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示威
張閔翔離開後,李逵也端著手裏的托盤起身離開,當走向張利民時,特意朝張利民點了一下頭,之後才踏著沉穩的步伐離開。張利民原本是在二樓陪著李紹白的,突然想讓張閔翔去沏壺茶過來,卻沒有找到人影兒。
張利民要泡給李紹白的茶自然是自己珍藏的好茶,這樣的好茶交給酒樓裏其他小二來沏怕毀了他的茶葉,於是決定親自上場。剛走到樓下就看到張閔翔站在後廚的門口,和新來的小二僵持著誰也不肯離去。一聽他二人的對話才知道,原來是因為張閔翔想要進後廚,但是李逵以他不是店員為由,不讓他進去。
以前張利民也時常瞧見張閔翔跑到後廚撈嘴,但是他向來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沒想到這一次居然真的會有人攬著閔翔,張利民不覺得心中覺得有意思,這個李逵是個十分有原則的人,再加上這幾日的觀察,發現他幹活十分賣力而且做得又十分漂亮,十分欣賞他。
一個人待在二樓的李紹白有些無聊地從包廂裏的窗戶看外麵的景色,除了人流車輛,還有一些矗立在街上的居民房,房子有些破舊,一些陽光照不到的地方已經攀上了綠色的青苔。這種綠色連片的小植物,看著微不足道,但是它的生存條件卻十分苛刻,不能有陽光,而且還要十分幹淨,否則連一顆青苔也不會長。
李紹白正看著青苔出神,突然包廂的門外傳來細微的腳步聲,緊接著,有人伸手推開了包廂門。李紹白此刻背對著門,聽到聲響時隻以為是去沏茶的張利民回來,故而並沒有太在意身後的動靜。
“李老板好啊!”
一道陌生的聲音從身後傳入李紹白的耳朵,這聲音距離李紹白十分近,由此可知,剛剛推門進入的應該是此刻站在李紹白身後的陌生人。李紹白並沒有表現出很大的驚訝,隻是轉過身來細細地觀察身後的人。
首先入眼的是男人腳上那雙被擦得鋥光瓦亮的係帶尖頭皮鞋,鞋子的做工十分不錯,一看就價值不菲。順著西裝褲往上看,是一件裁剪得體的深藍色西服,裏麵穿了一件白色的襯衣,靠近脖子的第一顆紐扣已經被它的主人解開了。繼續往上瞧,是一張被仔細打理過的年輕的臉,胡子已經被處理過,在臉上完全看不出胡子的痕跡。
陌生男人的臉略顯得有些白皙,卻不是如同病人的蒼白感,頭發有四指寬那麽長,斜分,嘴角帶著會讓人產生好感的微笑,整個人像是被精心打理過的貴公子。李紹白從來沒有見過眼前人,對於他出現在自己眼前有些好奇。
“不知閣下是?”
陌生男人伸手從褲兜裏拿出一條手帕,仔細地擦拭著每一根手指頭,如同剛就完餐,用一種看餐桌上剩餘飯菜的目光上下打量著李紹白。約摸打量了十秒鍾之後,才緩慢地開了口。
“我以為李老板會對我有些印象的。”
陌生男子雖然什麽都沒有做,也沒有說什麽難聽的話,但是李紹白在麵對他時隻有一種難以言說的不適,他希望這個突然出現的陌生男人可以趕快離開包廂。然而李紹白心中盤旋過一遍之中篩選出來的委婉的話還沒有來得及說出口,包廂門又被人推開了。
來人是剛剛出去泡茶的張利民,他身後還跟著一個端著托盤的小二。張利民一見包廂內站著的男子,顯然也是一驚,之後臉上立刻切換出一抹笑意,快步走到男子跟前,用十分客氣的語氣與他說話。
“陳爺,您怎麽來了呀?”
