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鳳歸來:其人之道,還治其身
一字型的釵子,尖頭處在晨光下淬著亮紫色的光,一看便知染了劇毒。那釵子飛行極速,眨眼就到了眼前。越影小臉一青,迅速接住釵子往原路飛射而去。
她知道那下黑手的人功夫不弱,所以萬萬不敢掉以輕心,因此那一擲可說是使出了自己全部的力氣。原本這些人隻是丟東西她還懶得理會,但竟然有人敢於趁亂取小姐性命,若不是小姐早有猜測,小小地防了一下,怕是十有八九會受傷,甚至是危及到性命。
當著她的麵也想刺殺小姐,真是自找死路!
“啊!”屋梁底上,一個黑影驚叫著落下來,院子裏的紛亂頓時變得安靜。越影就在屋裏麵尖嘯一聲,嬌小的身子瞬間卷曲著騰空而起,如猛獅搏兔,從一群人頭頂閃電般躍到黑衣人麵前,小巧的拳頭帶著翻騰的怒火,將剛剛站起來想要逃走的黑衣人一拳打飛撞翻了院子的圍牆,然後落到地上哀叫著再也爬不起來。
越影一個閃身上前,踩上那人的胸口,手法熟練地彎腰揭開他蒙麵的黑布,捏住他下巴輕巧一錯,那牙縫裏麵的毒囊便掉了出來。一個巴掌下去,打落那人好幾顆牙齒,還帶著些許稚氣的嗓音聲如寒冰:“狗東西,竟敢妄圖傷害我家小姐性命,誰借給你的膽子!”
“放肆,哪裏來的賤丫頭,竟敢公然打殺本小姐的暗衛!來人,把她給我抓起來。”院子裏,一名二八年華,身著水青色繪蝶縞素裙的少女怒聲大喝,一雙明眸大眼裏,三分心虛三分著急外帶四分憤怒。
她原本是想趁這個機會直接除了傅華衣那個醜八怪的,計劃很簡單,卻很實用。暗衛用的武器是女人用的釵,還是在大街上買的那種隨處可見的低等貨色。隻要他擲出毒釵後立即離開傅家,找不到凶手,傅華衣死了也是白死。
她得罪的人那麽多,誰知道是哪個動的手。也沒有幾個人會願意幫她申冤,所以這件事,很快就會不了了之的。可誰知道,這個醜八怪身邊的婢女竟然這樣厲害,居然打到她左家一流的死士連還手的餘地都沒有,逃都來不及。
緊張害怕之下,這少女下意識地就想到了脫罪的最好辦法,是倒打一耙,惡人先告狀。但是她忘了,這院子裏雖然有幾個跟她一起來的左家人,也有幾個站在她那一邊的傅家人,但更多的卻是官差,和被傅允濤派過來保護傅華衣的人。
那釵子來去一趟,該看到的人都看到了。
尤其是傅允濤派來的幾個人,也是武中好手,更加是看得清清楚楚。他們剛才沒有來得及反應,差點兒讓傅華衣受傷,本來就很擔心會被主子責罰了。此刻,又哪裏還會幫著左家這些人去找傅華衣的麻煩?
而除了官差和他們,院子裏多是女人,她們中有一大部分已經被越影鬼魅一般的速度和一拳能把一個大男人打飛的力道給嚇著了,這時候聰明人都知道要選擇明哲保身了。
沒有人理會那少女的叫喊,傅華衣戴著麵紗,腳步輕盈地走到她身邊,淡淡道:“左五小姐,原來這刺殺本縣君的賊子竟是你的暗衛,真是好巧啊!”
這少女叫左丹芝,在左家女兒中排行第五,是傅傾城親舅舅的女兒。往常她偶爾會來傅家走動,所以與傅華衣算得上熟人,關係自然算不上好。不過,今天遭遇她的刺殺,傅華衣還是挺意外的,畢竟在她看來,自己應該沒有得罪過這個叫左丹芝的吧!
為了傅傾城嗎?
“你什麽意思?”左丹芝怒眼瞪過來,“本小姐的暗衛自然是要跟著我的,他出現在這裏有什麽奇怪的。你說他刺殺你,你有什麽證據?”
