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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一 諸相皆空 初次試探

  溫柔的甚至是帶了些安撫的言語,卻瞬間讓殷淺商精神崩潰。


  猛的把毛筆擲在地上,任由縱橫交錯的墨跡絲線一般纏繞了一地。


  “為什麽?”殷淺商緩緩的開口,眼裏的淚水流過笑著的嘴角,“你對你的佛並不是那麽的執著不是嗎?沾塵你不是什麽都記不得了嗎?那你還放不下什麽?”


  “淺商施主。”沾塵說道,“這關係到你的終身,末學是出家人,自然不能允諾於你,你的姻緣也會在某個地方。想來末學以前沒有記下,應該也是這個原因。若是以前因為些什麽讓你有了這般執念,淺商施主還是早放下的好。”


  “放下?放下···”殷淺商幾乎要仰天大笑,“說的倒是輕鬆,你不是什麽都不記得什麽都放下了嗎?那你也教教我怎樣放下好不好?”


  手下漸漸攥緊,才剛寫下的誓言在墨跡還沒有幹透的時候便和紙張黏成一團。


  “淺商施主,你又何必!”


  “何必?”殷淺商低聲苦笑道,“你什麽都不記得,你有資格說什麽?”


  沾塵便不再說話,隻是靜靜的看著她。


  “已經幾年我都忘了。”似乎連聲音也帶了些怒氣,但更多的卻是說不出口的悲哀,殷淺商道,“總覺得這些年來,我的人生就在圍繞著你存在,可笑的是,這些你一點也不知曉,一點感覺都沒有。很多時候我都在想,若是你能記得這些,就算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告訴我說不能娶我也是好的,可是現在這樣又算是什麽呢?放開什麽也不記得的你,我怎麽甘心?”


  “淺商施主?”


  “你別說話。”殷淺商道,“今日我心裏不舒坦,你便聽我說說吧!反正不過多時你也會什麽都忘了·····其實也不是多麽感天動地的一個故事,反正就是因為一個連我自己都忘了的理由,就在人群裏,然後我見著了你,不過你肯定忘了,其實我也忘記了那是在什麽地方,那時是怎麽樣的天氣?不過後來的那一件事,你還記得嗎?”


  殷淺商抬頭看著沾塵滿麵的茫然,隻笑了笑,一慣的高傲堅強不知何時也參上了一些淒然,“你當然是忘了。不過我再說一遍也沒有關係,反正這個故事裏有你還有我。-——那個時候,也是在這樣的冬天裏,不過那雪要比現在的厚得多,也要絕望得多——我因為去殺一個人受了傷,傷很重傷處也很尷尬。然後你就出現了。我後來一直在想,若是你那時猶豫一些,是不是你就會記得當時的情形哪怕一點點?可是你毫不猶豫的,就那樣,為我包紮好了傷處。當時是否疼痛、是否羞恥,現在卻都忘記了,可是那種切切實實的憤怒卻是記憶猶新的,你沒有記憶我不怪你,可是我赤裸裸的躺在你的麵前的時候,你怎麽能一點也不入眼,入心?當真是出家人諸相皆空嗎?就因為那時我竟會在你這樣幹幹淨淨的一雙眼裏覺著尷尬和羞恥,所以我固執的想就找到你然後問問你那時到底在想些什麽?當時有沒有看見你正在救治的躺在你麵前的是一個赤身裸體的黃花閨女?後來···”


  後來怎麽樣?殷淺商卻沒有再往下說了,隻突然抬頭看向認認真真聽著自己說話的沾塵,笑著問道:“無論你記不記得,你都應該對我負責的,不是嗎?”


  “算了,都說了不逼你的,你知道就行了。”殷淺商又道,“我記得你以前說起過,你是要還俗的,可是缺少一個還俗的理由,那你告訴我,已經這麽長的時間了,你還俗的理由找到了嗎?”


  “還俗的理由嗎?”是了,自己確實是什麽都忘了,可是總是覺得早晚要還俗的。不過不是一心向佛的嗎?怎麽會有這麽奇怪的想法呢?

  “許是施主誤會了。”沾塵認真道,“末學一心向佛,怎麽會想著要還俗呢?”


  “看來你連這個也忘了。”殷淺商苦笑著抹去眼淚,“不過也好,不管你什麽時候忘了什麽,至少我還在你的麵前出現,你記不住,還能看得見吧?”


  “你的這個,我能看看嗎?”舉起手上的卷冊,殷淺商問道。


  “淺商施主請便!”


  打開手上的卷冊,上麵的內容卻少得出乎人的意料——厚厚的一本有些發黃的卷冊上記著事情的卻隻有寥寥幾頁紙。


  “這便是你從小記到大的事?”


  沾塵點頭:“是。”


  上麵記著的隻有簡單的幾件事-——沾塵的師父,還有一些他受過的恩惠。


  “沾塵你就沒有恐懼忘了的東西嗎?”


