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得勝
聞張南陽有次一說,不僅是七青楚南二人,就連方才爭吵的面紅耳赤的人都漲紅了臉,唏噓而歸。
被長者教育,還是自己崇拜的偶像,自然不會心有怨言,看來還是回家多讀書,裝點貨再出來嘮叨才好。
「前方發生了何事?」子允掀開帷幕,青絲半露,望向湖心亭中一擁而散的眾人,神色很是溫和。
艄公笑答:「公子晚來一步,丹青比試方才結束,這次不得了,南陽居士都被請來作評。」
「南陽先生來了?」帷幕完全被掀開,露出一張驚喜的臉,約莫二十來歲,眉目如畫,氣質溫和儒雅。
烏蓬中茶香裊裊,他對面端端正正坐著一位約莫十五六歲的少年,面色清冷嚴峻,一張極為俊美的側臉,時人見了,也不得不感嘆一聲「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艄公瞬間看的呆了,忘了划槳,只覺怎麼看都不夠,子允再次問了兩遍,艄公才回過神來。
遂覺還是這位公子親和,品貌雖遜於裡頭那位,氣質倒極為溫雅,叫人見了便生親近之感,想與之多攀談一二。
艄公笑答:「是啊,方走不久。」
子允問道:「南陽先生可是在給清平畫院的學子評畫?評者何?艄公可告知一二?」
艄公笑道:「公子說笑了,老朽不過粗人一個,哪裡懂得什麼丹青,南陽先生所說我聽了也記不住兩句話。不過比試丹青的兩位學子我倒是略知一二,據說他們乃是清平學院最有望考上水雲書畫院的人,二人隔三差五就要比較一二。說來奇怪,據說其中一位學子連贏一百零一回,這不,估摸今日過後就要一百零二次了。」
連贏一百零一回,子允好奇此人,便問此人是誰,艄公道:「名字不知道,不過聽我孫子說過一次,清平學院出了一位成日逃課曠課,成績永居第一的學子,他們稱她有三絕,狠……狠什麼來著?哦……我想起來,狠奇怪!」
「很奇怪?」子允有一瞬間錯愕,現在很奇怪應該是他才對吧。
「子允兄!」蕭高喊。
待船靠近時,他輕盈躍上子允的船,毫不客氣的鑽到烏蓬里,又是喜悅又是羞愧。看著裊裊清香的獅峰龍井茶,毫不客氣的給自己倒上一杯,儀態全無,如牛飲水,喜道:「方才南陽先生誇我了。」
此人正是方才問疑的小生,子允問:「華弟快快道來。」
蕭天華微微羞愧,掩去喜色,「不過也被教育了一通……」他便將他所見所聞竹筒倒豆子全都拍了出來,豆子皮都不剩。
最後撓撓腦袋,說道:「我到現在也不明白為何南陽先生說他的畫好,雖然我看來是挺好的……」不過一點古法都沒有。
「謠言不可信,若無實力怎會百場皆勝?」一直未曾發一樣的子晉說道。
蕭天華嚇了一跳,抱怨這個臭傢伙嚇死個人,這會人早走遠了,他怎麼知道,成日板著張臉,兇巴巴的。
子晉不語。
子允微微嘆氣,他此次前來清平鎮乃受先院長所託,務必請南陽先生出山,去水雲書畫院擔任院長職務。聽蕭天華所述,怕是此次不會太順利,南陽先生似是有終生不出山之意。
再有兩月水雲書畫院即將舉行一年一度的招生,到時書畫院無院長可如何是好,先院長臨去之時千叮嚀萬囑咐,說道:「只有南陽一人可任院長之位,帶領我水雲書畫院再創輝煌,子允務必要將他請來。」頓覺壓力山大。
話分兩頭,楚南在散場后追上騎牛遠去的七青,憋了半天,遞上紫檀矩盒,才道:「老大,紫毫筆忘拿了。」
七青嘴角抽了抽,接過紫毫筆「多謝,不過你也不必叫我老大,只日後莫再娘娘腔的叫才好,叫人聽了去實在有損我七青的風度。」說罷騎牛便要走。
楚南趕忙攔下,「還有兩個月便要去姑蘇考試了,明日你會去上課嗎?」
七青狡黠道:「看心情。」
楚南低頭不語,見消失在桃柳中的一人一牛,失魂落魄的在野路上遊盪。
同他一起的少年也不敢問個一二,老大今天輸的血本無歸,誰也不想去作死。
楚南便將他們一個個打發回家,該幹嘛幹嘛去。他心亂如麻,一頭紮緊山林,奔跑狂吼,發泄完了才整理衣襟,回了家去。
以至於後來幾十日他上課都渾渾噩噩,不知所以然,先生多次點名批評,他顧若罔聞。
先生眼中的天之驕子,學子眼中的大哥大,家人眼中的「老子」,一日之間彷彿換了個人,上課走神,下學便一頭紮緊山林,甚至是夜不歸宿。
急得他家中人竄下跳,真的恨不得在「老子」前頭加「祖宗」。山林中三天兩頭飄出僕人「公子,公子」的喊聲,野狼野豬什麼的都被嚇跑一批。
七青自得了紫毫筆後轉頭便去當鋪將它當了三十兩銀,同掌柜討價划價,掙的那叫一個激烈。
只因為掌柜一口咬定此紫毫筆乃旁尖毛做的紫毫,質量遠不如黑針尖毛好,給你五兩銀子已是相當不錯,反正就差沒說成是黑羊毛冒充的了。
九天哪裡是吃素的,憑她的眼力怎會瞧不出筆的好壞,這個掌柜,心眼荏多,專欺負老實人。
她道:「掌柜,紫毫筆的製作非常考究,工藝複雜,所用毛乃為秋兔脊背之毛。」
遂將筆遞過去,眼神犀利,「掌柜,小子懂得不多。您且且看此筆毫,尖如錐兮利如刀,毛桿直順,表面光澤,鋒穎褐色透明,明顯是秋兔背脊上的一小撮雙箭性黑色彈性極衽。此衽少之又少,取之不易,掌柜可莫要欺負老實人。」
她笑道:「不說筆好,便是筆管就是湘妃竹所作,長不過六尺,做工精良,豈值區區五兩銀?五十兩銀也不為過。」說罷轉身便走,「不賣了。」
掌柜臉如菜色,這叫懂得不多?明明是你個小夥子欺負老年人哎呦喂。
他忙拉住她,賠笑道,「公子,公子,方才是我不識貨,這樣吧,二十兩,我這也是小本當鋪,五十兩確實……」
「四十兩。」七青道。
「……」掌柜道:「二十五兩如何?」
「三十五兩,不能再少了,你不想要,想要的人多著呢。」
「別別別,姑奶奶,三十兩,三十兩好吧?真的不能再多了。」
「嗯……好吧,那我就勉為其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