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鳳歸來:已不值我,期待埋怨
最近衣坊裏的生意好得不得了,除了宣傳到位以外,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她畫出來的衣裳款式全都是最新的,別家絕不會有。因為好看,質量也全都是精品,很快的,不論男款還是女款,都已成了京城權貴們爭相追捧的奢侈品。
這種全新款的衣裳,被貴族們統稱為羽裳天衣。羽裳是女裙,天衣是男裝,合起來又有佳偶天成,天生一對之意。可以單賣,也可以成套出售,還可以預訂獨一無二隻屬於自己的衣裳。當然,這價格嘛,就不是一般人可以負擔得起的了。
但也正因為如此,越來越多的年輕貴族,世家子女們,對羽裳天衣趨之若鶩。錦鏽衣坊的招牌在最短的時間內,引領了京城貴族群的穿衣風潮。那些年輕的權貴們,都以有一件錦鏽衣坊出品的羽裳天衣為身份象征。
為了在短時間內籌到足夠花用的錢,她基本一有時間就會畫,這半個月來,出手的圖少說也得有兩百張了吧!
辛苦歸辛苦,其中利潤卻是相當可觀,僅僅這一個生意已經暫時勉強夠她支出了。原來她和娘一起收留下來的女人們,都有被安排著學各種養活自己的本事。
其中女人們最適合學的自然是女紅,十多年下來,她手下手藝好的繡娘已經有兩三百人,可是這些人日夜不停地趕工,羽裳天衣仍然是供不應求。
時間被擠得滿滿當當的,很累,卻可以讓自己沒有空閑去胡思亂想。但是現在,因為麵前多了一個男人,她繪畫的動作不由的慢了下來。但是她沒有抬頭,神色平靜到仿佛並不知房中還有另一個人一樣,直到脖子上忽然傳來一陣涼意,而後全身在一瞬間湧進一片清透的爽勁。
傅華衣連忙放下筆,伸手一摸,捏到一塊涼透心肺的小圓珠子。
“這是什麽?”她回頭問不知何時已經站到了自己身後的鳳離歌,鳳離歌笑道:“這是靈玉髓,天生擁有致冷保溫的奇妙功效。隻要貼身收藏,夏天無論你穿多少衣裳都不會熱。冬天的時候不管穿多少衣裳,也不會冷。”
他看到她又是纏腰,又是麵紗的,這兩天熱壞了吧!
“它摸起來那麽冷,冬天能戴嗎?”之前,她當真是全身燥得慌,隻不過因為後麵還有一短時間得忍著,為了慢慢習慣以免往後不慎在別人麵前露了馬腳,所以不舒服她也忍著。
可是自從這小珠子貼上皮膚之後,瞬間就有了一種通體舒暢的感覺,涼到沁人心肺。
“它的溫度會隨著環境變化。”鳳離歌解釋道,“這是我師父找來給我的,我都戴了快十年了,保證你冬天不會冷。”
他一大男人自然不會戴這種圓珠形墜子,這是他戴在手腕上的。昨天晚上看到她在腰上纏那麽厚的布時,他就想把珠子給她了,之所以遲到現在,是因為他回去換了一根長了一點,漂亮了一些的繩子。
“你也需要這個?”傅華衣好奇地問道,“我娘說,有內力在身的人,在尋常生活環境下,是不會懼熱畏寒的。是真的嗎?”
鳳離歌笑著在她對麵坐下來:“我用它不是為了冬暖夏涼,它還有別的妙用。”
“那這麽貴重的東西,我不能要你的。”傅華衣說著就想把珠子摘下來,鳳離歌連忙捉住她的手,著急道:“衣衣,你一定要這樣拒人於千裏之外嗎?你知道我的意思。”
傅華衣被他握住的手僵了僵,她正準備取下墜珠,手在脖子旁邊,他握過來,大手正好將她其中一隻小手完全的包裹其中,手背還貼上了她的臉。若是平日裏,她肯定早就將他手推開,又生氣了。
但是今天,她沒有,任他握住她,她神情平靜地說:“殿下,你明明知道,一切都再也回不去了,又何必總是這樣自欺欺人?”
年幼時期那一段屬於他們的天真快樂,因為他的歸來,記憶漸漸越來越清淅。十二年以後的今天,他除了長大了一點,仿佛什麽也沒有變。他還是最疼她的那個人,可是麵對著如今的他,她卻隻覺得一生兩世彼岸天涯,滄桑無垠。
她早已經不是當初年紀小的小衣衣,而他,即便是裝得再像,也已經不再是那一年藏在娘的秘密裏躲難,世界裏隻有她與娘親的少年。他不再是她的小五哥哥,他是世人皆知的皇太孫。
她相信他對自己是有幾分心的,幼年時他不遺餘力,恨不能把天上星星都摘下來給她的寵愛曆曆在目。每一個許下諾言的人,在承諾當時都是真心的,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環境的變化,有幾個人能夠一生信守,矢誌不渝?
與他的雄圖霸業比起來,這小小兒女的兒女情長,又算得了什麽?
