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紅塵裏一滴世外泉
很俗很豔的房間,王豔瞳覺得自己就像走進了綢緞店,然後是胭脂鋪,再然後又像是一個多年不曾修剪的花圃,花花綠綠的晃得自己眼花繚亂。
“這裏是?”
“奴家的房間,七公子請坐!”華紅紅把手裏的托盤放在桌上,那托盤也是鍍金的,看起來好不華麗,也很庸俗。
把盤裏的小菜一樣樣放在桌上——菜很精致,但很不適合放在這張桌上。
華紅紅接著說道:
“既說是奴家相請,在這裏不是正應該嗎?”
“多謝,花老板勞心了!”王豔瞳不置可否,客客氣氣的坐下,客客氣氣的道謝。
最後擺上一個酒壺,華紅紅為他斟上一杯,說道:
“七公子請!”
王豔瞳也不客氣,執起酒杯淡淡的抿了一口,酒液清透如水,味清,後勁綿甜。
“這是···桑落?”
華紅紅一笑,“七公子果非尋常,這確實桑落無疑。”
王豔瞳飲下杯中酒,笑道:“今日可是有福!”
華紅紅又起身為他斟了一杯,一邊說道:
“七公子可是那山的高人?”
王豔瞳放下酒杯道:“讓花老板困擾,在下實在抱歉!隻不知花老板何故不願前往?”
“嗬···”華紅紅輕笑,“奴家本居章台,這般出入候門,雖是不在意何人何意看待,卻也想留得一個清靜之地。”
“是在下魯莽了。”王豔瞳也知此舉自是讓人為難,隻是想起生死難論的寇梗,也隻得道,“事出緊急,王某誠意相請。”
華紅紅輕歎,“見來人是七公子,奴家便知如此。隻不知欲救何人?”
“嗯?”王豔瞳倒是沒想過南宮娬兒不曾與她細說,於是道,“南宮娬兒之表妹,寇梗,不知花老板可曾聽說?”
“可是寇府的小娘子?”雖說在南宮娬兒說是她的表妹時已有些猜測,卻還是難免有些驚奇。
“正是。”
“唉。”華紅紅幾不可聞的歎一口氣,說道,“奴家自去盡力便是,隻是要從七公子這裏討些好處才好。”
“花老板請講。”王豔瞳有些好奇——若是金銀,天下南宮家出來的南宮娬兒定不會少了她的,自己能給她什麽?
華紅紅坐在桌旁,忽而緩緩開口道:
“豔取霞光一抹彩,逸從九霄白雲來。旋若蒼鷹碧空舞,一曲天傾月宮妒。”
不複平日裏多了一絲的尖利,清軟空靈的嗓音竟讓王豔瞳也有一瞬間的失神,“花老板謬讚了,王某愧不敢當。”
華紅紅抬頭道:“這不是診費,隻是奴家突然想見識一番那一舞讓月宮也妒忌了的天傾,可否?”
王豔瞳欣然一笑,“得花老板如此一讚,王某自當回禮。”
屋子雖是豔俗,卻也寬敞,王豔瞳不展水袖,不舞絲絛,就這般,旋在屋子裏。
華紅紅卻慢慢的閉上了眼睛——這舞,該在九天之上的,她看不起!
不知何時起響起的清音,伴著舞的節拍,一路纏綿,像是清風,繞進了雲彩。
王豔瞳停下來時,屋裏已沒了那俗豔的身影,隻剩下桌上一隻竹筷。
那人剛才用來敲擊碗碟的。
王豔瞳就這樣站在原地看著桌上的竹筷若有所思,忽而手一伸,那隻竹筷竟然這般隔空就讓他取了過去。
主人不在,他也懶得去管,幹脆仔仔細細打量起眼前的屋子。
突兀的色彩,突兀的香味,但更突兀的-——是一扇幾乎靠牆的屏風。
沒有人會去在意這樣的一扇屏風,因為這間屋子實在讓人提不起打量的興趣。
王豔瞳端起桌上的燭台走過去,繞過那扇屏風,果然,屏風後沒有堆放什麽東西,而是一扇簡簡單單的木門。
推開門,心裏忽地莫名一顫,然後眉梢眼角都是隱隱笑意。
這隻是一個很簡單的類似一個房間的空間,靠門的那麵牆上是一排書架,上麵整整齊齊的擺滿了書,正對門的是一扇有著簡單雕花的窗扇,下麵擺著一張臥榻,正中有一張小幾,幾上擺著一套精致的酒具,還有一本卷起一半的書。除此之外,便什麽也沒有了。
窗外不知是什麽名字的樹木,此時被夜風一吹,便輕輕敲打在窗上。
王豔瞳一驚,忽地回過神來。忙退回原處,把燭台放回桌上,心裏還是不自主的跳動——好像這一推門,就窺探了別人心底的最深處的秘密。
而這些事於他,從來便離得很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