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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用量術做出來的地界

  晚餐師姐送來一罐糜子糊糊,是熬道水的罐罐煮的吧,糊糊有股藥味。


  喝到根塊秦子追才知道師姐在糜子糊糊裏加了藥材,她是怕糜子有毒,所以加了幾味藥化解一下。


  喝得踏實,喝得唆唆響,邊喝邊說:

  “師姐,明早別加藥材,蓋了味了。”


  師姐想,這是師弟藏得最深的一次,即便是道行高深的道家,也藏不得這麽天然。


  道行的最高境界就是天然。


  髭暘來了,髭暘一門的長者扣了陶杯走人,事沒談妥,髭暘得親自來一趟。


  來了不免有一場道論。


  道家傳承久遠,有些道規已經說不清楚了。髭暘、七歸子道場主兩人去量道宮核對,掌管藏庫的道家找出道懲藏載。


  道懲藏載和流傳於各道家的道懲口傳一樣,還是個說不清楚的事。


  無師無門,這話有道公。


  欺師,去道、絞道,送入血海;背門,去道、逐道,沉屍血海,也有道公。


  既然是論不清楚的事,各不相讓,論了兩天後,各退半步,把道公改為寄道。


  寄道,就是在道門間無法定論道公,商榷著找一個雙方都能接受的法子。


  絞道,是用絞索抽打殘四肢。


  經商榷,絞索改為竹鞭。


  絞索,是藤條曬製的,浸過油後,一抽斷骨一寸。


  竹鞭浸過油後,一抽斷骨兩寸。


  麵朝下四肢各抽四十九下,骨頭從手指尖碎到肩頭,從腳趾尖碎到大腿根,人會痛暈死過去。


  在商榷這事時,雙方心裏都有自己的打算。


  髭暘一門想,去了道,即便他是石頭做的,四十九鞭,也抽碎了。


  七歸子一門想,作為師門,隻能幫他這麽多了,能不能扛住,看他的造化。


  接著是執行道懲的人,矽戾是人族的人,是七歸子量道場的弟子,輪不上髭暘一門。


  由七歸子一門執行道懲,更合道公。


  一早,有人來告知秦子追道懲的定論,欺師,去道、絞道,送入血海。


  道懲裏取消了背門。


  吃過早餐,秦子追被帶往後山,配道水的師姐替秦子追提著他的私人物品。


  道懲後,人送走了,他的物品不必留在這,沒人能活著出血海,從此,七歸子量道場不會再有這麽個人,他的量道,走到盡頭了。


  後山的一塊山石被削平了,這裏便是懲場,寥寥地站著幾個人:七歸子道場的道場主、師太、盤道的師父;髭暘一門的道場主、長者;虵族道場主沒來,來了長者和哥舒、琢普。


  執行道懲的人立在削平的山石前兩丈左右,一根竹鞭豎放在他和山石之間。


  秦子追到了懲場後,盤道的師父走到山石西側,有人解下盤道師父的發簪,脫下盤道師父的袍子。


  盤道師父僅著底褲,一雙腿羅圈得骨節變了形,渾身皮肉鬆弛、披頭散發看著秦子追。


  有人取下秦子追的發簪,脫下秦子追的袍子。


  一個師姐遞給秦子追一罐道水,這是去道水。


  喝了去道水,便沒有量術了。


  秦子追雙手向前伸直麵朝下被按伏在石台上。


  執行道懲的人提起竹鞭,一聲呼嘯,啪地一聲,秦子追竟感覺到了痛。


  有人在盤道師父的胸口用尖銳的東西刺了一下,血流出來。


  第二鞭,秦子追清楚了,的確是痛感,在腳踝處。


  抽過腳了,接著是抽打手。


  手臂下的石台在碎裂。


  不抽打了,有人宣布“懲畢”。


  有人來查看矽戾(秦子追),矽戾的手,手臂上有一道道烏青,腳上也是,手下、腳下的石台碎成了渣。但看情形,矽戾是扛住了。