他們這麽多人在這裏都看到了,還找她要證據,這個女人腦抽了吧!傅華衣好笑地應道:“我沒有證據,正巧稍候我要去提督府,那便把這人一起帶到提督府問審好了。……影兒,別讓他被毒死了。”
“知道了!”越影在那黑衣人受傷的肩膀點了幾下,抑製毒液的蔓延。但是卻也沒有忍住,又甩手給了他一個巴掌,咒罵一聲:“靠!”
“賤丫頭,你敢!”左丹芝大怒,當著她的麵打她的人,那就是打她臉啊!一個賤丫頭而已,竟敢公然羞辱她這位興國候府嫡孫小姐,活得不耐煩了。
越影不屑地哼笑了一聲,望著左丹芝,對著那暗衛反手又是一巴掌下去。左丹芝氣急地大聲叫罵,又不敢走到越影麵前,隻得原地跺腳。傅華衣幽幽道:“左五小姐,影兒手抽筋活動一下,你何必如此激動!”
“的確,手又抽筋了。”越影嘻笑一聲,再次給了那被扇得暈頭轉向的暗衛一巴掌。
“哎喲,怎麽還抽!”又是一巴掌,再一巴掌,“怎麽抽個沒完沒了了啊!”
連連幾個巴掌過後,越影直起身子單手插腰,鄙棄地笑望著暴跳如雷的左丹芝:“我手抽筋,活動活動,絕對沒有打他喲!左五小姐,凡事要講證據的,你可不能隨便汙賴我。”
“賤婢!”左丹芝咬牙怒罵,傅華衣正好站在她身邊,頓時隨手一帶,驚呼:“哎呀不好,我手也抽筋了!”
“啊!”左丹芝被打得趴倒在地,又氣又急地哇哇大哭。她感覺自己的太冤枉了,莫名其妙吃了這種大虧,委屈得要死。忘全忘了,要不是她心狠手辣,想要傅華衣的命,又怎會被她這麽不客氣地收拾。
官差和傅允濤派來的人都當做沒看到一樣,兩個貴女小姐打起來,可不是他們粗鄙的下人卑職管得了的。那個左五小姐,根本就是活該啊!就她那麽蠢還敢殺人,自作自受。這個傅五小姐,還真是牛叉。果然如外麵傳言的一樣,不好惹。
左家一起來的還有兩位小姐,在高門大宅裏,姐妹之間不爭的很少。左丹芝挨打,她兩個姐妹表麵著急擔憂,說不準心裏樂成什麽樣子了呢!二人左右扶了她起來,給她拍著灰,一副心疼的不得了的樣子,但卻沒敢跟鋒芒畢露,說打人就打人的傅華衣對上。
除了左家三位小姐外,傅家也來了三位小姐,三小姐傅水仙四小姐傅紅鸞以及七小姐傅月色,六位小姐帶著一大群的丫環。傅家三位小姐看著傅華衣的目光都似恨到了骨子裏,但是除了恨,傅水仙和傅月色的眼睛裏還有隱約的恐懼。
傅紅鸞穿著一身潔白的麻衣,鬢間別著一朵白色的菊花。她眼睛紅腫到可怕,聲色陰冷無比:“五兒,光天化日之下你們主仆便如此欺負人,你們眼裏難道就沒有王法了嗎?”
傅華衣曬笑:“傅四小姐難道想說,你傅紅鸞便代表著這天底下的王法麽?”
傅紅鸞噎了一下,又一次在口舌之爭下被傅華衣打擊了個七零八落。她憤恨地瞪了她一眼:“但願到了公堂上,你還能這樣張狂。”
傅華衣盈盈一拜,笑道:“定不負傅四小姐厚望!”
“哼!”傅紅鸞牙齒磨得一陣響,她甩袖轉身,大聲道:“我們走!”
一群穿著素衣的鶯鶯燕燕,爭先恐後地跟了出去。傅華衣招手喚來一個傅允濤派來的人,指著行刺的暗衛道:“你帶著他去公堂,要是人跑了,我唯你是問!”
