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六六章】複仇
伽娜一直都是個非常柔順的人。
即使在童年遭遇過劫難和不幸，不得不逃到叢林中長大。
即使她遠比很多同齡人更為堅韌和冷靜。
但伽娜的本性依然是柔和的。
風是變化萬千的，時而和煦，時而暴烈，但伽娜卻永遠都是那一陣微風。
即使她可以在作戰時保護自己在意的人，卻沒有辦法做到主動去攻擊敵人，更不要說親手殺人。
那個險些開槍射殺她的男人就在祖安城裏生活，可這麽多年她甚至沒有辦法去報仇。
不是不恨，隻是風可以包容萬物，她已經習慣慢慢消化自己受到的所有傷害。
而且，或許是因為體內的魔法力量過於純淨，伽娜自己做不到對任何人下殺手。
甚至連產生殺意都很難。
此時此刻，她正站在銳雯麵前。
站在這個幾個月前在叢林中試圖擊殺她，卻終於沒能得手的刺客麵前。
“我一直都算是個很善良的人。”伽娜說道，“這不是在誇獎我自己，隻是個客觀的形容，對我來說，這種善良不是好事，它讓我變得過於軟弱，永遠都隻能站在別人的身後，甚至就連打死一隻飛蟲我都做不到，我想，你是不會明白這種感覺的。”
銳雯沒有回答，在心裏她聽進去了伽娜的話，可是作為敵人，對戰的本能告訴她，不能被眼前的女孩帶進她的節奏裏。
“你差點殺了我，這不是第一次有人試圖殺掉我了，在我很小的時候，有一個男人想要非禮我，被我逃跑後他險些把我打死在冰麵上，已經這麽多年過去了，我甚至沒有想過去報仇。不是不恨他，而是我真的沒法下手。”伽娜說道。
“這樣不是好事。”銳雯說道。
“是啊，當時，伊澤也是這麽跟我說的。”伽娜輕輕笑了一下，“他告訴我，沒必要一直善良下去，天下的人好的很多，可壞的也有很多，如果我一直善良，就會被人欺負，到最後受傷害的還是我。他說過，如果有人傷害我，我就要站起來去反抗。”
聽到伽娜的這番話，不知道為什麽，銳雯的關注點並不是在她的心路曆程上，而是在她敘述中反反複複提到的那個名字身上。
“跟你說這些話的人，是你的戀人？”銳雯自己也沒想到，自己竟然會問出這樣的話來。
“不，不是戀人，但他是我喜歡的人。”伽娜坦率的說道。
一直麻木著的銳雯，竟然因為伽娜這樣的坦陳心跡，而在一瞬間感到針刺般的痛楚。
她為什麽能夠這樣無畏的表達自己的喜歡。
而自己的戴罪之身卻做不到。
愛情，自古以來就是最最甜蜜，也最最傷人的感情。
一向冷漠的銳雯，也終於被這樣的情緒突如其來的刺傷。
如果她曾經感受過的話，就應該能夠明白，自己現在所擁有的這種感情，叫做“嫉妒”。
“你喜歡的人，卻不是你的戀人，即使這樣你也要聽命於他嗎？”銳雯問道。
“世界上並不是隻有愛和不愛這兩種感情，即使伊澤並不是我的戀人，我也知道他絕對不會害我、騙我，他就像是我的太陽一樣，給予我溫暖，所以我才會喜歡他。其實，跟你說這些也是沒有意義的，你隻是一個殺人機器，是不會懂得這種感情的。”
不會懂嗎？
銳雯的眼前倏忽閃過亞索的臉，他看著自己時溫柔的笑。
就像太陽一樣，給予我溫暖。
隻是，我卻是寄居在黑暗之中，無法承受光明的人。
如果在以前，這樣的刺激或許會讓銳雯揮劍而上，可是對於現在的她，卻仿佛是在崩潰邊緣的最後一擊。
當一個人已經在黑暗之中搖搖欲墜，不論曾經有多麽堅強，哪怕是一陣清風，也能夠將他推下懸崖。
“可能你說的沒錯，我不配懂這種感情。”銳雯說道。
“我想說的不是這個。”伽娜柔聲道，“伊澤告訴我，要去反抗，所以我會按照他說的做，這是我第一次做這樣的嚐試，可是我想要這麽去做，我想，伊澤也會喜歡更加堅強的我吧。”
“你想殺我嗎？”銳雯微微抬眼。
說話的時候，她已經握緊了手中的劍。
雖然說自己現在已經沒法再殺人，可是如果眼前的女孩決定殺死她，她也會不帶半點猶豫的還手的。
雖然說在試圖贖罪，但是在那次和阿卡麗交談以後，銳雯已經放棄了用生命贖罪的愚蠢想法。
活下去，才有可能真的得到救贖。
“就算我想，我也知道我是殺不了你的。”伽娜說道，“但是我不會再像以前那樣了，至少，我要做出一些稱得上是‘報仇’的行動來。”
“為了你喜歡的那個人嗎？”銳雯問道。
“是啊。”伽娜又淡淡的笑了一下，好像隻要提到這個人，她就會非常開心似的。
“為了他，我會變得更堅強，更勇敢，這樣的我站在他身邊，我想他也會更加欣賞。”
一邊說著，伽娜的身後已經響起了細微的風聲，銳雯看到在她的身後旋風正在卷起波瀾，大概用不了多久，就會刮到自己的麵前。
這樣程度的風不至於死，可是也一定會相當讓人難過的。
但不知道為什麽，銳雯並不想躲開。
也許是為了贖罪，也許是因為伽娜所說的話讓她感到的自卑。
當一個人在自暴自棄的時候，任何一句話都能成為壓垮這個人的稻草。
而銳雯現在就是這種狀態。
似乎隻有自虐能減輕她的痛苦，雙手沾滿鮮血的痛苦，還有失去所愛的痛苦。
讓風吹過來吧。
銳雯平靜的想著，眼睜睜的看著那陣風呼嘯著向自己刮來，她沒有半點躲閃的意圖，在那一瞬間心裏甚至有種被救贖的快意。
也許就是要這樣被報複，她才能夠得到解脫吧。
然而，就在銳雯產生這樣的想法，而呼嘯的風壓也已經到了耳邊時，她的眼前忽然出現了一道牆。
一道風牆，憑空出現在她的眼前，伽娜吹起的那陣旋風撞到牆上隨之消散，銳雯愣了一下才明白過來，這道風牆似乎是為了保護自己才出現的。
她一臉茫然的轉過頭去，就看到了站在他身後的男人。
長發在腦後紮成馬尾，還是銳雯熟悉的那張臉，隻是溫和的微笑已經變成了堅毅。
“你有你想要靠近的人，我也有我想要保護的人。”
亞索一邊說著，一邊走到銳雯身邊，將她護在自己身後，接著，他看向了伽娜。
“對不起，不過，我是不會再讓我在意的人在我麵前受到傷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