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三 女兒心思 顰顰雙眉
“這個雙層堡,到底是怎麽樣的一個地方呢?明明世外桃源一般,偏有等級森嚴得厲害,看起來好似人人安居樂業,然在光線照不見的地方卻有是另有乾坤。”
攏了攏身上的大髦,趙煙樹神情很是淡然,嗓音也是輕輕的。
“據說殷森原是個性格殘暴喜好奢華的人。”王豔瞳道,“這裏既是他的地方,會有這樣的情形倒也在人意料之中。”
“不過因為一人性格的偏激,偏連累這許多人跟著受罪。”說完自己反倒先苦笑道,“說起來,原也隻能如此的,上位者,這些都是他們的權利。”
趙煙樹的口吻淡淡的,一向有些空靈的嗓音此時帶了些許低沉更是給人一種不真實的感覺。王豔瞳忍不住回過頭看她,隻見得藍色的大髦邊上雪白的一層絨毛,黑色的頭發在上麵蜿蜒而過,越加襯的麵色蒼白如雪,眼瞼似承不住長睫毛的重量低垂著,想是因為這段時日很少再以另一張臉出現見了幾日陽光的緣故,唇色比開始時要添了些許緋色。王豔瞳忽然有些慶幸,隻覺像是九天雲彩忽然被人點上了些許紅塵之色,好像突然就入了紅塵俗世一般,變得觸手可及。-——隻不知入的是誰的眼,誰的心。
“七公子。”趙煙樹從沉思裏抬起頭來,就看見王豔瞳笑意盈盈看著自己,心忽然便停止了瞬間的跳動,帶了些尷尬的掩飾著說道,“你···今日見著那胡鍾了嗎?”
“見著了。”王豔瞳道,“那胡鍾來雙層堡確實就是為著見雙層堡堡主殷森來的。”
“那·····說了些什麽嗎?”
王豔瞳點頭,把之前聽來的話語都和趙煙樹說了,末了言道:
“從二人言語看來,這兩人應也不是一路的,不過好像都是聽命於一個叫做或者被稱呼為‘林主’的人。”
趙煙樹低歎:“連雙層堡的堡主也要聽命的人嗎?江湖上誰人有著這樣的勢力?”
“區區也沒有聽說過。”王豔瞳道:“現下看來這什麽同道大會確實就是這雙層堡所主了。”
趙煙樹心下奇怪,這胡鍾來到江寧的目的似乎也不是為了殺人,既是如此,當初為何又要在花鄉樓裏出手?失敗之後又怎麽會這般幹脆的放棄後來到江寧?
心下忽然冒出一個有些怪異的想法-——就好像這胡鍾在汴京對自己動手隻是順便而已。
才回到空月客棧,便有一女子上前對兩人說道:
“閣下便是王郎君吧?玉君娘子遣奴前來詢問,不知郎君和趙娘子何時得空能光臨寒舍?”
王豔瞳道:“今日臨時有事耽擱,實在抱歉,明日在下二人一定前往叨擾。”
那女子說道:
“娘子說了,今日之事郎君不必在意。既是如此,奴便回去回話了。”
說完盈盈一禮,轉身出了客棧。
趙煙樹看著女子背影,忽然輕歎道:“這何家娘子也是個執著的。”
不管是在汴京的寇梗娘子,還是在磐石山莊的裴家娘子,眼前男子的態度,她都看得分明,卻不能理解哪怕一絲一毫。隻是知道,這樣的的人,傷人總是無跡無痕的,直到心從裏到外的爛透了,才知道早已經無可自拔。
“樹娘,你說什麽?”
“沒。”趙煙樹搖頭笑道,“不知這羅錦門門主是怎樣的一個人物,他又會知道些什麽呢?”
“便去看看吧!”王豔瞳笑道,“便是有些什麽,知道了也好做打算。”
就他所知,這羅錦門的主人可沒人說過是容易打發的。
“爹爹。”何玉君看向父親笑道,“現在人家已經答應來了,連那趙家娘子也要過來,你有什麽打算嗎?”
“能有什麽打算?”何陽顯說道,“玉兒你不是一直想要以誠待人嗎?”
“那隻是針對王大哥而已。”何玉君道,“對於王大哥女兒要做的是長久之計,可不知爹爹對那趙家娘子是如何想法?”
“雖不知江湖傳言的虛實。”何陽顯道,“不過這兩人竟然能在短時間之內在江湖上人盡皆知,自也不是等閑之輩,況且那花霧堡再怎樣的名不副實,也躋身在十堡之列,然這樣的地方竟也被這兩人攪合的變了一重天,若等閑視之,自然討不了好出去。”
“爹爹。”何玉君驚道,“你要做什麽?你可不能對王大哥下手,就算要下手,也要留條命給女兒。”
“玉兒你呀!”何陽顯忽然“哈哈”大笑,“為父就是喜你這懂事明理識時務的性子。”
這日清晨,何玉君親自到了空月客棧,見了兩人便笑道:
“想著將有貴客迎門,兒家實在是喜的坐立難安,想著還是來看看的好。”
王豔瞳謝道:“如此實在是勞煩何娘子了。”
“王大哥。”何玉君笑嗔道,“不是說過了叫兒家‘玉君’就好嗎?怎麽一日不見就又客氣了?”