“請縣君放心,卑職定然親自將這賊子押上公堂。”那人連忙躬身保證。
等到一幹人等都離開以後,鳳離歌樂得像隻小狗一樣,趴在床上直打滾,蹭來蹭去地蹭得一身香,才心滿意足地正準備起身,忽然聽到隔壁秋嬤嬤住的房間裏,竟然傳來蘭夜月的聲音。
其實這個聚風陣,除了阻絕外人看到裏麵以外,還可以將四麵八方的聲音放大聚到陣中來的。從前,他想要逮住蘭夜月一回還得誅多算計,這次可真是無心插柳柳成蔭。
鳳離歌連忙小小地移動了陣法中其中一塊銅板,那聲音頓時就變得十分清淅了。
隻聽蘭夜月道:“昨晚,咳,你讓段飛送,來的消息,咳咳,可屬實?”他說話間,喘氣粗重,還連連咳嗽,真是前幾日他設計他得罪蕭清寒,讓他被蕭清寒打的。一連五天了,說話還是這樣辛苦,想來傷得不輕。
打得好,鳳離歌暗爽!
“奴婢對天發誓,絕不敢有半句虛言欺瞞王爺,王爺明鑒!”秋嬤嬤堅定的聲音。
蘭夜月沉默了會兒,道:“你,速將當時,咳咳……當時情形,細細道來!”
“奴婢遵命!”秋嬤嬤早就知道蘭夜月會細細盤查的,因此將當時傅華衣和越影說的每一句話都記得清清楚楚。再加上她自我感覺良好,始終覺得她辦的事很成功。又想要討功勞,讓蘭夜月信任她的能力,於是許多不對勁的小細節便被她自己給優化了。
她偶爾表彰自己當時是怎麽怎麽護著傅華衣,為了她被傅宇藍劃傷了好幾劍,然後又說傅華衣是怎麽怎麽依賴她的,一句一句合下來,便是有破綻也被她急功心切地給圓過去了。
乍一聽起來,似乎就是一對感情深厚的忠仆良主。可是,蘭夜月思索了半晌後,仍舊幽幽說道:“本王不信傅華衣會如此愚蠢,輕易就信任了你。”
從前沒有接觸不知道,可如今交手過後,才明白那女人絕對不是白癡。真要那麽蠢的話,會讓鳳離歌惦記了這麽多年,哪怕她一嫁再嫁,也始終不變嗎?
那女人會不會早就猜到了這個奴婢是他送過來的,所以將計就計,用不死金丹這種傳說中的天地奇藥誘惑他,將他拉進她的陷阱裏麵去?
不得不說,蘭夜月定力當真是很不錯的。一般情況下,俗世人等聽到有不死金丹,隻怕早就激動到失去理智了。就好像秋嬤嬤一樣,聽到不死金丹四個字,當時就傻眼了。傅允濤同樣,為了這神奇的丹藥,一再放寬自己的的底限。
而蘭夜月初初聽到,第一個情緒卻不是激動,而是懷疑,而且懷疑得,正中紅心。
秋嬤嬤在洛衣堂潛伏了近一個月,好不容易才立了這樣一個大功,豈能讓主子說不認就不認。她連忙道:“王爺,您忘了嗎?傅華衣是死過一次的。太尉府裏發生的事想必王爺也聽說過,當時那種情況,她根本不可能活著走出蕭家。然而,她的確是活生生地回來了。
還有,王爺,您再想想,若非有這樣的好寶貝,她將傅夫人綁著跪了半宿,更將傅大少爺打得臥床半月不起,為何傅大人卻連責問一句也沒有?便連如今發生這樣的大事,傅大小姐被人殺死在相國寺,傅大人仍然是二話不說,誓要保她到底。哪怕是冒著被聖上不喜的危險。王爺覺得,沒有不死金丹這樣的奇寶,傅大人這又是為了什麽呢?”
