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有苦難言
夜晚，建安一隅。
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子正獨自坐在涼亭之中，由於是背對著石燈，所以看不清麵容，身前的石桌上沏好了兩杯熱茶，看來是在等什麽人。
不過一會，一人借著夜色快步走到涼亭之外，看到正在喝茶的男子連忙行了一禮，見那人點了點頭這才走上前去。
“東家，你就自己一個人出來的？”隻見那後來之人雖說一襲黑衣，卻又不是夜行服，而麵貌依舊看不太清。
被成為“東家”的男子聽了這話，放下手中的茶杯笑了笑道：“怎麽？我在自己家乘涼也要帶著隨從？”
“世道不好，以防萬一啊。”黑衣人有些著急的說到，看來很在乎男子的安危。
“世道不好嗎……”男子小聲的重複了一句，那黑衣人自知說錯了話，連忙改口道：“我是說難免有別有用心之人。”
“無妨，先不說這個了。”男子搖了搖頭，看著黑衣人說到：“見到你來的密信，是查出什麽了嗎？”
聽了這話，黑衣下意識的看了眼四周，見並未有什麽異樣，這才說到：“是，影閣杜門的門主確實已經和侯靖有所往來，加上之前私自在晉安鑄幣，看來的確是有什麽陰謀。”
男子聽了這話點了點頭，看起來並沒有什麽驚訝的表情，貌似已經知道了一些。
見男子如此反應，那黑衣人倒是有些詫異，但想想眼前這人的能耐，有些事肯定早已了然於胸。
“那接下來……？”過了一會，那黑衣人見男子依舊沒有開口，隻得緩緩的問到。
“依舊暗地裏調查便是，但凡有什麽風吹草動，隨時找我來報。”男子眼中閃過一絲陰冷，但一旁的黑衣人並沒有察覺到：“還有，小心別打草驚蛇，注意安全。”
“是！”黑衣人連忙應了下來，但好像還有什麽話想說，隻能吞吞吐吐的問到：“隻是……”
“隻是不明白是吧？”男子借著話茬說了下去，倒讓那黑衣人有些惶恐。
“是，我知道我不該問……”
“老虎雖然會咬人，但如果我能將它放在正確的地方，它便能成為我的助力。”男子說到這，頓了頓又道：“哪怕我明知道它還是會咬人……”
黑衣人聽到這有些不明白，既然明知道“老虎會咬人”，那為何還要養下去？難不成它所帶來的利已經大於弊了？但是“養虎為患”這句老話眼前的男子應該懂得，那又何必如此？不過這話他沒有問，他知道很多事不該自己知道，也就隻能在心中想想。
“對了，那武林新秀大會辦的怎麽樣了？”不知道是想岔開話題，還是對大會真感興趣，那男子轉身看著黑衣人問到。
“今日依舊是八進四的比試，逸劍居的蘇婧對紅袖坊的陸小小。”黑衣人想了想說到：“雙方雖說都是女子，但功夫的確不容小覷，結果還是陸小小更勝一籌。”
“哦？逸劍居的蘇婧敗了？我還挺看好她的。”男子有些意外的說到，看樣子反而是這事要比侯靖的事更讓他感到驚訝。
“東家難不成也去看過那新秀大會？”黑衣有些好奇的問到，平日裏東家事務繁忙，應該不會有什麽閑情去看這些。
“嗯，看過兩次，其中有一次就是蘇婧。”男子回想起之前蘇婧所展露的內功，在她這個年紀的確出類拔萃。
“原來如此，那蘇婧的功夫的確不弱，紅袖坊的陸小小也贏得並不輕鬆。”黑衣人的口吻中帶著讚賞，看來很是看好二人。
男子聽了這話，忽然饒有興致的問到：“那既然如此，不知本次武林新秀大會你更看好誰能奪魁？”
“我？”被男子怎麽一問，黑衣人有些猝不及防，誰有機會能夠奪魁目前還真看不出來，不過一個名字卻忽然浮現在他腦海中，隨即想了想說到：“誰能奪魁我猜不到，不過我倒是看好逸劍居另一個進入四強的弟子——柳清河。”