“不要叫我殿下,衣衣,我聽了難受。”鳳離歌沉聲道,“我們不需要回到過去,這隻是另一段人生的開始。你沒有一無所有,你還有我,我從來都不曾離開過。”
“是嗎?”傅華衣嘲弄地笑了笑,傷痛的眼神忽然添了一絲淩烈的銳利,“那麽,在我被邵雲笙以偷梁換柱的方式,坐在喜轎裏滿大街地轉著成為天下人的笑柄時,你在哪裏?在我被白洛塵明裏敬重暗中欺淩時,你在哪裏?在我被蘭夜月設計當眾慘遭淩辱,驅打出門被那些人用臭東西砸到掩埋的時候,你在哪裏?在我被蕭家的人毒打過後,綁了巨石丟進河裏去的時候,你又在哪裏?這麽多年來,隻要你稍微肯對我伸出一次援手,我娘就不會死,曾姥姥也不會死,我更不會……”
是啦,她是死了一次的人。他明明有權有勢,即使他身邊再危險,可隻要有上三分心,要保她的命也綽綽有餘了。但事實是,自從當年他離開以後,她就再也沒有見到小五哥哥回來過,以至於她都慢慢的把所有關於他的記憶都收藏了起來。
過了十二年,在她慘死以後再回來,他竟然還能理直氣壯地跟她說,他從不曾離開過。嗬,好諷刺!
鳳離歌泯著唇不作聲,隻是死死的握住她的手,半邊俊臉呈出一種頹然的灰白色。
他沒有半個字的解釋,是否因為無話可說?傅華衣譏諷地笑道:“我知道為什麽,因為我變成了醜八怪,再也不是小五哥哥的小衣衣了。看一眼都惡心的醜女人,站在身邊都是玷汙是恥辱,所以,我的生死與你何幹?而今,因為我有不死藥秘方,你為了救自己的母妃,竟不惜犧牲色相與我虛與委駝!竟能使得皇太孫殿下為我的風姿折服,傅華衣真是三生有幸,死也榮耀。”
鳳離歌握著她的手,微微顫動了下,終於是無力地放了下來。他張嘴似乎想要什麽,卻又似被什麽卡住了喉嚨似的,幾次都沒能發出聲音。
最終,他無聲站起來往門邊走去。到了門口,忽然回過頭來,幽幽問道:“衣衣,你是在怨我沒有早些來救你嗎?我可否理解為,因為對我有期待,你才會心生埋怨?”
傅華衣心裏正疼極,卻不想他非但沒有解釋,仍然還在試圖探尋她的心。傅華衣狠狠地呼吸了一次,冷冷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我到底,已不值你誠心以待。而你終究已,不值我期望埋怨。”
鳳離歌身姿微微一顫,他幾乎是瞬間轉臉,一腳踏出門,刹那就消失在了洛衣堂。
傅華衣心口瞬間窒住,望著空蕩蕩的門口,眼神跟著空洞了一下,但是很快就又好了。也不知是嘲笑他人還是自我解嘲,輕輕一笑搖搖頭,將脖子上的玉珠子解下來收進錦囊放在桌上,繼續心無旁貸地繪畫。
筆鋒仍然流暢而優美,一股作氣,不停不歇!
傅華衣畫了一個晚上的畫,越影勸了幾次,她都隻當做沒有聽到。不停地潑墨揮毫,動作如行雲流水,就仿佛入了神,除了眼前的畫,其他已一切虛無。
知道她一倔起來,自己是毫無辦法的,越影隻好安靜地守在一邊,跟著陪了一整夜。
白洛塵來的時候,門外的婢女端著銅盆痰盂都已經等了兩個時辰了。這些婢女如今乖得很,傅華衣也不是第一次睡懶覺了,沒有越影的允許,她們都隻敢在外麵乖乖的等著。
看到白洛塵過來,兩個婢女趕緊雙雙福身,恭敬道:“奴婢見過相爺!”
“都站外麵做什麽?”而且盂洗的用具還備著,這是,還沒起嗎?不會吧,都快日近午時了。
喜兒小聲應道:“回相爺,奴婢們也不知道小姐起身沒?沒有影姑娘的允許,奴婢們也不敢進去吵小姐。”她剛才聽到屋子裏有聲音,裏麵的人應該不是在睡覺。
白洛塵嗯了一聲,上前推門,卻不防門竟從裏麵上了閂。推不開,白洛塵嚐試著敲了敲門,一連敲了三次,裏麵卻一點回應也沒有。他不由喊道:“五兒,你在裏麵嗎?”
“誰的,大清早的吵什麽吵?”屋裏傳出一聲清脆的,不耐煩的喝斥,不是傅華衣的聲音。
大清早?白洛塵懷疑地抬頭,看了看快爬到頭頂上的太陽,又繼續敲門喊道:“五兒,開門,是我!”
“靠,哪個混蛋,他娘的叫魂啊!小姐還在睡覺,滾邊涼快去,吵死人了!”那個聲音已經不是不耐煩,而是痛恨外帶厭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