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愛不可及（二）
“你，你想娶她，就從我的屍體上踩過去！”
趙川沉默轉身，準備離開，卻被周燕一把拉住，“哥，別走！”依稀記得某一年也是這麽一個冬季，年幼的趙川離家出走，卻差點凍死在山上，這幾乎成了周燕的夢魘。
“爸，我不想嫁給哥！”周燕的聲音很小，卻帶著堅定。
“你說什麽？”趙川的父親蹙眉，又問一次。
“我說，我不想嫁給哥，我不喜歡他，爸，我怎麽可以嫁給自己的哥哥啊！”周燕等待聲音高了八度。
“你們兩個人根本沒有血緣關係……”
“我知道，可是爸，我們雖然沒有血緣關係，可您是從小把我們當成兄妹來養的，我對我哥，隻有妹妹對哥哥的感情！”周燕咬著唇，硬生生的將自己心裏那份最純真的愛情閹割，很疼！痛不欲生！可與其大家同歸於盡，不如放各自一條生路。更何況，那個幹淨，漂亮的女孩，是那麽愛趙川。
再見了，我從小就愛著的男孩。可她卻依然無比慶幸的是，他永遠還會以另一種方式存在在她身邊，她的哥哥！
“好！好！你們兄妹倆現在一個鼻孔出氣呀！”趙川父親更氣了！
“爸，我哥和蘇暖姐很相愛的，您就……”
“哼！蘇暖？門都沒有！就憑她蠱惑你放棄出國，她也別想進我們趙家的門！”
“哼！”趙川露出一抹殘忍的笑意，犀利的目光直直的看著自己的父親，“您以為趙家是什麽高枝兒呢？窮鄉惡水而已！”
趙川父親揚起的手被被趙川拉住，“曾經我允許你揍我，是看在你給我生命的份兒上，從今天開始，我再也不會允許您揚手打我！”
蘇暖在趙川懷中揚起臉，白皙修長的手指撫上他的臉頰，“疼嗎？”
“不疼！”
蘇暖的手貼上他的胸口，感覺單薄的衣衫下，火熱急促的跳動，“這兒呢？”
趙川抿著薄唇，深邃的目光裏有蘇暖的影子。曾經很疼，但，對麵的女孩卻填補了他內心黑洞。
趙川露出笑容，帶著淡淡的釋然，“有你，真好！”
第二天蘇暖輪休，一早就出了家門。她路過趙川樓下的超市，買了
一些食材，然後匆匆上樓。
蘇暖在門前站定，她深吸了幾口氣，將笑容提前演練了許多次，才抬手敲了敲門。
門被打開，趙川母親看到門外的蘇暖，微微一愣。
“阿姨，您好！”蘇暖揚起笑容。
“你，你好！”趙川的母親一邊和蘇暖打招呼，一邊朝門內不安的張望。
“我可以進去嗎？”蘇暖揚了揚手裏的購物袋，露出的輕鬆的笑容。
趙川的母親猶豫了一下，點點頭，讓開門口，讓蘇暖進門。
依然是那樣熟悉的味道，這間小屋，依然還留著屬於她的味道，可是再走進來卻有種恍如隔世的惆悵。蘇暖站在客廳環顧四周，心裏滿是眷戀和苦澀。
“你來幹什麽？！”
低沉的質問聲在狹小的客廳裏突然響起。蘇暖回神轉身就看到趙川的父親從臥室走出來。沙發上還有沒來得及收拾的被子，估計趙川每晚都窩在著狹小的沙發裏輾轉反側吧！
“叔叔，您和阿姨還沒吃飯吧！我今天休息，來給你們做飯。”
趙川的父親犀利的目光掃過蘇暖臉上的笑容，他默不吭聲的走到沙發邊坐下，佝僂著腰身，咳嗽了幾聲。
“叔叔，您咳嗽多久了？”
趙川父親依然吹著眼簾，對蘇暖的問題毫無反應，他的無視讓蘇暖有些尷尬。
“叔叔，我學醫的，您要是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我可以幫您看看！”
“他爸就是有點感冒了！”趙川的母親從廚房走出來，端了一杯茶遞到趙川父親的手裏。接著有抬頭看著蘇暖。
這姑娘長的真漂亮，和他們家川子真是一對呀，可這城裏的姑娘吃不了苦，受不了罪的，她作為母親，確實不放心把自己的兒子交給這樣一個看起來嬌滴滴的女孩。
趙川母親微微一笑：“姑娘，你還是回家吧！你和川子的事，我們看就算了吧！我們家川子哪裏能高攀你這樣的城裏姑娘啊！”
蘇暖依然站著，在客廳的中間，手裏的購物袋很重，提手勒得她手指發麻。
“阿姨，我和趙川分不開……”蘇暖的聲音很輕，又顯得很局促。以至於讓她看起來更加楚楚可憐。
“分不開也得給我分開！”趙川父親的茶杯重重的放在茶幾聲，玻璃與玻璃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音，然後，她分明看見了那個茶杯下的數條裂痕。
