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千年之前
當雪認出秦箭主任的那一刻，幾乎熱淚盈眶，想不到在遙遠的過去，竟然仍有一麵之緣。雪又很快想起，還欠秦箭主任一頓飯呢。
雪遠遠地望著秦澗，心想，既然是皇帝身邊的寵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過得一定非常好。
這時，秦王已經穿好盔甲，手握精良的劍，他大喝一聲，秦澗，退下。
秦澗與荊軻同時退後一步，各自收手，秦澗挺胸立於大殿一旁，就在梅和雪的對麵。
秦王斜飛入鬢的眉毛微微皺著，他帶著挑釁的口氣對荊軻說，來吧，無所畏懼的勇士，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不過，這隻是一場刺激的遊戲。
荊軻嚴肅道，即便是遊戲，我也會使出全力。
秦王臉色一寒道，那就放馬過來吧。
話音剛落，二個人的劍就迅捷地向對方刺去。
梅在一旁不動聲色的觀看，秦王的劍術可謂精湛，但相比荊軻，根本不在一個級別。
秦王手中的劍乃是上古的玄鐵打造，荊軻又隻剩一條左臂，所以，格鬥的初始，勝負並不分明。
雪看了一會兒，將視線再次投向巫師秦澗的時候，忽然感到一股森然的殺氣，她忍不住打個冷戰。
雪以為看錯了，她再仔細看去，隻見秦澗的瞳孔緊鎖成細線，正死死地盯著她。
雪不由得心頭一驚，轉身向梅望去，梅也察覺到緊張的氣氛來自於秦澗，他也不解地回望著雪。
這時，秦澗沿著大殿的邊緣一步一步走上前來，他目光裏寒氣逼人，他的臉色蒼白難看，他沙啞地對雪說，
你是個冷血殺手，我不會認錯，二十年前是你殺死了我的父母，雖然我那時候還小，但你已經深深印在我的腦海，你臉上逗號形狀的痣，這世上不會再有第二個人會長得和你一模一樣。
雪驚詫得睜大眼睛望著眼前的秦澗，他的氣息是陌生的，他的目光銳利如同破空而來的劍。
雪的臉上充滿了迷茫而又略帶恐懼的表情，她仿佛陷入無底的黑暗，一下子還不能接受眼前的事實。
凜冽的風呼嘯而過，鵝毛大雪紛紛揚揚落下來，落在每個人的身上，雪感覺到冰冷從腳下一點一點升上來，她的心頭一陣難過。
秦澗在雪的耳邊低聲說，撥出你的劍，這輩子我一定要為他們複仇。
雪的心跳加快了許多，她突然有一種非常空虛的疲憊。
梅鮮紅的瞳仁中有一道模糊的殺氣一閃而過，然後，他就恢複了冷靜得近乎殘酷的表情，他低下頭，一聲不吭地看著雪，他的頭發在風中糾纏著飛揚，肩膀上落滿了雪花。
雪抬頭望著梅，她看到他璀璨的堅定的目光，毫不退縮的表情，他身上有一種氣勢，蘊含著堅韌的力量。
雪突然冷靜下來，她的眼神清澈無比，她手握著劍柄刷地撥出劍來。
雪佩帶的劍正是從情死之峽帶回的，與梅的劍剛好配成一對，前段時間他們二個經常在一起練劍，已經能夠雙劍合璧，威力居於荊軻之上。
雪毫不含糊地說，你既然找到我，那麽就來吧，為以前的恩怨做個了斷。
秦澗和雪幾乎同時出手，沉重的劍撞在一起，發出刺耳的聲音。
梅站在一旁，並不輕鬆，他一邊關注著荊軻，一邊關注著雪，他的心不知該為誰捏把汗，他隻是暗暗計算著什麽時候該是最精準的出手時間。
三十個回合過去，荊軻左手使劍也明顯快過秦王，隻聽得鐺一聲，秦王的劍應聲而落，秦王的臉色一片蒼白。
荊軻將劍背在背上，他高大的身軀圍著秦王緩緩地轉著圈子說，揀起你的劍。秦王呆立在原地，沒有動。
