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笑麵公子入碧芙
玄冥望見碧湖之間的素影，便飛身而去。
??但見兩袖流雲翩飛，布衣廣袖靜垂碧湖，驀然間已至她身畔。
??阿媱似有所感，迷迷糊糊拿掉了蓮葉，露出少女清麗容顏。如蝶翼的睫撲扇撲扇，翠眉微擰，眼眸間水靈靈，亮晶晶的。
??玄冥銳利目光將她望著，深不見底的眸底比這片湖澤尚深三分，看不清他半分情緒波動。
??阿媱醒來，腦子迷糊，並不確定這是夢裏還是夢外，隻是望著身前的師傅，直視著他那雙眸子，平日裏的懼意被撫平著、動搖著。
??半晌。
??他不輕不重啟口，“你長大了。”
??阿媱卻為這簡單幾字，散去了大半昏迷，“師傅？你出關了？”聲音如山間徜徉的溪水，清曠而幽雅。
??“嗯。”
??阿媱未及思想，便撲入師傅懷裏，像個撒嬌賣萌的女娃娃，歡喜道：“師傅你都六年沒出門了，阿媱很想你。”
??他卻有些不能適應這般的親昵，將她溫柔卻堅定地推開。
??風媱心下傷懷，覺得自己滿腔熱血冷卻不少，但也不著聲色，笑意不減分毫，“對了，師傅，你此次閉關修煉，傷可好些了？”
??仍是“嗯”了一聲兒。
??阿媱想著再說些什麽呢？
??“為師餓了。”
??阿媱瞬間興奮，雙手撐著船身，小臉仰頭望向比自己高出許多的師傅，：“師傅想吃什麽？阿媱做給你吃。這些年，我同人學著燒菜，也看了不少食譜，正巴望著師傅品嚐呢。”
??說著說著臉蛋燒紅了，也不知是陽光太炙熱還是自己心裏虛。
??玄冥眼光一道流星般劃過，在她還未捕捉之前便已經歸於黑寂。
??他轉身，劃動船槳，木筏便向岸邊蕩去。
??“你回家生火，為師去打隻野獸給你做菜。”
??阿媱愣愕，支吾著，“啊？那個……師傅呀，要吃肉嗎？是，師傅是最愛吃肉的……”
??玄冥心知她從小便不忍心傷害山中生靈，一年山中雀鳥染疾呼啦啦死了半山，她便狠哭過好幾回，還挖了坑將他們一一埋葬。
??他這般思索著，忽覺自來了這山，似乎年年歲歲都是鳥語花香，時光靜好。若能以此殘生，是否也是一種活法呢？但這念頭僅僅一現便破碎掉。
??他不是平凡之輩，他有自己的路要走。
??湖水以木筏為中心，漫漫蕩開無窮無盡的褶子。
??和暖的陽光揮灑，不遠處碧葉長撐，木筏鑽入碧葉間，遮擋住陽光，一片涼爽。
??阿媱自山中尋了不少野菜回來，不見師傅回身，便自己先生了火。一邊淨菜、切菜、入鍋，做的十分麻溜。
??鍋內很快便冒出熱氣與菜葉熟透的味道，湯水和著一鍋青黃汩汩滾動。她見菜差不多煮熟了，遂出了門，站在木階簡欄邊，以傳音術四麵八方喚去：“師傅——吃飯了——”
??“師傅——”
??“師傅——”
??清清脆脆的，招惹的四方茂林翠木間的蟲鳥鳴聲相和，唯獨沒有她想聽到的那個聲音。正當她準備出去尋尋師傅去時，一道幽藍光影自夕陽餘輝間蕩了下來。
??落在院子裏的那道光影，瞬然之間化身為一名猩紅衣裳，墨發飛揚的男子。阿媱同他大眼小眼相對，各自打量。
??她見他生得鼻子眼睛嘴巴很是端正，乍一看，倒和師傅有幾分神似，不過轉念一想自己極少見外人，便想大抵天下男子都生的差不多吧。她問：“你是何人？”
??男子眉眼帶笑，薄唇一揚，露出閃閃白牙來，反問她：“你是何人？”
??阿媱翠眉微擰，不滿道：“是我先問的你，你回答了，我才答你。”
??男子收斂笑意，微垂首間，手中幻出一柄利劍來。他左手持劍直指她，“不如你我切磋一回，誰輸誰先回答呀！”
??她腦袋懵了懵，“你要和我打架？”
??他已經舉劍刺過來，仍舊笑道：“我君上親自帶出來的小徒弟，我可是好奇不已！”
??阿媱側身避開，手中無兵器，便拿來屋內砍菜的大鐵刀來，硬接了那男子幾招。
??男子邊打邊道：“小姑娘四肢無力，動作馬虎，可甚是丟你師傅的臉麵呢！”
??阿媱自小未和人打過架，且從來不知修煉是為了打架而備的。她打得累了，將菜刀一丟，坐在地上踹著氣，“不打了不打了！師傅教我修煉可從不曾是讓我和野蠻人動手的……呼……再者，你一個大伯欺負我一個少年兒童，有何可得意的！”
