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不曾見如何思黃泉

  “我一直都認為，舒爾是旗兒留給我的，最好的。”畢連愣了一下，才緩緩說道。過了多年的時間，再提起亡妻，竟已經可以淡然一笑，“雖然一開始，確實是悔過的，若不是因為這般想要這個孩子，旗兒也不會離去。”


  不管如何釋然，提起往事眉目間終是黯淡了許多。


  “對不起姐夫，我不該……”想起離去多年的姐姐，寇梗心裏也很難過。


  “沒事。”畢連笑著安慰道，“可是舒爾提起什麽了？”


  “恩。”寇梗答道，“小丫頭今日在外受了委屈，想要娘親了。”


  “嗬。”畢連輕聲笑道，“舒爾懂事，怕擾了我，倒是來鬧你了。”


  “舒爾乖巧極了，她這般依賴於我，我也很高興。”


  南宮娬兒回到開封南宮府時三更已過，想著現下時辰已晚，且寇梗身體一直欠安，便先行歇下，第二日再去尋訪。


  雖說天下南宮家家業龐大，且在汴京亦有著別院管家，隻是南宮娬兒很少來汴京，而每一次來又都住在丞相府陪著寇梗，這次聽說舅舅出了事，這才從揚州的家裏趕了過來。


  次日辰時已過，南宮娬兒來到寇府寇梗的小樓，小樓有一個小小的庭院，精致秀麗，很有些女兒家的婉約之意。


  庭院的花樹下有一架精致的秋千，粉紅衣衫的畢舒爾在上麵慢慢的搖著。


  一隻彩色粉蝶忽然飛到她的麵前蹁躚而舞，畢舒爾兩條小腿蹬著想把自己蕩得高些，直盯著眼前的粉蝶兒想要離它更近一點。


  “秋兒，推我。”見畢舒爾玩得高興，旁邊的女使也由著她，輕輕的推著秋千好讓她離那粉蝶更近一些。


  蝴蝶飛的越高，秋千便也蕩得越來越高。


  畢舒爾正玩得高興，忽而抬頭便看見立在院外看著自己溫柔笑著的南宮娬兒，心裏一高興，便忘了自己是在秋千上，兩手一張，便想撲到南宮娬兒身邊去。


  “啊，小娘子！”眼睜睜看著小小的身影從秋千上跌落下來，秋兒嚇得險些昏死過去。


  正不知所措時，忽見眼前白光一閃，卻是南宮娬兒甩手飛出一段白練，半空中纏住畢舒爾墜落的小小身子，人隨後飛出，接住那還不知害怕的孩子。


  “南宮姨，你好厲害！”畢舒爾清清脆脆的嗓音伴著糯懦的掌聲響起，“舒爾也好想飛，南宮姨帶著舒爾飛好不好？”


  “當然好。”南宮笑著摸了摸她的頭發，“舒爾想飛去哪兒？”


  畢舒爾一指遠處的高牆說道：“飛過那邊的院牆就好。”


  “為什麽想飛過那兒？”驚訝於她的小小心願，南宮娬兒問道。


  “因為娘親在那兒。”


  知她自出生時就失了母親，南宮娬兒隻覺心下酸澀，蹲下身抱住她道：


  “舒爾要閉上眼睛嗎？”


  “不要，舒爾不怕。”


  “真是勇敢的孩子！”


  “這是？”翻過那邊的圍牆，還是圍牆。南宮娬兒本來以為出了那道圍牆，看見的應該就是寇旗姐姐的墳塚了。


  “南宮姨看見娘了嗎？”


  南宮娬兒正疑惑，卻見畢舒爾不知何時閉上了自己的眼睛。


  “舒爾為什麽要把眼睛閉起來？”


  畢舒爾把頭埋在她的懷裏。小小聲委屈說道：


  “小姨和大人都說，娘親在我看不見的地方。而這裏我不曾來過，怕把娘親看跑了。”


  南宮娬兒輕聲一歎，緊了緊抱著她的手，一手輕輕拍著她的背脊，“舒爾很想念母親嗎？”


  畢舒爾小小的腦袋在她的懷裏輕輕的搖了搖。


  “怎麽？”


  “嗚嗚···”畢舒爾把頭埋在她的懷裏，小肩膀一抽一抽的開始哭起來，含含糊糊的說道，“小小才來家兩天就想念娘親，還有遠遠也想念他的娘親，可是，舒爾隻想要一個娘親，不想念娘親。南宮姨，舒爾是不是不乖了？小姨和父親是不是會討厭舒爾了。”


  “不會的。”南宮娬兒輕聲哄道，“大人出門時舒爾想念父親嗎？”


  “嗯，舒爾什麽時候都想。”


  “那，舒爾看不見小姨時。想念小姨嗎？”


  “想，舒爾想和小姨住在一起。”


  “那這樣的舒爾乖嗎？”


  “嗯，舒爾會乖乖聽話的。”


  “舒爾真乖，南宮姨也常常想念舒爾呢。”


  “真的？”


  “真的，我們回去吧，不然小姨要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