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棱鏡
艾德和布倫特的見麵不算多，為了避嫌，他明麵上和威廉姆斯家的合作也僅是不被公開的秘密。
上一次，兩人見麵還是兩個月前，那時的維利西斯有了預兆，艾德記憶裏的未來片段，有關於一次群體事件的發生提前了，他寫出一份報告，交給布倫特。
布倫特看完之後沉默了很久，留下了這樣一段話：“從那之後，維利西斯就再也沒有出現過神話生物，所以我轉頭去抓人，人抓了一批又一批，抓的我坐到了這個位置上，可維利西斯的治安還是往更差的方向發展了。”
“我馬上都快忘了，我到底是來做什麽的。”
言語神態中的茫然令人動容，艾德感同身受。
耀星狼事件給他留下不可磨滅的震撼，他第一次麵對不可戰勝的敵人，第一次知曉星球的偉力，第一次打破“命運”的桎梏，那些他力不能及的事物，時至今日已不再遙遠了。
艾德體內的魔力矩陣已經徹底成熟，隻要他想，從古至今的無數知識可以讓他變成最強大的那一批法師。
他也嚐試著那麽去做了。
但還需要一些時間，艾德需要選定一個方向，製作魔導器，他有一個想法。
從魔力起源到未來片段，橫跨五個世紀，站在無數巨人的肩膀上，艾德是第一個可以自主選擇魔力矩陣進化方向的人。
這並非是他一個人所能做到的，就算他通曉古今，但魔術研究毫無疑問是一門研究，是嚴謹的科學，艾德手邊沒有器材，沒有團隊，他不可能做到無中生有，製造一個完整的法術路徑。
但是天狼星可以。
這個神明般的存在，不知道為什麽願意提供幫助，艾德便順勢提交了一份數據，以及他腦子裏對於新路徑的構想和框架，天狼星幫他補完了框架內的所有東西。
天狼星將通過月光，改造他的身體，得以實現這份構想中的一切。
但艾德有些忌憚。
他警惕這個超凡的星體，完全超脫於人類的究極存在，艾德不知道狼群意識的目的是什麽，接受這份饋贈又要付出什麽樣的代價，是否意味著他將永遠接受天狼星的控製。
雖然天狼星一一否認了以上的猜想。
當艾德合上眼，他進入了天狼星中。
狼群意識以維羅妮卡的姿態出現了，幼年版本的維羅妮卡，艾德再也見不到的那個。
他站在湖心島中央，“維羅妮卡”則站在道路一端，無語對望。
那應該不是狼群意識，就和他四年前見到的那個一樣，都屬於狼群意識中的一部分，很小的一部分，並不能完全代表天狼星，這也是當然的，如果天狼星真的以完全的姿態與他會麵，那一定是神明蒞臨的場麵了。
最終還是艾德打破了沉默：“為什麽，你們會如此在乎維羅妮卡？按照舊製度，你們應該能通過儀式來擴充族群才對。”
“人類有除了胎生，難道還會從蛋殼裏孵化出來嗎？”天狼星話中帶刺，卻通俗易懂，毫無情感起伏地敘述：“儀式，是我們保持了數不清年月的傳統，族群內並不是沒有質疑的聲音，我們的狼王依耶塔就曾質詢過，門羅的到來讓這種質詢變成了渴望，我們是一個互相影響的整體，對我們而言，思想是會蔓延的瘟疫，這瘟疫促使著我們做出改變。”
“把製度拋給血統、基因、進化論，是我們做過唯一一件帶有意識形態色彩的改變，這意味著巨大的風險，因為我們不能變成自然繁衍的同時保持儀式，就像人類不可能同時有胎生和卵生兩種形態。”
原來如此，因為維羅妮卡是自然繁衍的火種，她代表著耀星狼的存續，所以她才會被如此重視。
而艾德猜想，如果維羅妮卡按照原來的軌跡發瘋了，那她的父親，侯爵也一定會依照天狼星的旨意，以不人道的險惡方式來保證狼群的繁衍。
雙方都是冷血的怪物。
“我們原以為，這便是唯一的變數，但當我們重視人類這一個體的思維時，我們又發現了其他的問題，因為延續族群的個體，她對於繁衍有著強烈的選擇傾向性，而她是唯一的，並以此為要挾，我們也隻好一定程度上尊重她的意願。”
一段話說的極其拗口，矛盾而充滿了抵抗意味，就像精神分裂的患者的兩個人格在對抗一般，很顯然，維羅妮卡作為天狼，族群中的一員，也在密切關注著這場對話，而艾德理解了這段話的含義後，止不住咳嗽了起來，隨後道：“所以，這次的饋贈是維羅妮卡爭取來的？”
“是。”
“那我接受你的饋贈。”艾德點頭，雖然他尚有疑慮，但繼續猜忌也無濟於事，他道：“不過我想給這條新的魔力路徑命名。”
“那是你的事。”