蘭夜月沉吟了下,道:“本王給你三劑藥,你想辦法遂一送進,咳,傅華衣的飲食中。她若不懷疑你,那你便可繼續,留在此處。”反之,若是傅華衣不吃秋嬤嬤送的東西,或是吃了之後出問題就懷疑到秋嬤嬤身上,那麽就可以說這棋子已經暴露,不能再留下來了。
說是懷疑傅華衣的用心,但其實蘭夜月還是心動了的,否則他便不會拖著傷重的身子,親自到傅家來向一個下人問話了。
秋嬤嬤略顯為難地問道:“王爺,這個藥會死人嗎?若是給小小姐發現,她現在那麽凶,會不會讓影姑娘殺了奴婢呀?”
蘭夜月低笑,聲音帶著隱約的嘲諷:“放心,一貼泄藥,一貼迷藥,一貼媚藥。本王會另作安排,到時她追查起來,自會有人出來頂罪,不會查到你身上,除非她原本便懷疑你。”
“是,奴婢明白了。”秋嬤嬤叩頭,恭敬地從蘭夜月的隨從袁鬥手中接過了包得好好的三貼藥。袁鬥道:“白色紙包泄藥,藍色紙包迷藥,紅色紙包媚藥,自己看著辦!”
“奴婢記住了,多謝袁大人提點。”
“一幫混帳東西!”鳳離歌聽著那邊的聲音,一張俊臉陰沉得似要下雨,“姓蘭的狗雜碎,既然你還沒有得到教訓,爺不介意再好好地教導你一回。哼!”
大白天的偷偷進傅家後院,蘭夜月穿的很簡單,還帶了蒙麵巾以防被人發現時隨時蒙住臉。從洛衣堂出來,在傅家做護衛的段飛,立即帶著他和袁鬥繞著道,輕鬆地出了傅家,延途沒有被任何人發現。
然而,當二人離開傅家到了最近那一條喧鬧的大街上時,卻憑白地遇到了一群囂張的烏衣刺客。一幫十來個人,穿一樣的衣裳個個蒙著臉,連眼睛都隻露出兩個洞洞,乍一看,人人都長得一樣一樣的。
這群刺客似乎武功並不高,但他們一來就卑鄙地用上了迷香。再加上人多勢眾,沒一會兒就將袁鬥和蘭夜月,包括暗中保護蘭夜月的兩名暗衛一起全給弄趴了下來,然後三兩下把他們扒了個幹幹淨淨。
一群十多個人就圍著四個被扒得精光的男人又踢又踹,這可是南城最熱鬧的大街啊!堂堂湘南郡王竟然被人扒光衣裳又踹又打,那場麵怎一個震撼了得!
周圍圍滿了百姓和過路的行人,隱約可聽誅如‘嘖嘖,好白好嫩呀’‘哎喲,好羞’‘身材不錯滴’‘嘿,郡王之雄偉還不如我一個小民’等等各種點評!
蘭夜月羞憤欲死,這世上還有能比他更悲催的郡王不?最近他晦星罩頂麽,怎麽總是莫名其妙挨打,上回說蕭清寒不知道他的身份,打了他也就算了。可今天他沒有易容還被當街整成這樣,那幫賊人實在是膽大包天,可他這到底是得罪了何方神聖?
他身邊幾個護衛倒是想幫他攔住,但也要自己動得了啊!
等到官府的人受到訊息匆忙趕來的時候,那幫烏衣人立即一哄而散,湧入人群中眨眼就消失不見了,溜的那叫一個賊快。
“哈哈哈……”不遠處某一間民宅裏麵,一陣暴亂的哄笑聲齊齊響起,“痛快,哈哈,太痛快了!”十來個人從幾個方向進了宅子,邊走邊脫掉外罩的烏衣和蒙麵巾,隨手往地上一扔。
“我從來都沒有這樣爽過!”
“我今天才發現,其實揍人比殺人好玩多了,尤其是剝光了衣裳揍,更尤其是在大街上剝光了衣裳揍!噗哈哈……”
“哈哈,離,老實說,你怎麽會想出如此損的招術。太損了呀,哎喲哈哈,不行了,我肚子痛,不能再笑了……”
“這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鳳離歌噙唇微笑,早上被氣出來的一肚子鬱氣,施展了一陣拳打腳踢後煙消雲散。從六歲到如今,他的人生被蘭夜月整整操控了十七年,如今終於擺脫了他的掌控,該是還回去的時候了。玩不死他,是那小子命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