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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八 初聞信息 母子魂歸

  “娘親。”成尋道,“孩兒失憶後的事都記得的,孩兒···不曾責怪過你。”


  “可是娘親會懲罰自己。”孫霧隻是搖搖頭,撫著他蒼白得不見一絲血色的臉,“我的兒,你又要睡了是不是?這裏實在是個醃臢之地,娘親帶你回去可好?”


  成尋隻覺得四肢百骸都要散架了,眼前的一切漸漸的模糊。


  “娘親······這麽多年了,孩兒一直都隻是想見你能夠開心的笑著。”


  “成尋!尋兒!”孫霧手足無措的抱著昏迷的成尋坐在地上,轉臉急切的看著趙煙樹,“趙大夫,我求求你,救救我的尋兒。”


  趙煙樹蹲下身子,手緩緩探出去,附在成尋脈搏上,再忍不住眼淚奪眶而出。


  “少堡主,對不起,奴家真的救不了你了!”


  “啊?”本來滿臉期待的孫霧聽聞此言,五雷轟頂一般,隻緊緊的抱住成尋,“孩子,我的孩子,娘親對不住你啊!”


  “趙大夫。”孫霧推門進來,神情很是平靜,全不似剛才那般歇斯底裏的樣子,“我兒他醒了嗎?”


  趙煙樹請他坐下,輕聲道:“少堡主剛才醒來過,剛睡過去。”


  “怎麽這麽喜歡睡覺呢?”


  趙煙樹以為她是在和自己說話,便道:


  “少堡主休息的時間如果多些,也許···還可多留些時辰。”


  孫霧看向床上安靜的閉著眼的成尋,走上前去為他理了理被子,半響說道:


  “趙大夫,老娘想與你和王郎君說幾句話,可以嗎?”


  趙煙樹和孫霧走到外間,王豔瞳和孫大一直在那等著,孫大見孫霧和趙煙樹從屏風後出來,便退了下去。


  “王郎君。”孫霧看著王豔瞳道,“我們去外麵說話可以嗎?”


  “可以。”王豔瞳起身頷首,走在孫霧身後。


  三人來到院子裏藤編的圈椅上坐下,早有女使放了各種水果點心。


  孫霧見兩人坐下,才開口道:


  “老娘在這裏先謝過二位大恩。多謝趙大夫的多次治病相救,也謝王郎君出手助老娘手刃仇人,使得多年仇恨一朝得報。”


  王豔瞳道:“少堡主與我二人誠心相交,堡主不必如此見外。”


  孫霧又道:“王郎君,先前老娘瘋瘋癲癲,告知與你的信息並非真實,你此次前來要尋的孩子早在出生的那一日便被一個佛門的師父帶走了。便是那塊玉,老娘當時也掛在那孩子的身上了。”


  王豔瞳並無意外之色,隻是問道:


  “多謝堡主向告,可否能再告知區區一些可尋的特征?”


  “自是可以的,便當是報答王郎君大恩了。”孫霧道,“那位師父手執頭陀十八物,應是位遊走四方的雲水僧,不過看他行不帶風,腳不沾塵,想是在武學上的修為極其高深的。”


  王豔瞳問道:“堡主可知這位師父法號?”


  孫霧搖頭,“老娘不知,不過他的右手似乎少了兩指,至於那個孩子,他身上的那塊半紅半綠的玉便可做最直接的信物,其它的便沒有了,能否找到,隻有看以後的緣分。”


  王豔瞳道:“如此已經足夠了,多謝堡主相告。”


  孫霧道:“老娘相信依王郎君的才智,怕是早知那孩子的真實身份,說起來,他也算是尋兒的兄長,老娘有一個請求,還請王郎君答應了才能放心。”


  “堡主請說。”


  孫霧道:“我知你這次是受人之托而來,不過有了這些信息,也可算是交了這一趟差事了,隻是若是以後你在那人之前見著這個孩子,可不可以···照看著他?如果可以,盡量的,別讓那人見著他。”


  王豔瞳道:“在下一定會盡力而為。”


  “那老娘就放心了。”


  趙煙樹突然問道:“堡主為什麽不親自去找那個人呢?”


  反而把成尋當做了二十幾年的替身。


  孫霧愣了一下,半響說道:


  “老娘與那孩子的緣分早已盡了,可歎苦了尋兒這麽些年。”


  “奴家冒昧了。”


  “不,有。”孫霧搖搖頭,忽然又想起一事,“趙大夫,之前老娘曾說過你的麵貌熟悉,後來多次想想,是因為曾經見過你的畫像的緣故。”


  “畫像?”趙煙樹不解道,“實不相瞞,奴家之前,並不曾在江湖上露過幾次麵。”


  孫霧想了想說道:“細想起來也不是很想,那人也許不是你,不過天下能有如此相像的人也算難得了。你們聊著,老娘進去看看尋兒可醒了。”


  趙煙樹的心理忽然出現一種可能,忙起身問道:

  “不知堡主可能告知奴家那幅畫卷現在何處?”


  “已近很多年了。”趙煙樹停下步子想了想,“那人是多年前的一個相熟的人,不過已經十幾年不曾見過了。都不太記得清了,不過名字好像是叫什麽陳扁千的,其他的都已經模糊不知如何。”


  扁千——翩躚!-——“雲翩躚”,這是巧合嗎?趙煙樹心裏一顫,心裏不知是何滋味,她沒想過那人,可是她要替母親去想,原先以為再不可能見到的人突然間又被人提起,這能不能也算作是“天網恢恢”?