蘇暖的心，疼著，呼吸逐漸急促起來。那套茶具，是她與趙川最喜歡的。當時他們兩個人一起布置這個小家時，千挑萬選的。趙川用它來泡茶，總會在她值班或者熬夜趕報告時，帶給她溫暖和享受。
如今……哎！蘇暖在心裏歎氣，卻是無計可施。
她的父親告訴她，如果覺得值得，就要去努力，可突然，她竟會覺得有些力不從心。
“叔叔，阿姨，我和趙川……”
“別給我說什麽愛不愛的！”趙川父親粗魯的打斷了蘇暖的話。他想起自己的兒子總是擲地有聲地說自己有多愛眼前的女孩，可是愛能比自己的前途重要？能比出人頭地重要？他的一生為栽培趙川費盡心機，可是到頭來，兒子不但不感激，還總是拿他當仇人看。現在還居然為了一個女孩，放棄出國，放棄前途，還頂撞他。
“你們這些年輕人，把自己的前途當兒戲，口口聲聲說什麽愛情？愛情能當飯吃……”
趙川父親的話還沒說完，門口就傳來了一陣敲門聲。
“姨，我來了，您和我叔來這幾天了，我也沒來看看您，不好意思啊！”
門口傳來的聲音是那麽熟悉，蘇暖的腦袋嗡嗡作響，仿佛被淹進水裏，耳朵裏隻有自己清晰的呼吸聲，然後是生命逐漸流逝的絕望在心裏蔓延。
午鈺，好久不見！
上次見麵，我們還在為趙川放棄夢想而爭辯，你忿忿不平地指責是我耽誤了他。然而今日，你又是以何種姿態踏進這個門，我很好
奇。
恍惚間，午鈺已經跟在趙川母親的身後進了客廳。
“呦，蘇暖在啊！”
“你好，午鈺！”蘇暖看著滿麵笑容的午鈺僵硬的開口。
“叔！”脆生生的聲音，帶著幾分親昵。
“來了！”趙川父親回應，雖然態度依舊冷冷冰冰，起碼臉上找不出一絲厭煩。
“叔，您這次來想去哪玩，我陪您和我姨去，別老待在家裏！”
“還去哪玩啊！川子都快氣死我了！”
“叔，川子就是這火爆性格，您養他這麽多年了還不了解啊！您還真跟他生氣不成？他總有一天，會知道您是為他好的！等他出人頭地的一天可不還得感謝您呢！”午鈺喋喋不休，蘇暖第一次發現，原來她居然這麽能說會道，幾句話，就讓趙川父親的臉色緩和了下來，甚至還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而蘇暖，就那樣站在客廳裏，僵硬的，麻木的！沒有一絲一毫的反應。如今，在午鈺的對比下，她還真成了魅惑君主的妖妃。可他們卻從不知道趙川到底想要的是什麽！
他曾經希望自己出人頭地，希望自己變得強大起來，可以擺脫父親對他的控製。而如今他最想要的是什麽？
——那我就選暖帳芙蓉被！
耳邊，是趙川懶懶的，漫不經心的聲音。
蘇暖從趙川的小屋走出來時，烏雲密布，已經快要下雨了。購物袋依然拎在手裏，四個指尖已經黑紫。她停下腳步，低頭，換手，然後看著那已經黑紫的指尖逐漸恢複血色。再抬起頭時，午鈺就站在離她不遠的地方，遠遠的看著她，帶著勝利者的眼神。
“蘇暖，你不會贏我的！”她的臉上露出篤定的笑容。
“是嗎？”蘇暖笑著垂下眼眸，“是你告訴他父母的吧？”
午鈺沉默的站著，不言不語……
那個假日，她回家，去趙川家看望趙川的父母。然後，她就那樣“很不小心”的，說出了趙川為了一個女孩放棄學校公派留學的推薦。所以他的父親在大年夜趕來，才有了後來那一幕幕的衝突。
“午鈺，我從沒有想過，你是這樣的一個人……”蘇暖笑著說，那笑容縹緲，似真似幻。她一直以為，對麵的女孩僅僅隻有愛之深，卻從沒想過她也會責之切。
“愛一個人不是要看著他幸福麽？”蘇暖抬眸，目光穿過午鈺，停留在不知名的遠處，又如自言自言，“為什麽你，會想要看著他痛苦。”
午鈺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臉上那屬於勝利者的笑容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蒼白與無力，“痛苦隻是短暫的，你能給的，我同樣能給！”
蘇暖笑了起來，清脆的笑聲傳進午鈺耳中，隻有陣陣煩悶。
“你願意給，可他願意要麽？”
是的，如果他真的願意要，今日又為何會有蘇暖的出現。她午鈺能給的，他又名何時稀罕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