被稱作陳爺的年輕男人卻隻是隨意瞟了一眼在自己麵前努力表現討好之意的張利民,之後又將目光投向了李紹白,輕啟薄唇,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將一句完整的話崩了出來。
“聽說張老板認識了新朋友,我來看看適合神聖。”
被稱作陳爺的年輕男人就這樣傲居地站在包廂的一小方土地上,整個人散發出一股如同帝王般的驕傲,一時間這個原本看著十分寬敞的包廂因為突然多了這麽一個人,變得擁擠起來。小二似乎也受著氣氛感染,連忙將手中的托盤放在桌子上,迅速布完茶,就拿著托盤匆忙離開了。
這個被張利民稱為陳爺的年輕人自然不是個簡單角色,而且他的話裏已經十分清楚地指明,他此次過來目的就在李紹白。李紹白也是見過大世麵的人,又怎麽會被這樣一個突然出現的人嚇到。隻見李紹白臉上的表情突然變得放鬆起來,手上的動作也隨意起來,就這樣利用十分不經意的小動作將年輕人營造出來的緊張氛圍破壞掉了。
“我不過是個小人物,卻還勞煩你親自過來一趟瞧我,真是受寵若驚。”
李紹白麵對年輕人是隻稱你並沒有像張利民那般直呼“陳爺”,年輕人自然也注意到了這一點,但是他卻絲毫沒有在意。反而將一身威壓全部卸去,十分自然地落座,翹著二郎腿,兀自從桌上的托盤裏拿出一個白瓷的茶杯放到桌子上,又端起盛了熱茶的茶壺,給自己斟了一杯茶水,清亮的茶水很快充盈了白瓷茶杯,熱騰騰地散發著縷縷熱氣。
張利民有些疑惑地看著麵前的年輕人,此人不是別人,正是之前經常來第一酒樓的洪門幫會一把手陳元舵,隻是他之前都是坐在二樓拐角處的位置喝一下午茶,沒成想今日居然來了此包廂,看樣子似乎還是衝著李紹白而來。作為大哥,張利民本能地試圖想要將陳元舵的目光從李紹白身上轉移開,故而一見陳元舵給自己倒茶,立刻湊了過去。
“陳爺,覺得這茶喝著如何?”
陳元舵捏著白瓷茶杯,將目光轉移到張利民臉上,這個年過半百的掌櫃臉上含著笑,皺紋使他的臉看上去像一朵綻放的菊花。“張掌櫃的茶一向味甘,這茶也不錯。”
張利民似乎因為聽到了陳元舵的讚美,臉上的笑容綻放得更大了,他看向陳元舵的眼神更加殷勤,但陳元舵的目標明顯不是張利民,不一會兒將頭重新轉向了李紹白。
“我介紹一下自己,我叫陳元舵。”
雖然陳元舵坐在李紹白麵前的椅子上,需要仰起頭才能看到李紹白的臉,但是他絲毫沒有沒有因為坐得低而就此放低姿態,依舊用一種十分傲居的神情看著李紹白。但是李紹白顯然沒有在意陳元舵刻意表現出來的這一份傲居,在李紹白眼裏,麵前的這個刻意在乎細節的年輕人根本就是在裝逼,麵對這樣的人如果不去理會他,他自然就偃旗息鼓了。
李紹白幹脆也坐在了陳元舵旁邊的椅子上,自顧自地拿起茶杯,倒了茶以後才緩慢地從鼻子裏發出一個“嗯”字。
陳元舵被李紹白的態度鎮住了,從來沒有人不給他陳元舵麵子,哪怕是巡捕房的楊探長也要給他三分麵子。李紹白捏著茶杯,一臉挑釁地看著陳元舵,來者既然不善,那為何自己還要和顏悅色以待?
“不知陳爺找我何事?”
李紹白看著這個陳元舵一臉大爺樣,想必也是個有些名望的人,隻是李紹白壓根就沒有聽過陳元舵這個人,也就隨著張利民喊一聲“陳爺”了。
陳元舵見李紹白突然又變得之前好說話了,還以為是因為自己報了名號以後,李紹白終於反應過來,臉上不自覺就換上了衣服有些得意的麵孔。李紹白注意著陳元舵的麵部變化,暗自在心裏搖了頭,雖然這個陳元舵看著還有些精明,但可惜的是不夠沉穩,喜怒與外界之物關聯的太過明顯。
有時候注意一個人一閃而過的細微表情,反而可以抓住一個人的真實想法。這個陳元舵在剛進包廂的時候一臉傲慢,隨後見了張利民則化為一臉不屑,看向李紹白時既隱藏了一絲的敵對,同時又十分得到李紹白的讚同。關於想要自己的讚同李紹白是理解的,因為幾乎每一個人都會在意這些事情,哪怕是一個孩子也會想要得到來自其他人的表揚,人不會因為年齡增長而不在意別人的餓肯定。讓李紹白疑惑的是陳元舵一直隱藏在那份傲慢之後的敵意,李紹白平日裏與陳元舵從來沒有半分來往,他想不明白陳元舵的這份敵意來自何處。
陳元舵冷眼欣賞著李紹白眼裏的疑惑,他想要的就是給李紹白壓迫,讓他自己被自己困死。他要像個上帝一樣去主宰李紹白的人生,也正是因為陳元舵這種有些變態的想法,他平日裏的著裝打扮十分地精細,甚至連裝在身上的一塊手帕也都是最有名的繡娘親手的繡的。
若是對洪門幫會稍微上一點心就會發現,洪門幫會的二把手三把手與一把手之間的年齡差距比較大,二把手和三把手都是四十多歲的人,然而這個陳元舵不過才二十七,表麵看著文質彬彬,外界的很多人都想不明白這個年輕人如何能夠號令洪門幫會這樣一個可以在幫會林立的上海坐上第四位置的幫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