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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穹窿河漢圖

  他發現了。

  玄衣男子恍恍惚惚坐於桌案前,簾卷月色,滿桌「破布」狼籍不堪,在月色中閃閃發亮。

  連綿起伏的山水同破布一般狼籍不堪,狂亂不失法度。

  山體不時青翠欲滴,不時怪石嶙峋;又有怪松垂於崖壁,險道盡於幽谷;木屋近倚山麓,綠竹頑長湖畔;河漢接天連碧,遠舟行人逆旅;吹簫送君遠行,兩行清淚漣漣;童子騎牛歸家,裊裊炊煙融融。

  此乃畫心,玄衣男子正是子晉,他忽然激動的看向狂草,但見其線條時而如蛇游叢林,時而婉轉如溪水,時而如鷹擊長空,時而如白鷺揚首……其妙處,自是不可勝收。

  他幽幽端詳床榻中的七青,黑眸格外深沉,她是個百年一遇之天才。

  一般人習書作畫,從稚嫩童年,到中年老辣,最後老年圓融。

  可她,沒有稚嫩有童年,天生的老辣童年,她越過他人學書畫的那個時期,她僅僅十三歲。

  可惜,當代畫壇,懂她之人,少之又少。

  若說這是十三歲的少年醉酒所作,大家或許會說:作此畫者,要麼是個瘋子,要麼是個百年不世之天才。

  他的心忽然加快跳動,幾乎掩蓋了庭院深深的蛙鳴之聲。

  他未看她一眼,小心翼翼拾起狼籍不堪的畫布,紅著臉,輕手輕腳出門去。

  他發現了,原來自己心心念念的兄弟是個女兒身。

  下午,他背她進來,吐了他一生,她發酒瘋,拽他頭髮,撕他衣服,剝他鞋子,甩嘴皮子,無所不能,無所不幹。

  他強行她沐浴,誰知是個女兒身。

  他嚇壞了,跌跌撞撞跑出去,立即將受罰的晨光踢出去呵斥:「速請賀小嵐來。」

  賀小嵐這個沒心肝的,嘲笑他好一會。

  說來神奇,七青這個酒品極差的瘋子面對甜美的賀小嵐,竟是不再鬧了,安安靜靜的睡去。

  賀小嵐幫七青一切打理好后,同子晉死纏爛打許久,非要他說出他倆的關係,無奈子晉一張冷臉,一問十不知,只道:「此時不可聲張。」

  「我知道啦,表哥。」賀小嵐做了個鬼臉,「晨光同我說了,從小到大,沒見過表哥在乎誰,如今……」她狡黠一笑:「她還是個孩子。」

  「走。」子晉眼神冰冷。

  「好了好了,走就走,這張臉別太冷,嚇壞了小姑娘後悔莫及噢。你府里的事晨光都告訴我啦,我去求求我爹爹,讓他同舅父求求情。」

  「不用。」

  賀小嵐知道他的性子,便也作罷,丟了一瓶葯給他,「諾,背上的鞭傷,別她好了,你倒了,雖然你沒那麼弱。」

  第二日天方亮,七青便被一陣陣敲門聲驚醒,原來是許寧,楚南以及他的書童北瓜。

  頭暈暈乎乎,七青拍拍腦袋,許寧問她昨日在何處作畫去了,她道:「我糊塗走進蒔花館,姑娘們灌酒,後來……記不得了。」

  楚南問:「你的畫呢?」

  「畫?」七青一蹦三丈高,「什麼時辰了?」

  「什麼??你的畫沒畫??」二人同時問,就要揍她。

  許寧眼角忽然撇到她船頭一個簡單捲軸,展開來看,眼睛鼻子嘴巴齊齊睜大,這一塊黃一塊藍,大小層次不一的畫是個啥?

  七青接過,端詳許久,亦不知所以然。

  「咚咚咚~~」

  有人敲門,是賀小嵐,她驚訝,為何楚南許寧在此,他二人也莫名其妙,為何她同七青相識。七青道:「我不認識她。」

  賀小嵐掩嘴輕笑,「七公子,昨夜我們見過一面,你爛醉如泥……」於是她長話短說,省去在子晉家那段,挑三揀四,半真半假的說了一遍,又道:「本想將你留我家過夜,誰知你不停嚷嚷要回青提旅社,無奈,只好深夜將你送回。酒後易忘事,只好今早來同你說一遍。」

  七青感激不盡,問:「窮隆河漢圖也是我題的?」

  她的字,她識得。

  這六個篆書絕對不像她的用筆。能寫出這般線條的人,十成十有潔癖,無論是在字形結體或用筆都非常乾淨從容。不像她,一個字:狂。

  可不知為何,這幾個篆書同他的詩畫及其相配,彷彿是南轅北轍之後天生又要回到原點。

  賀小嵐笑道:「這就是你寫的啊!」

  七青皺眉,她不知信還是不信,她不傻,自己的字哪裡認不得。對方一口咬定是她寫的,她也沒辦法,誰叫她酒後發酒瘋。

  暗自道:今後再飲酒,拆了腰帶吊房梁。

  賀小嵐離去后,七青等人急急吃過早食,便要去水雲書畫院,當真是人山人海。

  所有考生均懷揣這不安的心交上畫卷,不時有人被踢出。其中有代畫被發現的,有持假考牌的。

  要問水雲書畫院是如何知道,有因由,原來水雲書畫院派出了不少「姦細」,混在考生中,凡德行有虧者,不守誠信者,畫作來歷不明者,假持令牌者,早已在昨晚被他們記錄在冊。

  楚南皺眉:「你流這麼多汗做什麼?」

  許寧摸摸滿頭的汗水,磕磕巴巴道:「沒,沒什麼,人多,憋的。」

  楚南望望四周,「才春末夏初時節,人多,憋不出汗吧。」

  「下一個。」考官的聲音威嚴渾厚。

  正好是許寧,他滿身大汗交畫,考官接過半濕畫卷,以及濕透的考牌,翻看良久,須臾,問:「你叫什麼?」

  許寧結結巴巴道:「許……寧。」心中哀嚎,但願七哥平安無事,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天知道他們交換考牌時有無人發現,若是他被踢出去倒無所謂,可憐七哥要同他一起遭殃。

  他編了套謊話,待會死要是他威脅七哥交考牌。

  「你走吧。」考官道。

  「啥?」許寧愣愣片刻,才一陣煙似的溜走。

  楚南安全通過,無驚無險。輪到七青,考官看看她,又看考牌,許寧在不遠處死死掐住拳頭,阿彌陀佛,天神保佑,考官眼瞎。

  但見七青輕鬆走來,許寧忙問,「七哥,他有為難你么?」

  七青眨眨眼睛,「他為何要為難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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