“玉娘。”王豔瞳笑道,“煩請見諒,是區區的不是了。”
幾人出了空月客棧,便見門前停著一輛馬車,隻是馬車雖然華麗,不過看起來並不是很大,似乎兩人排排坐就能占了一邊的位置,何玉君道:
“王大哥,出門在外,兒家來不及準備更好的了,你就將就一下可好?”
王豔瞳笑道:“玉娘如此客氣,區區受寵若驚了。”
“王大哥喜歡,兒家也是歡喜。”何玉君甜甜笑著,轉向立在一旁一直不語的趙煙樹道:
“趙娘子請!”
趙煙樹愣了愣,沒想著她竟會得空把視線轉到自己身上,不過進了馬車之後也就明白何玉君的意思了。
“王大哥。”何玉君又轉向王豔瞳道,“你是客,你先請吧!”
王豔瞳笑了一笑,也不推辭,徑自塌上腳踏上了馬車,馬車裏比外麵看起來還要小一些,僅有兩排座位,一邊趙煙樹已經坐著軟軟倚靠在車窗上,見王豔瞳進來,也不讓位,隻是笑著招呼道:
“七公子!”
王豔瞳笑對她道:“樹娘,打擾你片刻時辰吧!”
趙煙樹愣了一下,不過也很是坦然的讓出了位置,心裏想著還好何玉君平日不拿正眼瞧自己,此時正好可以省去對上那一雙滿是怨恨的盈盈美目的機會。
何玉君一路上一邊笑意燦然的和王豔瞳說著閑話,一邊不時的用怨怪的目光看向趙煙樹的方向。
本來她刻意的讓人駕了這一輛馬車來,就是想著若是讓那姓趙的女子先上了馬車,然後王大哥上車之後見座位那麽小又還有選擇的情況下自然不會坐在趙煙樹身旁,自己也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和王大哥坐在一起了。誰想最後卻是這樣的一個結局,忙活了半天倒是為他人作嫁衣裳了,早知道就建議爹爹不讓這個姓趙的女子跟著來也省的看著礙眼。
趙煙樹滿心無奈的麵對著眼前的情形,心裏也歎何玉君不了解別人脾性之下做了無功之事-——王豔瞳這樣的人,不管是麵對什麽樣的事,就算是無心為之,又怎麽會把選擇的權利放在別人的手裏?
心成客棧的後院是一間獨立的小院,裝飾的很是奢華,自從何家父女到了江寧之後,這裏便被全部定下,除何家父女和幾個女使之外,帶來的羅錦門眾人都住在心成客棧的其他客房。
為了進出方便,小院還專門開了一條進出的園門。
有幾個女使等在門外,見馬車到來,忙上前伺候幾人下了馬車,又領著進了客堂,這才躬身退了出去。
“爹爹。”何玉君對著坐在主位上的男子溫婉言道,“王大哥和趙娘子來了。”
想著何陽顯既是前輩,兩人正欲行禮,何陽顯忙起身阻止道:
“兩位貴姓芳名老夫聽聞多時了,難得今日有緣得見,這些虛禮便免了吧!”
兩人禮道:“如此多謝何門主了!”
何陽顯掃了一眼一旁靜靜立著的趙煙樹,很快又自然的回過頭道:
“玉兒那孩子難得遇著知心友人,今日興奮之下可能去得早了些,兩位還未用早膳吧?”
“爹爹-——”何玉君含羞帶怯的喚了一聲,又柔柔的看向王豔瞳的方向。
“嗬嗬···”何陽顯道,“老夫就知會是如此,已備下些許簡單菜肴,天冷菜易涼,兩位這邊請!”
王豔瞳笑著道了謝意,回身對一直安靜沉默的趙煙樹笑道:
“走吧,樹娘!”
“怎麽?”何陽顯看向趙煙樹道,“趙娘子可是有事?見麵既是緣分,若是老夫能效勞的,趙娘子可千萬別客氣!”
“多謝門主好意!”趙煙樹婉言謝拒道,“奴家並無要事,隻是門主盛情招待,心下惶恐!”
“趙娘子客氣!”何陽顯笑道,“娘子眉心顰顰,是老夫會錯意了。”
心下卻也驚歎,眼前的女子不言不動時,眉間雖也是一片光滑平整的如雪肌膚,不過卻總讓人覺得蹙著雙眉,無端給人一種煙靄朦朧之中隱隱閃現的嬌弱隱忍之感。
自進了這個院子伊始,趙煙樹便總有一種如蟻跗骨的不自在的感覺,就好像一自被人暗自盯著似的,可待要細心感受,卻有完全沒有來由,如此幾回,心裏也歎看來自己是過於謹慎多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