  有人來抬秦子追。


  秦子追才看到師父渾身在抖,胸前有一團被凍住的血。


  是痛、冷的吧。因為自己不爭氣,犯了道規,連帶師父也挨了紮心錐。


  秦子追下地時也可能是痛,沒站穩,雙膝落地,手痛捂在胸腹處,腰慢慢彎下,頭磕進雪裏,就在師父腳下。


  道家沒有跪禮,哥舒、琢普卻見過他在道場主腳前跪過。


  秦子追一頭臉雪被拉起,配道水的師姐紅著眼把他的家私遞給押送師弟的人。


  一幹人飛升起,落在一處雪原前。


  這裏,就是血海,班枯父神然化時留下的。


  押送秦子追的人把秦子追的家私遞給秦子追,示意他繼續往前走。


  秦子追沒看師太和族長者,他沒臉看他們,接過布包,步入雪原。


  走到一座小山包前,秦子追坐下,開始翻布包。


  押送自己來的人還不願離開,秦子追想:


  應該是很久沒送人來這地兒了,甚至壓根兒就沒送人來過。


  這話猜對了,在場的這些人,一輩子沒送人來過血海。


  布包裏就兩樣物件:一個瓶,一件小師姐抱著師父的木雕。


  秦子追晃了晃,瓶裏還有液體。


  山門外等著的人有點迷惑,血海,傳承下來的是這個地方,記載上的也是這個地方。


  道家一代代傳下來,就沒個欺師背門的人。


  秦子追坐了一陣,似乎聽到一點動靜,像動物驚蟄拱動土層的聲音。


  秦子追側過身,將耳朵貼住雪麵。


  外邊的人看見秦子追側躺著,突然站起,撈起布包往後退了幾步。


  然後一連往後退,轉身跑動起來,一條崩裂追在後麵。


  人沒跑過冰裂,突然消失了一樣不見了。


  冰裂竟然合了攏來。


  外邊的人開始散走。


  千裏雪原,寂寂的沒了人影。


  秦子追跌落進一個很深的管狀物裏,他確定是管狀物,因為伸手能觸摸到圓形的壁麵。


  讓人恐慌的是壁麵柔軟、粘滑。


  並且像胃袋一樣痙攣。


  壁麵流下的粘液越來越多,淹過小腿了。


  秦子追用手插進壁麵向上攀爬,手其實沒插進壁麵,是把壁麵插成一個凹坑,然後用力扣住濕滑滑的一塊。


  爬出管狀物坑洞,秦子追沒找到進來的地方,那地方是有山的。極目四周,全是茫茫不著邊際的雪原,山好像被人挪走了一樣。


  辨別好方向,秦子追沒走出三十步,又摔進一個坑裏。


  爬上來,走了一段距離又跌進去了。


  爬上來後秦子追不敢走了,這些坑洞是活著的,它們在等待食物跌落進去,然後分泌粘液把食物溶解。


  這是秦子追最直觀的理解,自然界有這樣的植物。


  這些管狀物坑洞,說不準是這一類型的植物或動物。


  血海,是由密密麻麻數不清的這樣的植物或動物組成的。


  它們沒量界裏的動物凶猛,但可怕,就在你的腳下,不知哪一腳就踩進去了。


  這些坑洞,口兒很小,像嘴唇一樣緊緊把你關閉住。


  身子掙紮出來,隻剩一條腿在裏麵,口兒還在把你往裏吸。


  而且這嘴能突然撐開,在冰麵上撐出一個大坑,好像它知道食物來了,張著嘴等你往下掉。


  現在,秦子追想到吃的了,走不出去,就得找到吃食。


  茫茫雪原裏不見別的生物,即便有,也陷進去了。


  秦子追懵坐在雪麵上,想不通這裏是用量術做出來的地界還是真實的地界。


  如果是真實的地界,那座山門不好解釋;如果是用量術做出來的地界,這個地界跟真實的地界的結合處做得很好,沒有半點隔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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