“維羅妮卡”說道：“這將是你此生最後一次進入天狼星，外來者。”
意識離艾德遠去，再完全陷入沉睡之前，艾德產生了這樣一個想法，如果像天狼星這樣的存在，在將來會給現實世界帶來毀滅和災難，他應該做怎麽樣的準備，才能把月亮扼殺在星辰上？
我一定是瘋了，艾德不由得這麽想到。
等艾德再次醒來，他渡過了一夜安眠，外麵已經是第二天清晨了。
艾德遺忘了一些事情，懵懵懂懂，關於某一部分的事無論如何都回憶不起來，就像在夢裏經曆的一樣，他隻能記得這跟天狼星有關，是他們控製了自己的記憶。
不錯，起碼他們還願意告訴自己，他們動了手腳。
而他右手稍一用力，一層銀色的“盔甲”，金屬質感的、鱗片狀的物體覆蓋了整條手臂，僵硬的運動著，艾德卻覺得這些鱗片蘊含著某種機械式的美感，裏麵覆蓋著肉眼無法數清，密密麻麻的紋路。
在手臂的尖端，手掌的部分，狀如狼爪，尖端散發著寒冷的光芒。
當初他解剖的那隻耀星狼，其脊柱上的發光的東西，就是由這金屬組成的，它是一種獨特的活體金屬，是一種器官，艾德體內承載了過多的天狼星魔力，瀕臨死亡，他們便想到了運用這種方法改造艾德，拯救了他的性命，但同時也是一種掣肘。
這是天狼星的東西，如果艾德什麽也沒想就欣然接受，那他以後必定受製於天狼星，就像所有天狼受製於狼群意識一樣。
艾德給出的那份計劃戳破了天狼星的小心思，他現在是一個擁有獨特係列法術的法師了。
當時自己想要給這個係列以什麽冠名來著？艾德想不起來，卻本能地脫口而出：“棱鏡。”
每個法師都將根據自我的魔力特性挑選一條係列法術研習，每個係列都被命名，每個係列都有一個基石，比如著名的煙花，“人格”係列，基石為“美德”，它是一個框架，往框架裏注入魔力，給魔力定性，再在框架中編寫法術程式，便是接下來的法術。
法術程式在有限的框架內，至多容納七條，但是在未來，新興工藝可以將其擴容至十三條。
那是非常遙遠的將來，遙遠到艾德無法企及，他隻在未來片段的末尾中窺得一斑。
現今的所有法術學派裏，五條為學派的普用公式，最後兩天，才是一個法師差異化和強大與否的關鍵，而對艾德來說，他掌握的和任何學派，任何法術都有差異，因為他將五條都整合為了基石，為基石服務，但最後兩條也至關重要。
特化過的法術增幅的基石給艾德帶來了超凡的身體素質，他的感官、力量、速度皆得到了巨大的強化，他眼中的世界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艾德的身軀甚至可以試著和耀星狼，或者說那位佐德將軍抗衡，盡管純粹的比拚軀體能力，結局一定會是敗陣。
而接下來才是重中之重，兩條法術艾德也將其整合為了一條，天狼星的偉力讓自己的身體變成了一個分為兩個部分的係統，而這一切都為了服務這一個甚至脫離了法術範疇的奇跡。
金屬覆蓋在手臂之前，狼爪虛握，突然，空氣像是一塊玻璃一樣，被擊碎，產生龜裂，並且在不斷蔓延，隨後猛地碎開，碎成了長條狀的尖刺。
艾德的狼爪握住了這些散開的尖刺，尖刺交錯融合，變成了一把奇形怪狀的劍。
一把空間形成的利刃。
竟然真的成功了，艾德震撼的幾乎發出喊聲，張開嘴又咽了回去，激動的無以複加，這種隻存在於猜想中的法術，如果沒有天狼星，他甚至都不會將其撰寫成稿，這是世上獨一無二的奇跡！
艾德成為了隻會一個法術的法師。
狼爪上的金屬正在高速運轉，僅僅是握著，他的手都感覺到了可怕的壓力，他鬆開了利刃，利刃在空中散開，回歸空間，艾德並不氣餒，反而笑了起來。
這隻是個開始，他真的很好奇，期待著這個法術能進化成什麽姿態。
艾德想要進一步嚐試，突然，有人敲響了他的房門，並自顧自的推開了，嚇得他連忙將右手背過去。
是伊諦絲，這並不是冒犯，而是習以為常，她習慣了自家少爺的日夜顛倒，她和大小姐都勸過很多次，隻是無果，便都養成了習慣，伊諦絲會在這個時間準備一份早餐，讓少爺吃了再睡下。
隻是她今日看著慌忙藏著什麽，把手背過去的少爺，顯然誤會了什麽，端著早餐進退兩難，臉頰微微泛紅，不安地道：“我是不是打擾您了？”
艾德深吸口氣，道：“沒打擾。”
自家的女仆，在他長大以後，就很喜歡類似的玩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