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身死
銅鏡裏映出一張絕色麵容，肌膚勝雪，眸若燦星，挺直而小巧的鼻子下，是花瓣一樣的唇。
一側的蘇嬤嬤滿意地看著少女的臉，笑著說道：“當真是女大十八變，二小姐如今就像仙女一樣！”
丫鬟笑嘻嘻地將發釵插入她的鬢間：“今天是小姐十八歲的生辰，老爺大擺宴席，定能將名聲傳出去！”
夏妙菱輕輕一笑，朝鏡子裏看了看，突然想到什麽：“說起來，倒是一直不見長姊。”
丫鬟連忙應道：“大小姐方才差人過來，說要送給二小姐一份壽禮，請二小姐往綠水湖相見。”
聞言，夏妙菱麵露喜色：“我還擔心長姊會不高興，如今看來，是我多疑了。”
說罷，看侍女們為她梳妝好了，便站起來往外走，蘇嬤嬤連忙拉住她，“二小姐，生辰宴很快就要開始了，你這是要去哪兒……”
“綠水湖就在府後，難得長姊一番心意，我去去就來。”說罷，便提著裙子往外走。
蘇嬤嬤見無法阻止，值得令跟在她身邊的丫鬟：“看好二小姐了，不能有任何差池！”
丫鬟嘻嘻哈哈地說道：“蘇嬤嬤真是多慮了！”
雖是到了盛夏，在這裏遊玩泛舟的人也不算是很多，放眼瞧去，除了她們所在的這一隻小船，對麵緊靠著岸邊的，還有兩三隻，不過船的裝飾都是普普通通，並無二般，許是幾隻打魚的小船罷了。
一行人行至綠水湖，便見到夏清荷撐著船朝他們靠過來，“妹妹可願坐長姊的船？”
夏清荷一雙丹鳳眼，兩縷彎彎的柳葉眉，她的唇角慢慢地勾起來，眼睛裏仿佛閃著一絲的狐媚，瞧著夏妙菱心中卻也是別樣的滋味。
隻見她身著淡藍色的長裙，裙裾上綴著點點紅梅，那不堪一握的纖纖楚腰上的白色織錦竟沾染上了如同這荷花一樣的淡粉色。幾絲光線穿過了雲層，輕輕地落在夏妙菱的肩頭上，一頭秀麗的長發，用一根白色的玉簪挽起來，再無其他的飾品。
這夏清荷的長相並不亞於夏妙菱，可惜她終究不甚討人喜愛。
“卻之不恭！”夏妙菱輕輕一笑，提著裙子便踏上船，身後的丫鬟正要一同上去，不想卻被立在岸上夏清荷的丫鬟一把拉住，“大小姐的船也是你能坐的？”
丫鬟縮回腿，眼睜睜看著夏清荷將船往湖心撐去。
越往湖水的中心走，這裏的荷花越是鮮豔，由粉紅色變成了深紅色，卻不似牡丹花那般的嬌豔，隱隱還有漫天的香氣撲來。夏清荷笑道：“妹妹你往水底下瞧瞧，我的壽禮就藏在那處！”
夏妙菱心中有些困惑，但依然彎著腰前去看，隻是除了一平如鏡的水麵，再無其他的。
等到夏妙菱想轉身，旁側忽然一股力氣朝她而來，夏妙菱身子本來就有些單薄，重心不穩，一個踉蹌，她整個人都掉進了湖裏。
夏妙菱不識水性，一落下來就被灌了好幾口湖水，那一頭青絲也散亂開來，麵上盡是水珠，她掙紮著喊道：“長姊，救……我！”
想象之中的援手並沒有伸出來，隻聽到夏清荷冷哼一聲：“救你？憑什麽？”
驚恐之中夾雜著愕然，夏妙菱艱難地問道：“為……為什……”
夏清荷麵容猙獰：“如果不是你，我不會被府中上下當做下人一般看待，誰都可以給我臉色，誰都可以踩我一腳！憑什麽庶女就要低人一等！”
夏妙菱拚命掙紮，試圖向那小舟靠近，“我對你……不夠好……嗎……”
夏清荷低下頭，居高臨下的看著在水中掙紮的妹妹，眼中充滿了恨意：
“誰稀罕你的施舍！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麽！高高在上的嫡女，對庶女施舍一些好處，既沒什麽損失，還能成全自己的好名聲！”
夏妙菱在水中撲騰著，拚盡全力伸長了手臂，眼見就要抓到甲板，不想夏清荷竟然抓起船槳，狠狠朝她的身體打過去，夏清荷獰笑道：“從今往後，我就是夏家唯一的小姐，夏家的嫡長女，你的一切，都將是我的！”
這重重的一擊將夏妙菱周身的力氣耗光，她的身體直直往下落，翻滾的水聲夾雜著夏清荷的聲音從頭頂上傳過來：“救命啊！我妹妹不小心掉下去了！來人呐，救命啊……”
水，四麵八方的水朝著夏妙菱湧了過來，呼吸變的越來越困難，她的意識也漸漸地模糊了，可是雙眼依然睜著。
隔著波動的水紋，天上的圓月正漸漸被一團黑影遮蓋，從圓月，變成半月，又變成指尖，最後隱沒在黑暗之中。
就在她閉上眼睛的瞬間，白玉般的脖頸處懸掛的古玉發出了一陣綠光，將她全身籠罩。
“啊！”
夏妙菱尖叫一聲，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她的額上一層薄汗順著白皙的麵頰滑落了下來。
“小姐，小姐，你怎麽了？是不是做噩夢了？”
守在夏妙菱廂房外的丫鬟聽到她那聲尖叫，連忙推門跑了進來，拿著帕子輕輕地擦拭著她額頭的汗珠。
噩夢？難道自己剛才隻不過是做了一場夢嗎？可那感覺為何這般的真切，那溺水的滋味真是讓她永生難忘了。
夏妙菱微微地直了直身體，往床邊靠了靠，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小姐，您喝點熱茶吧，時辰還早著呢，您再睡一會。”丫鬟看她的汗漸漸下去了，起身端了一杯熱茶遞了過去，“明天您要跟大小姐出門遊春，還是把精神養足了好些。”
“什麽？出門遊春？可是我三個月前明明就跟長姐一起出遊了……現在不是已經進入盛夏了……”夏妙菱端著茶杯歪過頭來，滿臉的疑惑。
丫鬟噗嗤一下笑了出來，“二小姐，您可真是睡糊塗了，現在不過剛入四月，正是遊春的好時候哪。”
聞言，她驀地站了起來，一陣小風順著半開的窗戶鑽進來，帶著一股涼意，她忍不住抱緊了雙臂，順著窗戶往外看去，春花爛漫，爭奇鬥豔，確然不是盛夏應有的景色。
丫鬟取了一件外衣為她披上，她低下頭看著胸前，隨即一愣，就聽到丫鬟咦了一聲說道：“這塊古玉好像顏色變淺了……”
她的話音還沒落下，隨後進門的蘇嬤嬤便厲聲說道：“誰讓你碰的。”
丫鬟嚇得縮回手，蘇嬤嬤上前將玉佩塞進夏妙菱的衣裳：“這古玉是小姐從小就隨身佩戴的，不能讓旁人碰了去！免得沾了晦氣。”
夏妙菱怔怔地看著那塊翠綠色的玉佩消失在眼前，原本溫柔的星眸瞬間變的冰冷起來。
為什麽會這樣？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先前的一切是夢？
還是真實的？
夏妙菱把古玉牢牢按在胸前，低聲說道：“不論是真是假，這一次，我絕對不會那麽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