“柳清河？”男子聽了這個名字在腦海中回想了一番，確定沒聽過之後便問到：“他內功更勝這幫武林新秀？”
“相反，他根本不會內功。”
“不會內功？那是如何走到四強的？”這個結果完全出乎了男子的意料，一個不會內功的人是靠什麽走到這一步的？難不成是內定？
“劍術。”黑衣人說出這話的時候並不像是之前那般帶著讚賞，而是有些欽佩。
看著黑衣人的表情，似乎是單論招式，這柳清河還要在他之上，使得男子興趣盎然的問到：“他的劍術很厲害？”
“小人見識淺薄，但在我眼中舉世無雙。”
“……舉世無雙……”聽了這話，男子看著遠處的明月喃喃說到，眼中的興趣卻是更勝幾分……
……
“師、師姐……，該吃飯了……”看著站在院中的蘇婧，柳清河小心謹慎的問到。白天的比試輸給了陸小小，蘇婧到現在還在生著悶氣。
由於柳貌然、小月已經啟程去了影閣，所以現在客棧之中隻剩下張秋雲、蘇婧和柳清河三人。張秋雲從小將蘇婧養大，她的脾氣自然是了解，所以此時並沒有相勸，而柳清河不明所以，生怕蘇婧餓壞了身子，這才前來詢問。
見蘇婧沒有回話，隻是直愣愣的看著院中的一株大樹，柳清河有些擔心，但一時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隻得又道：“師姐，該吃飯了。”
依舊沒有回應，柳清河輕歎一聲正打算離開，卻聽蘇婧唔唔說著什麽，柳清河沒有聽清，又連忙轉身回去問到：
“師姐，你說什麽？”
蘇婧看了眼柳清河，又扭頭看著那株大樹，咬牙切齒的說到：“可惡！就差一點！”
柳清河心裏明白，這“就差一點”指的就是白天那場比試，蘇婧的內力差了一些，這才被陸小小擊退，從而導致落敗。
“師姐，你的功夫大家都看在眼裏，這場比試沒有什麽勝負的。”柳清河連忙安慰到，這個時候嘴皮子一下不如往常那麽利索，一時也隻能說出這些。
“輸了就是輸了，什麽沒有勝負？”蘇婧橫了一眼柳清河繼續說到：“如果平日裏我能多努力一些，今日就不會敗。”
其實並非是蘇婧平日裏不夠努力，陸小小年紀雖說和蘇婧相仿，但論行走江湖的時間可不是蘇婧能比的，而且紅袖坊中高人眾多，平日裏更多的相互切磋學習，自然能讓陸小小成長的更快。
“嗯……，就是如果再來一次，那輸的就不一定是師姐你了。”柳清河想了想又道：“旗鼓相當，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聽了這話，蘇婧搖了搖頭說到：“以目前的情況來看，就算再來一百次我也難取一勝，那人的功夫的確比我要高。”
蘇婧雖說平日裏話不多，但絕非什麽心胸狹窄、借詞卸責之人，今日技不如人輸了比試，蘇婧並沒有找任何借口，現在心中的煩悶其實更多的還是和自己較勁。
“那既然如此，又何必還在這裏發愣，倒不如抓緊練習。”柳清河脫口說到，在這方麵他倒和蘇婧是一類人，隻不過現在說這些似乎已經沒了安慰的意思。
蘇婧皺了皺眉，她以為柳清河是來安慰自己的，沒想到現在卻更像是對自己“說教”，心中更加煩悶，隨即擺了擺手說到：“行了，你快去吃飯吧，我現在還不餓。”
“哦，那你別忘了啊，免得餓壞了肚子。”柳清河應了一聲，轉身便準備離開，而一旁的蘇婧卻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扭頭朝他問到：“對了，你覺得我和海棠誰長得好看？”
聽了蘇婧的話，柳清河頓時冷汗直冒，好在是背對著蘇婧，並沒有讓她看到此時自己的表情。
“額……那自然是……”柳清河說這話的時候正好轉身，卻看到蘇婧麵帶紅暈的衝著自己微微一笑，一瞬間猶如被閃電擊中一般，隻能呆呆的說到：“自然是師姐要好看。”
