身的道家多得是,一樣瞞不過道藏。
但秦子追還是不相信有人能把一根毛發用量術送到千裏外再變成人。
髭暘詭道,真有這樣的人,師父和小師姐就難找了。
哥舒、琢普來找秦子追時,秦子追在給糜子退皮,身邊站了一圈人。
地下埋了個石窩子,有人用木棍杵。
杵一下秦子追用木棍翻動一下。
可杵了一窩糜子,皮沒脫,肉杵爛了,弄得皮不是皮、肉不肉。
圍著的人信任秦子追,他什麽都會。
秦子追是實在想不出辦法了。
你想呐,糜子那麽小的個,一棍杵下去不碎了才怪。
秦子追抓了一把糜子回屋細想。
可能是沒曬透吧,憑直覺應該是沒曬透,就說花生,濕花生皮肉是粘著的,曬幹後,用手一捏,皮就脫了。
可現在是雪冬,難得出幾天太陽,曬不了了。
糜子沒曬幹,到了春上,容易長黴。
長者說糜子是曬幹透的,會不會是盛糜子的房間上濕氣、漏雨。
漏雨這事秦子追囑托過,人不傻,不會選一間漏雨的房間盛吃的。
秦子追用手摳牆壁上的石灰,石灰壁上留下指甲印,這間房屋沒幹。
秦子追吩咐族人改裝兩間房屋做糧倉。
哥舒、琢普來找秦子追,是催秦子追回量道宮。
出宮幾個月了,該辦的事沒辦好,也算是辦了吧,該回去了。
有哪一個盤道盤家會缺課這麽久?帶著量變出來的假師父、假師姐來回走了幾千裏地?
那一晚,虵族道場主站在量道宮的回欄前,看到了人的狡黠,看到了人的情義,看到了人的義無反顧,看到了人的不屈不撓的韌勁。
他幫了矽戾一把,讓量變出來的人過了陷沙河。
秦子追吩咐人手把糜子分裝到兩個房間才跟哥舒、琢普去量道宮。
升到空中,看著自己走過的茫茫雪海,秦子追一臉木然。
在過一個量道場山頂時,秦子追頭腦裏哪根神經搭上路了,會不會有種可能,那人猜到自己要經過的地方,提早到了量道場裏,造成千裏瞳看不到、道藏測不到。
秦子追轉了個方向往事發地段附近的量道場去。
哥舒、琢普知曉這個人,勸不了,隻得跟著。
但還得勸啊,這個人撂下一句“改天去量道宮”,風一樣掠走。
兩人不能跟了,這事他們不能參和,道有道規,跟別的量道場談事,沒長者同意不行。
兩人走也不是、跟也不是,升到雲層上,希望他不要鬧出什麽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