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七十八章 冤家路窄
這世間的情愛究竟是什麽，曦月有些不明白了。若是以前，她定然會信誓旦旦地說出自己的一番大道理，尤其是對待程雨和冷雲的事情上。然而，亦是程雨和冷雲的愛情，讓她對愛的理解有些模糊了。
愛，是什麽？
程雨的死，她從一開始就歸罪在冷雲的身上，對他冷言冷語。不，或許是遇到程雨的一開始，她就站在她的那一邊，對百裏辰百般挑剔，他所做的一切，都是錯的！扔了程雨為他舍下尊嚴買的墨色衣衫，逼她她以自己的生命煉製草木髓，讓她擋在他的前麵，耗費了為數不多的生命，甚至殘忍地與百裏棋成婚，讓她淒慘一世，最後落個魂飛魄散的下場，一切，都是冷雲的錯！
可是紅塵水飲下，解開千年的記憶，卻是了斷了這段紅塵。一個沒了記憶的人，若是不愛，為何會將自己活成她想的樣子，若是不愛，因何憎惡起千年他最愛的墨衫，還不是隻因千年的程雨曾說：“你穿墨衫的樣子最醜了，我想看你穿其他顏色的衣服！”他為她改變，這一變，就是千年，即使千年之後，他已經不記得她。
她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千年的冷雲除了劍，卻什麽都不知道。他不記得她，卻在千年之後以精湛的棋藝勝了她，彈奏出那樣的曠世奇曲，他不記得她，卻將她最愛吃的東西都變成自己最愛吃的東西。
什麽是愛？沒了記憶，卻將自己活成她的模樣。
曦月見過孟婆，孟婆對他們的這段情愛亦有唏噓。她告訴她，冷雲曾經在望鄉台守著程雨幾乎盡十年，他一直信守承諾等著她，直到她與玉族的族長拜堂成親，他對著望鄉台粲然一笑，欣然接了孟婆手中的孟婆湯，斷了他與她一世情緣。然而，就是他再次投胎的同時，那個不甘的女子卻是以自焚的方式結束自己的洞房花燭，她踏上黃泉路去尋他，隻是晚了一步，便錯開生生世世。
程雨與冷雲的愛情沒有對錯，隻是時間將他們分割開來，從前一個是公主，一個是侍衛。然後，一個是剛入黃泉路的幽魂，一個卻是恰好轉世為人，再接著，便是千年的苦等和無盡的輪回。而今，他們一個消逝在天地間，一個卻苦守在凋零的桃花木下。
百裏辰在飲下紅塵水的那刻便死了，活下來的是冷雲。他神色不見波瀾，曦月卻知道，所有的苦都將他浸滿，所有的淚都已經幹涸。也許他的魂魄也隨著她散了，留下的是承諾的軀殼，承諾程雨好好活著。
……
樹林幽幽，幾道人影長長拉在青草之上，鞋麵與青草窸窣摩擦，但是在人離開之後，那被壓彎的小草竟是倏的一下立了起來，上麵冒出清透的水珠，就像是不曾被踐踏過一般。
“這些植物生命力太旺盛了！”一個紫衣的男子蹲在地上，擺弄著自己剛剛踏過去的小草。
蒼色道袍的男人看了一眼：“這裏離蓬萊仙島不遠，況且又遇上蓬萊仙島即將開放的特殊時期，無論是動物還是植物，隻要是有生命的，都會得到蓬萊仙島溢出的仙氣的好處，幸運一些的，能成精！這可比修行百年都有用處。”
“所以才說，蓬萊仙島上的東西一草一木都是帶著靈性的！”白衣公子笑容溫潤，在這蒼翠輕渺之中更顯淡然寧靜。
這幾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前往蓬萊仙島的即墨琬琰，曦月，瑤湟寧和塵緣。自那日告別冷雲之後，塵緣自主請命，隨著曦月三人去蓬萊仙島，有他這個天機傳人的加入，幾人自然不能往外推，欣然應下。為了趕上蓬萊仙島的開放時間，幾人禦劍而行，趕了數月的路程，終於到了蓬萊仙島的外圍。
僅僅是外圍，就聚集了不少的修者和妖族，不知是什麽時候開始，大家就默認了一條規定：人族和妖族平等。
是的，在蓬萊仙島的競爭之中，人族和妖族有平等競爭寶物和仙草的機會。這條規定，莫名讓氣氛更加緊張，沒了限製，人族可以與妖族聯手阻止其他的人族同道，妖族亦是如此。即墨琬琰和曦月幾個人剛入外圍，就見識到不同尋常的氛圍，為了不惹上麻煩，他們挑了一條僻靜的小路。
沒了外人異樣的目光，倒也是自在的。然而，如他們一般的想法也不少，如今，便有一個。