柳清河說完，蘇婧收起笑意輕輕點了點頭，隨即又轉過身去抬起右手揮了揮，示意他可以離開了。
柳清河有些不明所以，不光是蘇婧的舉動，就連問的問題都有些莫名其妙，但眼下又不知該如何細問，正欲離開，卻聽身後傳來一個悠悠的聲音說到：“真不知我到底哪裏比不上蘇姑娘……”
這下不光是柳清河，就連蘇婧都有些驚訝的轉身看去，沒曾想說話的正是海棠，倒讓二人有些疑惑的對視了一眼。
“海棠姑娘？你怎麽來了？”柳清河有些意外的問到，眼下隻有海棠一人，她的丫環綠綺並沒有跟在她身邊。
“我現在也住在這裏呀，想著吃完飯來後院走走，恰好碰到了二位。”海棠微笑的說著，同時看了一眼柳清河身後的蘇婧，笑著又道：“蘇姑娘，早上承蒙相讓了。”
蘇婧聽了這話眼中又閃過一絲惱怒，但還是以往常平淡的口吻說到：“不敢，是我技不如人。”
“蘇姑娘妄自菲薄了，其實你的功夫本就不弱，修習的內功也和自身體質相輔相成。”說到這，海棠收起了笑意，表情也認真了很多：“我今日能贏你其實就仗著多行走了幾年江湖，在經驗上略勝於你，不然誰勝誰敗還真的很難說。”
“不論因為什麽，輸了便是輸了，下次贏回來便是。”蘇婧依舊平淡的說著，卻讓一旁的柳清河有些無奈的想到：方才不知道是誰在這不吃不喝的一站就是幾個時辰，現在倒想開了……
“那是自然，我很期待下次的比試。”海棠恢複了笑意，看著蘇婧說到，口氣自始至終都是一般溫柔，根本不會讓人有絲毫的不適。
“對了，不知二位剛才是在說什麽？怎麽會提到我？”海棠似乎想到了什麽，看著柳清河笑著問到。
“啊？這……就是突然想到……嗯……”
看著柳清河手足無措的樣子，海棠遮著麵吃吃的笑了起來。一旁的蘇婧見狀皺了皺眉，但想了想還是開口說到：“沒什麽，就是聊聊我和你誰長得比較好看。”
聽到蘇婧的話，柳清河有些驚訝的看著她，平日裏師姐可不是這樣的，難不成是因為今日輸了比試，想在相貌上找回些麵子？
“哦，是這樣啊。”海棠似乎也來了興致，看著柳清河又問：“那柳公子是覺得蘇姑娘比我長得好看嗎？”
兩個女子都靜靜看著自己等待問題的答案，柳清河瞬間覺得如負重擔，眼下怎麽說勢必都會得罪另一人，但好在他反應夠快，隨即說到：“嗯，方才是這麽說的，主要海棠姑娘平日都是輕紗遮麵，我看不大清。”
柳清河嘻嘻哈哈的說著，讓蘇婧皺起了眉頭，但想了想也沒多說什麽，隨即又向海棠看去。
“這樣啊……蘇姑娘的確天生麗質。”海棠說這話的時候眼中閃過一絲失落，但隨即又將問題拋給了柳清河。隻見她輕輕揭下自己的麵紗，看著柳清河笑著問到：“那現在呢？”
“這……嗬嗬……”這下柳清河完全沒了轍，隻能尷尬的嗬嗬笑著也不說話，一時讓蘇婧心中剛剛熄滅的火又燒了起來。
其實海棠今日臉上所帶的乃是薄紗，雖說遮著麵但也能依稀看出相貌，柳清河此時這麽說還是不想得罪二人，在他眼裏她們都是一等一的美女，根本分不出什麽誰比誰好看，一時也隻能在這裝傻充愣。
“沒事，我知道答案了。”海棠笑著說到，隨即重新帶回麵紗又道：“二位，今日天色已晚，我便先回房休息了，改日再聊。”
看著海棠的背影，讓柳清河有些詫異，我什麽都沒說你知道什麽答案了？而另一邊的蘇婧心中卻很是清楚：海棠帶著麵紗的時候，自己比她好看；摘掉麵紗之後，柳清河給不出答案，這不正是代表海棠比自己好看嗎？
加上海棠剛才一係列的言語舉止，在蘇婧眼中都有挑釁的意味，眼看在這又輸了一局，隻能冷冷的瞪了一眼柳清河便徑直離去，倒讓柳清河有苦說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