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7章 所司不同
喜兒並沒有驚慌,她出聲道:“知道了,讓容嬪娘娘在前殿稍等,稍後傳召。”
是啊,她是靜貴妃的貼身侍女,她所傳達的意思就是靜貴妃的意思,不過讓容嬪娘娘在外麵稍等片刻,這個權力,住在景然宮裏的靜貴妃顯然還是有的。
小宮女應了聲便退了下去。
喜兒回過身,手中白光往沈雲落眼眸一彈,沈雲落隻覺眼前一陣渾噩,慢慢閉上了雙眼,可意識卻在黑暗裏更加清晰起來。
感覺到喜兒似乎將自己挪到了就近的地方半躺著,又將自己身上衣物弄亂了些,這才出聲:“娘娘傳容嬪娘娘進來。”
那個性子溫淡如水的妃嬪,沈雲落的意識在一片黑暗裏像是睜開了眼看著這一切,司徒夏致帶她回宮的時候肯定沒有瞞著消息,她又在景然宮裏睡了這麽久,宮裏的妃嬪之間應是早就傳開了。
靜貴妃回了宮,皇上要立她為後了,而現在整個後宮除了她,就是容嬪的品階最高,她來看望自己,那是應該的。
喜兒,是不是早就料到了這一點,所以,連栽贓的時間和人物都是物色好了的?
耳邊聽到了一聲短暫的驚呼,還來不及叫出來,就像是被人用手捂住了,沈雲落知道,內力那般深厚的喜兒想要製住手無縛雞之力的容嬪,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果然,片刻功夫,喜兒的尖叫聲伴隨著瓷器落地的聲音傳遍了整個靜凝宮。
“啊——娘娘,您怎麽了!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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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夏致很快趕了過來,沈雲落甚至感覺得到皇帝握著自己的手在輕輕顫抖,喜兒就跪在不遠的地方,語氣帶著哭意。
“今早景然宮裏的芬桃姐姐過靜凝宮傳奴婢過來伺候,奴婢也是到了景然宮才知道娘娘回來了的。”
那些看不見的景象就像倒映在腦海裏一般,沈雲落甚至能夠猜到喜兒的臉上一定帶了驚以及入木三分的……悲傷。
喜兒……為什麽,要這麽對我?
“過了不久,容嬪娘娘求見,我們家娘娘素來不喜歡身邊太多人,也隻留了喜兒伺候,容嬪娘娘坐下之後,喜兒退下去沏茶,不想,回來之時,卻見容嬪娘娘手中拿著匕首正對娘娘行凶……奴婢嚇壞了,尖叫聲下,索性外麵侍衛很快趕了過來,娘娘……娘娘這才沒有……”
容嬪又豈是愚笨之人?她若要對自己不利,又為何會偏偏挑在景然宮下手?更何況司徒夏致素來知道容嬪一向安分守己,先前她品階尚還不如容嬪之時,容嬪都不曾下過手,遑論現下後宮後位已是如此鮮明,容嬪又怎麽會一反常態,親自動手,刺殺自己?
可喜兒卻是自己最為親近之人,現場除了當事二人,隻有喜兒,喜兒與自己關係司徒夏致從來都是知道的,她有什麽事,喜兒都知道。
眼下這種狀況,司徒夏致就是懷疑,也絕不會懷疑到喜兒頭上,之前,喜兒曾做過那麽多維護自己的事,甚至肯為自己沒了性命,這個時候,沒有人會懷疑喜兒。
原來,喜兒才是真正的高手,沈雲落真的很想大笑,那麽,喜兒,為什麽你沒有一刀殺了我?卻將我置放在如此境地?隻是因為有我在,你就沒有出頭之日,所以你才會這麽對我是嗎?
還是,你想讓我看著你是如何登上我的位置的才能開心?
喜兒,這三年時光,都是假的麽?
喜兒的聲音剛落下,一旁為自己搭脈的太醫很快接了下去:“皇上,娘娘之所以昏迷不醒,是匕首之上喂了毒,微臣想要那把匕首下去研讀,如何去毒醒目,方才有眉目。”
許久不曾聽到聲響的容嬪突然出聲,卻裝似癲狂:“哈哈……殺了她,我就能當皇後了……殺了她!殺了她!”
目的明確了,容嬪自己承認了動機,哈哈,真是可笑,喜兒,用的什麽方法,能把一個人在這麽短的時間裏弄瘋癲了?
司徒夏致的聲音很輕,他說:“先關起來。”
之後,像是所有人都退了下去,整片空氣再也聽不到半絲聲響。
“落兒……”司徒夏致握住沈雲落的手,聲音滿是疲累:“是我疏忽了……”
他不曾想到,一切會來得這麽快,那些暗地裏的人,到底藏在什麽地方,逼瘋了容嬪再來栽贓?容嬪是什麽時候瘋了的?林科能否查出容嬪是否被用過藥?落兒身上的毒,又是什麽?
