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活神仙啊活神仙

  凝暉閣到底是何等樣的一個去處，外人無從得知，更是無法想象，正如同表麵隻是個清水衙門的都水監，實際上卻是個人人望而生畏的存在一般。


  李淳風在前頭帶路，本以為是個地窖，誰知道地下層竟如此寬敞，說是地宮都不過分。


  因為他們無需打燈籠，往下走的樓梯兩側有宮燈，照得通亮，到得地下層，更是燭火通明，而且空氣流通極佳，絲絲清涼，並不憋悶。


  地下層存放著大量的器物，有一些諸如更漏等器械，也有不少該是太史局的人的發明創造，甚至不少機關的部件等等，有些比四門冰箱還要高大，而且僅僅隻是一個零部件。


  “工部和有司建造皇陵的一些機關，除了將作大匠之外，也有不少是吾等研製的……”


  李淳風雖然隻是隨口解釋，但李崇道心中也是驚詫不已，因為這個看起來像天文科研和氣象部門的太史局，果真沒有表麵看起來這麽簡單。


  到了地下層的深處，李崇道嗅聞到一股子鐵鏽油的氣味，然而兩側全是鏡子。


  這可不是後世的鏡子，而是等人高的銅鏡。


  銅鏡這玩意兒需要不斷打磨，表麵才能光潔可鑒，需要功力深厚的匠人才能磨出清晰度極高的鏡麵。


  有鑒於此，等人高的鏡麵想要打磨光潔可以照人，而且鏡像還能不變形，這就需要付出更大的精力了。


  更何況銅在古代可是珍貴金屬，因為需要用來鑄幣，也不是誰都能隨便購買和使用的，銅礦的開采更是如此。


  李崇道感歎之餘，微眯雙眼一看，正前方是個鐵柵欄的牢籠，四周同樣是銅鏡，不過牢籠的門打開著，門前一人席地而坐，正在點燈讀書。


  奇怪的是，銅鏡的擺放位置該是經過了各種計算，這麽多銅鏡竟然都沒有出現此人的影像，氛圍也就越發詭異了。


  這人身上蒙著一層迷迷蒙蒙的光輝，看得不甚真切，也就二十郎當的年紀，許是常年不見日光，有種吸血鬼一樣的病態蒼白。


  他的麵容清矍消瘦，顴骨很高，卻又沒有給人一種刻薄之感，李崇道第一眼就好像他前世是一隻鶴，長臉尖下巴，鼻子也是又直挺又細長，活像一張照片被拉長了一般。


  “這人誰啊，果真有股子超級大神棍的範兒了！”李崇道忍不住讚歎了一句。


  李淳風早已習慣李崇道的遣詞用語，略帶厭惡地介紹道：“此子名喚葉法善，字道元，號太素，讀老莊，喜神鬼，不類吾等。”


  所謂不類吾等，翻譯過來可不就是，我們不一樣嘛。


  袁天罡和李淳風雖然也喜歡故弄玄虛，但他們畢竟是研究道家理論知識的“學院派”，對這些神神鬼鬼的手段，其實並不喜歡，隻是民間傳說太過玄乎罷了。


  但李崇道聽到葉法善三個字，卻是身子一僵，整個人都興奮了起來。


  “這可是真正的活神仙啊！”


  雖然是曆史學者，也研究民俗，但李崇道不可能麵麵俱到，更不可能了解到每一個人，可葉法善他卻不能不知道，因為這位大佬跟張果齊名，那是真正的活神仙！


  而且葉法善三代都修道，他們家在裝神弄鬼界那可是首屈一指的存在。


  此時他才二十歲，估摸著也沒太多神乎其神的事跡流傳出來，而且被困在凝暉閣的地下層，可能還沒有揚名天下，但遠的不說，他老爹應該已經成為傳奇了的。


  “他爹是不是葉慧明？”李崇道這麽一問，也是想再次確認，然而李淳風卻大為驚詫：“先生也聽說過？”


  “何止聽說過，簡直太熟了！”


  身為曆史學者，李崇道雖然很多時候都研究學術，但畢竟免不了俗，對於一些極具傳奇性和戲劇性的曆史人物和事件，總會心生好奇，特別去搜查和研究。


  曆史上那些被譽為活神仙的人物，諸如左慈於吉陳摶之類的，更是專門去調查了的。


  葉法善的老爹葉慧明，表字德昭，子承父業，出家入道。


  李崇道當時就查到一部《葉真人傳》，稱其通老莊，精義博通，淡泊於誌。惟喜神仙，徇赤鬆之遊，縱黃老之術。


  又身外無物，歸根致柔。有道術，凡嗬萬鬼，搦百神，啟陰官之符，變冥司之籙，無不靈驗。


  且能追究往事，坐知來茲。國家朝廷每年三四次的祭典天地海嶽活動，必駟馬途迎前往主持，因此深得帝室公卿嘉賞。


  他老爹葉慧明都已經是超級大神棍了，葉法善就更不必說了。


  這葉法善四代修道，都喜歡行走民間，皆以陰功密行以及劾召之術救物濟人，最擅長的就是請神驅鬼，五鬼搬運之類的術法。


  而且他修的是符籙派，師從茅山宗的天師，家族的名聲全都來自於民間，在古代這種消息閉塞的環境之下，想要口耳相傳聞名於天下，可見他們老葉家傳奇到了何等地步。


  到了葉法善，據說他老娘劉氏，白日做夢，夢見流星入口，吞之乃孕，懷孕十五個月才生了葉法善出來。


  而葉法善弱冠便身長九尺，額有二午，完完全全符合古人對活神仙的描述。


  當然了，史料上的正經記載，葉法善也是極其牛逼的人物，他一生曆經唐太宗、唐高宗、武則天、唐中宗、唐睿宗和唐玄宗六朝，累授金紫光祿大夫、員外鴻臚卿，冊封越國公、景龍觀主，加號“元真護國天師”，建設“淳和仙府”。


  簡單來說，他就是國家認證過的天師，公認的活神仙！

  即便一百零七歲去世，死後仍舊追贈了越州都督，而他老爹葉慧明都被追封為歙州刺史。


  想起這些，李崇道不由咽了咽口水，與葉法善這樣的中土大唐活神仙相比，薩離還真就隻是個外域的妖女罷了。


  如果真能請得葉法善出去，還愁薩離折騰出甚麽花樣來？


  念及此處，李崇道忍不住朝李淳風吐槽道：“這等樣的活神仙，便讓你們關在地下，你們是怎麽想的？”


  李淳風搖頭苦笑道：“此子自言嚐遊括蒼白馬山，於石室內遇三神人，皆錦衣寶冠，對他說，我等奉太上之命，以密旨告子，子本太極紫微左仙卿，以校錄不勤，謫於人世，速宜立功濟人，佐國功滿，當複舊任……”


  “這是什麽話？這是說他本是仙人下凡啊，若讓皇帝陛下聽了去，又當如何？”


  “哦，對了，他還說了，神人以正一三五之法授之，又勤行助化，如今葉法善已是盡得神人真傳了……”


  “這……這像話麽？”


  李淳風和袁天罡自然是迷信的，但迷信也得有個度，葉法善已經說到自己是謫仙人這種地步了，他們又該如何信？


  然而李崇道卻雙眸灼灼，朝李淳風搖頭道：“淳風啊，你這樣吐槽葉神仙，你不禮貌啊……”


  李淳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