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愛不可及（三）
那日，午鈺將所有恐慌和憤恨都藏在了心裏最隱秘的角落，隻留嫣然的笑容在臉上盛開。臨走時，她對依然怔立在原地的蘇暖說：“得不到父母祝福的愛情，下場都是悲慘的！”
蘇暖回頭，看著她高昂著頭，姿態高傲的離開，心中的不安漸漸擴大。
那時，她曾自信而堅定地說：我是和趙川談戀愛，又不是和他的家庭談戀愛。可，他的家人如今卻成了橫在她與趙川之間的一堵最難以跨越的牆。
蘇暖長歎一口氣，脫下白大褂，穿好外套準備下班。
轉眼已是初春，還有幾個月，自己就畢業了。
——等你畢業，我們就結婚！
蘇暖抬手，看看腕間的hellokitty，無奈苦笑……
醫院門口，趙川站在路邊，漆黑的眼眸四處尋找那個熟悉的身影。又有好幾個星期不曾見過她了，心中思念翻滾，今天下班，終於再也沒有辦法克製自己的腳步，帶著喜悅和興奮，一步一步的走向她。
和父親幾次三番的交涉中，他依然不肯讓步，這是趙川想像的到的，可是他要娶蘇暖的心卻不會改變，更不會因為家人態度而有所改變。他需要的溫暖，隻有自己最了解。
蘇暖抬頭便看見了路邊的趙川，白色的襯衫，英倫格子的開杉，他總是可以把刻板的學院風穿出一絲性感。
她怔立在原地看著他，兩人的目光在人群中不期而遇。她沒有像以前那樣，不顧一切的朝他飛奔過去。她隻是站著，一動不動，看著他淺淺溫暖的笑容逐漸淡去，煩躁在雙眸中一閃而逝。須臾間，他快步朝她走來，帶著急切與不安。
他拉過她的手，轉頭離開，在人潮擁擠的醫院門前，不多做一刻停留。
蘇暖跟著他的腳步，踉踉蹌蹌，可卻固執的不肯開口。曾經無數次她也總是這樣跟在他身後，閃著靈動的目光嬌嗔：趙川，走慢點，我跟不上啦！
趙川恍惚聽到了身後女孩越來越急促的喘息，他終於下意識的慢了下來。
今天是怎麽了？為什麽他在看到她恍惚的目光之後會變的不安？為什麽今天的她看起來安靜的讓他心疼？蘇暖，他的蘇暖，好像變了……這樣的變化讓他有種說不出的恐懼。
趙川突然停下腳步，轉身將蘇暖抱進懷中。蘇暖還來不及停下腳步，就那樣生生地撞進趙川溫暖的懷中，鼻子生疼，酸酸的，快要流出眼淚。
他就那樣抱著她，生怕一鬆手，她就會消失在那人來人往的路邊……從來沒有像今天一樣，這麽恐懼她會離開。
“暖暖……”他低頭輕聲的呼喚她，帶著一股清爽的氣息流過她的耳邊，癢癢的，卻令她越發的想哭泣。
“趙川……”我們，該怎麽辦？
回憶過去，當蘇暖還跟在他身後死纏爛打時，都沒有像現在一樣，覺得自己無計可施。麵對趙川父親的冷言冷語，他態度堅決的要求她離開。麵對午鈺的挑釁，高傲的恥笑他們必然沒有好下場。蘇暖從沒有像此刻一樣腹背受敵，毫無還擊之力。
“暖暖，走！”
趙川拉過蘇暖的手，朝車站走去。
“去哪？”蘇暖跟在他身後慌張地喊。
“回家！”
家？他們那個一室一廳的蝸居就是他們的家，充滿愛與溫暖的，他們的，家……
趙川打開房門，客廳裏傳來一陣陣笑聲，那聲音清脆動聽，午鈺的身影清晰的出現在他們的視線中。
“叔，快來嚐嚐我做的土豆絲，味道怎麽樣？”
蘇暖的視線繞過趙川的背，第一次看到了浮現在趙川父親臉上的笑容。原來，那剛毅的線條柔和了之後，也並不是那麽凶惡，可惜，那笑容卻不是對她的。
趙川蹙眉，帶著疑惑的眼神回頭看了看蘇暖，蘇暖站在他身後，一臉的淡定與從容，隻是臉色變得更加蒼白了。
蘇暖看出了趙川的茫然，隻是露出一個笑容，算是對他的安慰。
“站在門口幹嘛？快進來呀，鈺兒今天……”趙川的母親在看到趙川身後閃出的那個嬌小的身影時，突然停住了要嘣出口的話。
“阿姨，您好！”蘇暖怯怯開口。
還沒等趙川母親反應過來，趙川拉著蘇暖繞過母親，來到父親麵前，“爸，我要結婚！”
“嗆！”盤子摔在地上應聲而碎，蘇暖回身，午鈺怔立在廚房門口，一臉的無措與茫然。
“結婚？和她？”趙川父親指著站在趙川身邊的蘇暖。
“是！”趙川的眸底閃動著火光，戰爭一觸即發。