??寒塵手中利劍已刺著她心口，身後發衣翻飛，一張儒雅俊秀的麵容偏生幾抹邪魅笑意不退，看著怪異，卻又莫名吸引人。
??“小姑娘，這世上隻比本事，不比年齡。若我今日，是特意來取你性命，你早已經是我劍下亡魂信嗎？”
??阿媱向身後讓了讓，避開他的劍鋒，“你我近日無冤，往日無仇的，何故取我性命？”
??他大笑，“哈哈哈哈，我殺人如麻，要何理由！”震的四方鳥獸奔逃。
??阿媱輕歎，“那你一定也很缺愛吧……”
??男子目光如劍掃向她，“受死吧！”言罷長劍刺下來。
??阿媱避身，那一劍便落了空。
??她一躍而起，身子輕落在屋簷草瓦上，不鹹不淡道：“死是沒什麽，不過我擔心這碧芙山無人冷清，師傅一個人在此會很寂寞無趣，我怎能離他而去……”
??寒塵楞了楞，持劍佇立。
??清風拂來，院外一棵古木之上有一抹深藍影子若隱若現。
??這一邊，阿媱同寒塵再次打起來。
??她打的吃力，發現這男子招招要取自己的命，不像鬧著玩兒的，而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正當寒塵的劍要刺穿她時，那劍便被突然闖入者生生打落於地。
??來者正是玄冥。
??玄冥將地上的風媱扶起來，麵色如常，隻遙望天邊暮色冷聲道，“她是我的人。”
??一旁垂首躬身的男子，唇角揚起，白牙如貝，“是。”
??玄冥便又道：“你廚房煮的東西是否燒焦了？”
??風媱聞見風裏飄來的一股糊焦味兒，拍著腦門兒跺著腳，趕緊衝向廚房裏去了。
??夕陽已經沉入西山，此時的空氣是那般的清爽。
??“君上，臣來遲了！”
??“煉藥之事，爛在肚子裏。”
??寒塵神色自若，“……君上既已有思量，臣遵旨便是。”
??廚房裏，風媱端著一盤燒焦的食物行至他身邊，神態懨懨的，“師傅，我屋裏還備有果脯和堅果，你先墊墊肚子，這個我拿去倒掉了……”
??玄冥接過她手中黑糊糊的東西，一拂袖盡數不見，又一彈指，院中已經生好了篝火。
??“我剛剛打了幾隻野禽，剛好招待遠來的客人，你去較近的鎮子裏多打些酒來。”
??風媱不悅，“師傅，你停食許久，怎可吃這些刺激之物呢？”
??玄冥已經轉身，同寒塵雙雙坐下。
??玄冥道：“去吧。”
??寒塵衝風媱朗笑道，“乖娃子，你師傅是食肉不食素的，就你方才那一鍋就是沒燒焦，也隻能你這隻小白兔吃。”
??風媱全當沒他這個人，轉身尋酒去了。
??自那位名喚寒塵的男子來過碧芙山之後，師傅便也開始偶爾外出走動。蓮池山便是風媱常守著。
??她閑來無事，也會出山去各處搜集一些醫書來看，以便清楚師傅受的是什麽傷？如何醫治？醫書不全，亦無人指導，也隻能知曉大概。對於了解師傅的陳年舊疾便隻能是一個心裏高遠的念頭。好在自己的靈力愈來愈強，那治愈力便也強幾分，每當存夠了，她便全給師傅渡過去大半。值得歡喜的是，師傅的傷漸漸痊愈。漸漸痊愈的師傅，在蓮池山待的時日又更短了些……
??師傅亦不常敦促她修法學習，她少時也不正經去學，隻是興之所致便去翻翻書，練練師傅幾日前新教的術法。且山中除了師傅便是她，師傅多半閉關修煉，或是連日外出不見蹤影，她是無趣得很的，素日便常往山林子裏去了。她背著一隻竹簍鑽入繁茂的森林，聽林子裏常住的青鳥歡喜地告訴她昨日夜裏又有三隻雛鳥破殼而出、那新來的狐狸說自己在山下人世如何偷吃了某戶農家的雞、那隻花蝴蝶飛在她耳邊告訴她她昨夜和另一隻藍底黑斑的蝴蝶交配了、鑽出地底的樹苗驚奇瞅著她、旁邊的古木決定今日再講一個故事給她聽……
??日頭西落，竹蔞不知不覺已采滿了雜花野草，她便同這些生靈一一告別。
??回家。
??歸來後便去湖邊清洗已經挑揀好的藥草，用來製練藥丸。
??山上靈氣充沛，珍奇藥材繁多，製來能做什麽呢？自己不吃，師傅想來是不敢亦不肯吃。她便給山中狐狸、虎豹蟲鳥吃，或是治一些外傷，或是助其養靈力。
書屋小說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