荊軻又重複一遍，揀起你的劍。
秦王不再猶豫，他彎腰將劍撿起來，二個人又開始格鬥。
但秦王明顯不是荊軻的對手，他粗重的喘息著，用上渾身所有的氣力，他的劍仍然很緩慢，他隻能被動的接招，但他咬著牙並不服輸。
大殿周圍已經布滿了士兵，整齊的盾牌，長矛以及黑色的鎧甲仿佛密密麻麻的棋子，均勻排列在大雪的中央，紋絲不動，隻有戰旗在風中獵獵地抖動。
秦澗每次出手都簡單而直接，直奔雪的要害，雪卻在即將刺中秦澗的時候，停了下來，她出手猶猶豫豫，已經完全不具備一個殺手的素質。
梅的眼前火光四起，馬蹄聲狂亂，當年秦府遭掠劫的畫麵從腦海裏浮現出來。梅和雪當時出道不久，卷入秦國的一場高官之間的暗殺。男人們的慘叫聲，馬的嘶鳴聲，飛濺的鮮血伴著女人孩子的哭泣聲，刀刃刺進身體沉悶的血肉破碎聲，偌大的府邸陷入無盡的恐懼之中，殘酷的殺戮整整持續了一夜，那一場混戰中，梅和雪都分別殺了好多人，雪隻記得看到一個雙眼充滿恐懼的男孩藏在帷帳後，她假裝沒看見，事後雪曾跟梅提起過，後來得到消息，那個5，6歲的男孩被幸存的家丁帶到了燕國。
雪不斷躲避秦澗刺來的劍，她卻躲避不了秦箭主任的影子，他站在局長車旁那雪白的背心以及明亮的笑容，他唱歌時那最經典的一句，他醉酒時惺忪的睡眼以及柔軟的表情，這些畫麵不斷浮現在眼前。
雪一個失誤，秦澗的劍劃破她的左肩，鮮血瞬間溢出來，染紅她淺藍色的衣衫。
梅心痛得低喊，逗號痣，你在幹什麽。
雪疼得一個機靈，才勉強集中精神，奮力迎戰秦澗。
遠處的戰旗揮動起來，士兵們齊刷刷地舉起手中的武器，有號令聲傳來，排列隊形，弓箭手準備。
大殿外響起整齊的步伐聲，隊形在迅速而有序的變換著，很快，士兵們都各就各位，弓箭手的弩已經張開，箭放在弦上。
秦王的嘴角湧出粘稠的鮮血，順著下巴，滴落在他的盔甲上，他英俊的麵孔此時看起來駭人而且狼狽，他的身體搖搖晃晃，但是，他麵對著士兵們，把手中的劍用力舉起，然後劍頭朝下打一個“停止進攻”的手勢。
士兵們手中的武器全部放下，所有的眼睛都盯著秦王。秦王回轉身來，他邪氣的表情此時無比認真，他對荊軻說，
我寧肯認輸死在你的劍下，也不願再憑借人多勢眾來取勝，這樣，無論以後的史書怎麽記載，你是勇士，我也是英雄，我們之中隻會有勝利，沒有失敗。
荊軻愣在原地，他高大的身軀顯得不知所措，他堅毅的表情也出現了瞬間的茫然，他根本沒有預料到在這個關鍵時刻秦王會說出這樣一凡話。
而秦王在上次圖窮匕現的時候表現出的慌亂與驚恐的表情仍然清晰地留在荊軻的記憶裏。
現在荊軻的劍可以輕而易舉地割開秦王的喉嚨，而他這麽多年來隱姓埋名執著捍衛的榮耀馬上就可以實現，但是，堅強正直的他，有著簡單明了的目標，竟然也開始懷疑起自己來。
汗水從荊軻的後背爬上額頭，雪花落在他的頭發上，變為蒸氣，他的頭發濕漉漉的，貼在頭皮上，整個人看上去，仿佛剛剛洗了個淋浴。
荊軻心裏明白，此時殺了秦王，並不能夠征服什麽，那樣一來，這個偉大的壯舉不是屬於他自己，而是屬於秦王，秦王將被人們當作凱旋的英雄載入史冊，因為贏得民心的，是秦王。
荊軻把劍架在秦王的脖頸，荊軻的盔甲上也沾滿了鮮血，他硬朗的眉目深深在皺起來，他很鎮定地問，你為什麽要這樣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