“你做夢！”趙川父親將手中的筷子扔在趙川身上，他顫抖著雙唇，“你要娶她，就是不讓我活了！”
接著一陣咳嗽聲響起，午鈺和趙川母親一起急匆匆的跑過去。“川子爸，你別生氣啊！”
“是啊，叔，您別生氣了！”午鈺一邊安慰趙川父親，一邊回頭瞪著趙川，“川子，你別胡言亂語的惹叔生氣了！快點道歉！”
趙川冷笑：“這是我們的家事，不需要你一個外人來插手！”
午鈺的臉血色盡退，隻剩下了蒼白。
蘇暖抬頭看著趙川，“別說了！你爸身體不好，這事回頭再說吧！”她眼神中帶著哀求和恐懼，她不想將自己至於這樣難堪而尷尬的境地裏。
趙川看了看她一言不發，隻是那握著她手的手，變得更緊了。
“爸，我已經成年了，結婚是我自己的事。我和蘇暖隻是來通知您！”
言下之意，決定權，掌握在他們自己手中。通知，隻是最後的尊重。
“你！你！你敢和她結婚你就是試試看，你這是要逼死我呀！”
一陣陣的喘息與咳嗽聲讓蘇暖突然感到心煩意亂，她抬起頭，看著趙川搖了搖頭。
“川子，別氣你爸了啊，你和蘇暖想結婚以後可以慢慢商量啊！”
趙川母親哭著請求，又看向蘇暖，“你這小姑娘，為什麽非要攛掇著他們父子兩個鬧成這樣呢？”
眼淚再也控製不了了，蘇暖低著頭，哽咽開口：“對不起！”
說完，甩開趙川的手，頭也不回的跑出門口。
外麵，突然稀稀拉拉的下起了雨，越下越大，蘇暖的哭聲被雨聲遮蓋的嚴嚴實實，她覺得這樣，很好！
“暖暖——”趙川已經打著傘朝她跑過來，蘇暖撒腿便跑，她不想讓他看到，這麽一個懦弱，不堪的自己。
趙川看著她瘦弱的身影在雨幕中狂奔，好像不要命一般，趙川打著傘追在後邊。
當趙川將渾身濕透的蘇暖抱進懷裏時，心中才有了一絲安定。
“暖暖……對不起！”
趙川道歉，都是因為他，才給她帶來這樣的難堪和痛苦。都是因為他，才讓她臉上如陽光般的笑容消失。他曾發誓，要讓那樣的笑容一生一世在那張小臉上綻放，可如今……
“我，到底做錯了什麽？”蘇暖在趙川懷中泣不成聲，她到底做錯了什麽，讓他們那樣討厭。
“對不起，對不起……”趙川親吻著她濕透的長發，帶著沙啞，一聲聲的道歉。
“趙川，我們分……”
“不許說！”趙川失控的低吼，帶著恐懼，聲音顫抖。
他捂住蘇暖的嘴，恐懼讓他的雙眸蒙上黑霧，“蘇暖，你敢！你敢把那樣的話說出口試試看！”蘇暖被結實的雙臂擁進懷中，他聲音哽咽，微微顫栗，“暖暖，別說……那樣的話……一輩子也別說出口……”
他，不想再讓自己的世界變成一片黑暗。他想要蘇暖，想要陽光……
午鈺站在不遠處，黑色的大傘幾乎遮住了她的身影。她看著在雨中擁抱在一起的兩個人，聽到趙川一遍一遍的喊著：暖暖，暖暖……心中的一角轟然崩塌，她從不知道，他愛她那樣深……
她站在雨中，任憑雨水濺起，打濕自己精心挑選的皮鞋，她一遍一遍的問自己，她這樣做，對嗎？即使分開了他們又怎樣？他的心裏，還能容得下一個午鈺嗎？
那天，蘇暖狼狽的回家，嚇壞了正在家休假的父母，母親驚慌失措的追問她原因，蘇暖卻一聲不響，把自己關進了浴室。打開熱水，她站在噴頭下，感覺那溫熱的水從頭上淋下的溫暖，熱氣逐漸充盈浴室。鏡子中那張蒼白的臉，紅腫的眼睛漸漸模糊……
蘇暖的父親一聲不響的坐在客廳，母親則急得團團轉，看見女兒失魂落魄的從浴室走出來，就追上去問：“暖暖，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
蘇暖抿著唇不說話，任憑母親的疑問一個接一個的來。
父親歎口氣站起身：“好了，你別嘮叨了，暖暖累了，讓她去休息吧！”說完，父親又轉頭對蘇暖說：“去吧，好好睡一覺，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蘇暖轉身走進房間，感謝父親終於可以讓她的世界安靜下來。她躺在自己的床上，疲倦的閉上眼睛，今天的一切如電影般在腦海中回放，淚順著臉頰留下，滾燙，滾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