  王豔瞳也愣了一愣,下意識的看向趙煙樹的方向,眼裏不自覺的帶了些擔憂之色。


  “不知堡主···”趙煙樹眉間微微皺起,“能否記得最後一次見那人時是在什麽地方?”


  “他當時好像是往杭州一帶去了的。”孫霧突然又轉向王豔瞳的方向說道,“王郎君若是回去,還請告訴那人-——我在知道自己還有二十年的時候是感激過他的,不過現在看來,他也不過是想看看我這二十年的笑話。”若不然,自己生生死死了幾次還是不曾見過那人一絲影子,“所以便算是扯平了這一樁。而我殺了他的女人,然他放在我身上的毒害了我的孩子,現在,所有一切都可算是兩清了。”


  趙煙樹聽得心驚,這是怎樣的一個關於愛恨的故事?


  “堡主請放心。”王豔瞳不懂聲色道,“區區一定會為你帶到。”


  “多謝!”孫霧似乎終於鬆了口氣,“現在,真的沒有什麽還掛念著的了。”


  “樹娘?”


  趙煙樹回過神來,問王豔瞳道:“七公子有沒有覺得······孫堡主似乎不太正常?”


  王豔瞳想了想道:“許是不習慣她對成尋的態度突然間轉變這麽大吧!”


  “但願是這樣吧!”趙煙樹總覺得好像有什麽地方不太正常。


  “娘親?”成尋睜開眼睛,見孫霧靜靜的坐在在自己床前,猛的撐起身子,卻因為用力過猛一下子又跌回床上。


  “你醒了?”孫霧忙上前扶起他,把一旁的被子倚在他的身後,感覺成尋因為自己靠近,身體不自然的僵著,心裏一痛,不自然的退後了些。


  “娘親,這些天來勞你擔心了。”


  成尋說完,不見孫霧答話,心下忐忑,回過頭卻看見她不知何時竟紅了眼眶。成尋急了,想要下床來又被孫霧攔住。


  “娘果真是把所有的痛都給了你。”孫霧看著他陷下去的青黑的眼眶,從來都不知道混著自責的心疼竟會如此的催人腸斷。


  “娘親,這不關你的事。”


  “怎麽會不關?”孫霧說道,“你這病···是娘胎裏帶來的吧?為了救我,你放了自己的血;因為我逼迫你,你帶病去對付···他們;甚至如果不是因為我···”


  “娘親。”成尋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你別這樣說,孩兒從來沒有怪過你。”


  孫霧搖搖頭,咬緊了唇說道:


  “甚至如果不是因為我,你也不會這麽快就清醒過來,也許···還能···長一些的。”


  說到後來,已是泣不成聲。


  “不過···”孫霧擦去眼淚,抬頭對成尋笑道,“現在一切都快結束了,若是你不怨娘,娘下輩子再做你的娘親,好好的彌補你。”


  “娘親,你?”


  孫霧拿出一個瓶子,對成尋道:


  “尋兒,這是斷鴆酒,裏麵還有斷腸草的成分,人喝下它最多肚子會疼一會兒,不過很快就過去了,你···可願喝下?”


  成尋下意識的接過,忽然想起了什麽,看著孫霧慘白的臉色驚慌道:


  “娘親,你···喝下了?”


  孫霧笑道:“剛才你睡著的時候娘已經喝下一半了。”


  成尋臉色煞白,嘴唇也是顫抖不已,“我去找樹娘來,娘你支撐一下。”


  “不必了。”孫霧拉著他,“已經好一會兒,來不及了,娘已經對不起你大半輩子,不想讓你一個人走。況且,真的不是很難受的。”


  “不···”成尋隻是搖頭,“怎麽會這樣?”眼淚再也忍不住,“娘親。孩兒寧願你一直那樣對我,孩兒是心甘情願的。”


  “這樣不是很好嗎?”孫霧額頭上的汗越來越多,“到了那邊,娘親一定會好好待你的,再不會···不會那樣對待你。”


  “娘親!娘親!”成尋握著瓶子,隻不知如何是好,“那你等著,孩兒這就喝下它,你等一下啊!”


  成尋仰頭喝下手裏的穿腸毒藥,忽然間便覺得一切似乎都平靜了,陽光鋪灑在屋子裏的桌上,這個世界-——原來是可以這麽美好的。


  成尋掙紮著下床,把孫霧扶上床躺好,自己搬來一個椅子靠在床邊。


  “娘親,其實那時成梭把真相告訴孩兒的時候,孩兒就一直不曾停止過尋找那個未見過麵的哥哥,隻是一直沒有消息。”


  “嗬嗬···他告訴你隻是為了報複我,也是為了讓你不得安寧,難為尋兒你,竟一直尋了這麽些年,我竟一直那樣對你。”


  “不難為的,孩兒知道,每一次母親打罵孩兒的時候,是因為知道孩兒不是那個丟失了的兄長是不是?”


  “娘親以後再也不會把你當成別的孩子了,再不會的了。你別怨娘啊?”


  “娘親心裏苦,孩兒不怨。還記得那一天,娘親你突然到了孩兒的屋子,一句話也沒說的坐了半天,孩兒就知道,母親也是掛念孩兒的,所以一直都感激著,不曾怨過。”


  “·····我孫霧·····有你這個兒子,也真的不枉此生了。”


  “娘親!娘親?·····娘親,孩兒去找樹娘告個別可好?你要等著孩兒趕上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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