  “心無掛礙,無有恐怖。”沾塵道,“原也沒有什麽事是需要執著的。”


  殷淺商看著手上的卷冊又問道:“你還要去杭州嗎?”


  沾塵點頭,“若是這上麵記著了的,便是末學還沒有還完的前因。”


  殷淺商問道:“那你什麽時候去呢?”


  “時候到了就去。”沾塵道,“未來的事末學不敢斷言。”


  “是嗎?”把手上的卷冊又放回桌上,殷淺商道,“不知道什麽時候趙大夫能夠治好你的記憶。雖然我知道你一定是不介意的,不過既然是緣,就去看看也好。”


  沾塵疑惑,“趙大夫?”


  “嗯。”殷淺商道,“來過雙層堡的,不過你忘記了。兒家就不打擾你了,等下讓人來把這些收拾幹淨,你若不喜出門,一會兒女使便把素齋送到你這裏來。”


  沾塵起身合手道:“有勞淺商施主了!”


  “不,沒有關係的。”殷淺商退出門去反手又把門關上,說道,“你以後會明白,兒家做的這些,都是應該做的。”


  沾塵看看地上一片狼籍,屈身把毛筆撿起擱在筆格上,輕聲念了一聲佛號,“阿彌陀佛!”


  不知怎麽的,心裏忽然間想起白茫茫的雪地一片。


  “玉娘,請坐!”


  “王大哥。”何玉君依言在圓凳上坐下,吟吟笑道,“兒家總是來打擾你,你會不會覺得厭煩了?”


  “怎會?”王豔瞳笑道,“玉娘你多心了。”


  “嗬嗬,兒家就知道不會。”何玉君笑道,“既然兒家都一直都歡喜見著王大哥你,王大哥一定也不會厭煩了的。”


  王豔瞳笑了笑,走到一旁提起小幾上煨著的茶壺倒了一杯熱茶放在何玉君麵前的桌上,說道,“天冷,喝杯熱茶暖暖身子。”


  “多謝王大哥!”何玉君如奉珍寶一般雙手攏著茶杯,笑道,“王大哥手藝真好,這茶真香!”


  王豔瞳問道:“玉娘一個人過來的?”


  “嗯。”何玉君點頭,小聲說道,“王大哥,其實兒家今日來叨擾你,是想來求個諒解的。”


  “怎麽了?”王豔瞳道,“玉娘何必說得這般嚴重?”


  何玉君道:“兒家之前和王大哥你和趙姐姐去雙層堡的目的並不單純。”


  王豔瞳笑道,“每個人做事都會有著與眾不同的目的,玉娘何必為此耿耿於懷?”


  “不是的。”何玉君低著頭,小聲說道,“我家,或者說羅錦門和雙層堡是仇家,而我那時跟著王大哥你和趙姐姐去雙層堡,其實是父親讓我去看看雙層堡裏是什麽樣的情況,因為雙層堡裏守衛森嚴,隻有跟著你和趙姐姐才不會引人懷疑。”


  “這原也是無可厚非的事。”王豔瞳道,“玉娘你也什麽是需要王某諒解的。”


  “王大哥你·····不怪我嗎?”何玉君小心說道,“那樣利用了你們。”


  “自然沒有。”沒有深究她的目的,王豔瞳也不好奇她現在對自己全盤托出的緣由。


  “王大哥你對我真好!”知道王豔瞳會諒解自己肯定是因為喜歡自己的原因,心裏的想法被證實,何玉君隻覺歡喜非常,忙笑吟吟道,“王大哥你知道嗎?那天回來,爹爹對兒家可是生氣了好久。”


  王豔瞳道:“怎麽?”


  “因為兒家當時隻顧著和王大哥你四處賞玩了,什麽也沒有注意。所以這樣說來,兒家就不算是背叛王大哥你了,王大哥你說是不是?”


  “自然是的。”王豔瞳道,“玉娘何來背叛之說?”


  “王大哥。”何玉君又說道,“你知道家父後來是為了什麽諒解了奴家嗎?”


  王豔瞳順著她的話問道:“因為什麽?”


  何玉君笑吟吟道:“家父說了,既然那時是和王大哥你在一起,那他就不怪罪了。父親很信任你呢,王大哥,他說你非池中之物,一定會注意到兒家不能注意的。”


  “多謝令尊信任了。”王豔瞳道,“不過貴門派和雙層堡之間的恩怨王某一介外人,原是不能置喙什麽的。”


  “王大哥你又不是外人。”何玉君道,“不過你若是為難,兒家就不問了。”


  王豔瞳起身說道:“玉娘你還沒用膳吧?區區去隔壁喚樹娘一起下樓用飯可好?”


  何玉君愣了一下,急急起身說道:

  “王大哥,兒家和你一起去找樹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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