“落兒……你不會有事……”司徒夏致輕吻沈雲落眼角。
就像幹涸許久的土壤瞬間遭遇暴雨,過多的水分無法承載,順著眼眶就流了下來。
不,不是的,司徒夏致,不是你疏忽了……
是我們誰也沒有想到,司徒夏致,這到底要有多殘忍才能這麽冷心冷肺?
喜兒,那個陪了我三年,肯為我背罪,肯為我去死的喜兒!她就那麽輕輕巧巧地把我放在你的身邊,讓我看著你能為我做到什麽地步。
“落兒……別哭……”司徒夏致感覺懷中女子淚水洶湧,伸出指腹為她擦拭,奈何越擦越多,而粗糙指腹卻在眼角留下一片通紅痕跡。
“落兒……”司徒夏致胸口一頓,感覺有什麽東西密密麻麻的紮了上來,幾乎讓人窒息,他俯身,吻住那些眼淚:“落兒……不哭,很快就會好的……”
沈雲落卻哭得更凶,可惜,眼睛卻似有千斤重量壓著,怎麽也睜不開,司徒夏致,我不怕受傷,不怕流血,不怕死。
可是,我怕,這輩子會和你就這麽錯過……
司徒夏致,我怕的,是我再也見不到你了那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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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三天,整個太醫院傾盡所有,都無法查出靜妃娘娘所中何毒,人無法睜眼,無法說話,無法動彈。
可卻懂得哭泣,是否是有意識的?查遍上古醫術,都沒有一種藥物能讓人陷入如此境地,甚至連盅物都查了,也沒有百分百接近一物。
群醫束手無策。
沈雲落不知道外麵時間過去了多久,隻察覺得到,每逢司徒夏致早朝之後,喜兒就會來給自己上膏藥,她沒有解開對自己的束縛,那些藥物抹上去之後,傷口冰冰涼涼,卻奇癢無比,每次都迫得她冷汗淋漓。
之後禦醫再來查看傷口,沒有人看得出喜兒曾經上了藥,隻是傷口卻又崩裂了,如此三天,愈合之後裂開,裂開之後愈合,反反複複,禦醫們隻當毒性使然,卻沒有危及生命,到底也不敢亂用藥,隻是金瘡敷著,防止流血。
三天後,當傷口終於不再迸裂,沈雲落聽到了群醫鬆了口氣的聲音。
那隻是因為,喜兒再也不往傷口加藥的原因罷了,如果可以笑出聲,沈雲落一定會笑,喜兒的某種目的達到了,她當然會罷手,隻是她不相信,喜兒做了這麽多,會隻是想讓傷口留下疤痕。
那種沒有時間概念的生活,就像闖進了一片黑暗,遍地泥沼,入地猩澀,若不是司徒夏致日日陪在身邊,沈雲落不知道自己能夠撐多久。
但是喜兒卻不想這麽下去了,在禦醫宣布傷口終於愈合再也不會崩開,但傷疤卻不能消除的第二天早朝,喜兒遣退了景然宮裏所有宮女太監。
不會有人懷疑喜兒的初衷是為了靜妃娘娘好的,沈雲落靜靜感受著喜兒離自己越來越近。
眼睛一陣溫度覆上,閉了三天的眼終於再次見到光明。
沈雲落睜開眼,看著喜兒,喜兒也看著她,眼神裏再沒有三天前的驚慌閃躲,很平靜的對望。
“娘娘,對不起。”依舊是那麽簡單的三個字,喜兒終於錯開自己的目光:“娘娘若是要恨,喜兒自當承受。”
恨?她為什麽要恨?人不為己,天誅地滅……自古如此。
喜兒沒有解開身上的束縛,沈雲落依舊不能動彈,躺在榻上,看著喜兒,似乎是她唯一能做的動作。
喜兒吸了口氣,解開沈雲落身上羅衫,鎖骨之下,傷口猙獰,很仔細的確定了位置,喜兒在沈雲落麵前解開自己衣物。
鎖骨之下,紅色胎記的位置和沈雲落傷口的位置不謀而合。
眼瞳驀然張大,沈雲落像是想到了什麽,心底一股寒氣逆襲而上。
“娘娘,那日皇上確實寵幸了喜兒,可並不是皇上醉酒,而是喜兒在皇上燃的伽楠香加了合歡散,皇上這才錯把喜兒當成了您。”喜兒語氣平緩,像是在訴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
“可喜兒忽略了皇上對您的寵愛,第二日皇上發現有人假扮娘娘承歡之後,大幅動作,若非喜兒身懷主子所賜之物,怕是難逃死劫,可喜兒身上的胎記卻也因此暴露。”
所以……所有的一切,都是針對司徒夏致一人的!喜兒目的不是爭寵!
不,喜兒,你不能那樣!司徒夏致……司徒夏致對她從來不設防,若是喜兒借了自己的麵目接近司徒夏致,那後果……
不!喜兒,別這樣!我不想恨你,喜兒,求你了……
即使身子不能動彈,沈雲落依舊感覺自己在發抖,盛夏的風色吹到心裏,卻像是裹上了銀霜,沈雲落淚流滿麵。
喜兒,別這樣……求你,別這樣。
喜兒嘴唇一抖,良久,終於出聲:“娘娘,我們,所司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