十丈開外的灌叢動了幾下，即墨琬琰幾個人神色立即一變，抬眼看去。隻見墨綠的灌叢之中伸出一把利器，銀白色的劍尖閃著寒光，“刷”地一聲，將麵前的墨綠灌叢橫斬而下，天藍色的衣衫一晃動，露出一身即墨琬琰幾人不能再熟悉的修士服。
即墨琬琰幾個人的心思放下，隨即目光之中也露出不耐的神色，他們和蘭尊派就是天生的仇家！虹橋初遇，就大打出手，好不容易因為曦月身份的壓迫，化幹戈為玉帛，隻可惜平靜沒維持多久，就被小白大鬧百裏辰和百裏棋婚禮，使得蘭尊派在天市眾人麵前顏麵盡失，這梁子是徹底結下了。
蘭尊派的弟子砍到灌木，見到曦月、即墨琬琰等人也是一愣神，然後就扭過頭：“掌門，是鬧婚禮的幾個人！”顯然，即墨琬琰幾人已經在蘭尊派眾人的心裏烙下深深的痕跡。一名普通的門徒已經記下幾人的音容相貌。
“哼，我道是誰，原來是他們幾個，可真是冤家路窄啊！”
特有的女子跋扈的聲音，曦月幾個人也是耳熟能詳，若說他們因何與蘭尊派到了此種想看兩生厭的地步，有一半的原因都要歸功在百裏芳容的身上，若是她不挑事，息事寧人，大家還是可以做到的。
“一個姑娘家，嘴下還是留德比較好。”瑤湟寧瞥了一眼，淡淡道。
“你是什麽意思！邋裏邋遢，本姑娘還容不到你來教訓！”百裏芳容斜睨一眼瑤湟寧，眼中閃過不屑。
瑤湟寧眼睛眯起，唇上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此時的他不像是一個道士，更像是一個放蕩不羈的公子，周身的貴氣不容人小覷：“我哪有時間教訓你！我是怕你總這麽‘聲如洪鍾’，把淩霄給吵醒了。嗯，你還不知道淩霄是誰吧？就是那個把你頭發削掉的劍，它最近脾氣不怎麽好。”跟即墨琬琰相處許久，瑤湟寧嘴上功夫也頗為了得，大抵是除了即墨琬琰還沒有碰到對手。
百裏芳容被人揭開痛處，正待大怒：“你——啊！”誰曉得，剛一說話，瑤湟寧背上的淩霄就“刷”地一下從劍鞘處飛出，一道藍光閃現，就出現在百裏芳容的近前，百裏芳容嚇得花容失色，尖叫出聲，下意識就去護住自己的一頭烏黑秀發。
淩霄古樸的劍身在半空中搖了搖，囂張的聲音就傳了出來：“霄爺當你多了不起，原來是個膽小鬼……誒！”淩霄的話音甫一落下，就感到一陣寒風撲向自己，他劍身陡然傾斜，險險躲避掉暗中的攻擊。
“哪個不要來臉的家夥，竟然敢偷襲你霄爺！”淩霄身上的深藍色火焰騰地一下冒出來，火焰在空中流動，仔細看去，甚至能夠發現周遭的空氣竟然也隨著火焰波動起來。
當著眾人麵出手的掌門百裏敬亭被淩霄如此辱罵，臉上神色不變，緩緩踱步而出，目光在瑤湟寧，曦月即墨琬琰三人身上一一掃過，在塵緣身上一頓，而後道：“當著父親的麵前欺負女兒，你們做得太過分了！天機傳人，你一向是修行界尊重的醫者，可不能與這幫人為伍。”
塵緣清風朗月一笑：“百裏掌門說話有些過了，他們是我生死與共的朋友。”
“狐朋狗友，不結交也罷！”百裏敬亭乜斜一眼即墨琬琰等人：“當日我長女百裏棋的事情還沒與你們算賬，今日便又欺負到我幼女芳容的身上，你們當真以為我蘭尊派無人麽！”
百裏敬亭的話說得冠冕堂皇，這個人一向便是如此，維護麵子尊嚴之類的東西不惜一切代價，此時在眾多的蘭尊派弟子麵前，看著女兒受欺負，自然要表現一番。
他這話曦月，即墨琬琰等人聽著虛假，但是百裏芳容和眾多蘭尊派弟子及其幾位長老麵前，就甚是暖心。掌門在危急關頭，肯出頭，而不是一味忍讓，在眾人心中，他這個掌門的地位就被抬高了不少。
可是碰到一柄極其以自我為中心的劍，那麽百裏敬亭的做法無疑就是太歲頭上動土。
“霄爺我就欺負人了！”淩霄刷地一下奔著百裏芳容而去，百裏芳容連連後退，最終在避無可避之時，眼睛一閉，卻是聽到“鐺——”一聲響，百裏敬亭的長劍與淩霄撞個正著。
淩霄身上的火焰激烈燃燒，沉重壓著百裏敬亭的長劍，而百裏敬亭也不吃醋，劍身之上竟然慢慢凝聚出一朵蘭花，隨著蘭花的形成，長劍氣勢越來越盛，最終在蘭花快要綻放的那刻，淩霄倏爾飛身，劍身竄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