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懸賞緝捕惡徒
張長生看著屍體,暗自腹誹他貪婪,誰讓你拿死人的暖領,被冤魂找上門了吧,就這報仇手法太殘忍,脖頸上的肌肉都快撕下來了。
守在棺材旁的未亡人都快嚇懵了,這屍體躺進棺材根本沒人挪動,怎麽突然冒出一大塊血嗤拉忽的人皮。
“拿塊麻布過來,把這張皮收斂了。”
殯葬司的吏卒跟張長生吆喝道,旁邊嚇得臉麵煞白的家屬,趕緊撕了一塊孝布遞過去。
張長生接過那塊麻布,把老麻子的脖頸皮裹了,帶著回到斂屍莊。
然後,張長生就看見那老麻子的屍體,給抬進自己斂屍莊的冷炕上頭。
嘶,張長生眉頭一皺,發現事情沒有那麽簡單。
殯葬司的吏卒開口道:“脖子皮也找到了,你順手把他給縫了吧。”
果然,這死因奇怪的燙手山芋丟給了自己,張長生腹誹早知道就不伸那麽長的手了。
“官爺,這具屍體不用交給刑部的老爺們看嗎?看著不像是因為斂屍死的,總得搞清楚死亡原因吧。”
一旁的吏卒卻是冷眼擺手:“大可不必,不是人為,我心裏已有定論,這幾天夜裏別睡太死,要關緊門窗,小心當差。”
吏卒說話隻說一半,一句話說得雲裏霧裏,啥話都沒清楚,說完徑直離開。
他都不解釋清楚“不是人為”到底是什麽說法,把張長生滿臉懵逼晾在身後。
不是人為是什麽說法?小心當差是什麽說法?你心裏已有定論又是什麽意思,你對得住我幫你端的兩盆公狗黑血嗎,你是保密局來的吧,我看你是缺少蜘蛛俠的鐵拳。
張長生看著冷炕上的屍身和血呼呼的脖頸皮,隻覺得腳下酸軟、手腳麻木。
他是想斂屍不錯,但是這具屍體死得那麽詭異,萬一詐屍還魂咋辦?
他可不想那夜間打更的更夫,敲著銅鑼報出自己斂屍莊的名號。
但殯葬司都說了讓你縫,斂屍匠沒有拒接的權力,不然會被丟到流民營,反正左右各有難處,他隻能硬著頭皮趕挑子。
張長生就這樣心中敲鑼打鼓煎熬到了晚上。
是夜,三株香點上,燒一把紙錢,搖動三清鈴。
張長生現在就盼著燒出滅香,這是殯葬司立的章程裏,唯一可以不用繼續縫屍的規矩。
但直到三株香循序燃盡,到最後也沒出現什麽問題,嗷謔,不想縫屍的願望破滅了。
因為脖子肌肉筋條被割斷,張長生需要先用魚線和鐵絲,把脖子裏的肌肉條固定住,然後才針線穿鑿,把脖頸皮縫補完整。
一夜忙碌斂屍,張長生全程注意力高度集中,壓力可見不小。
直到斂屍完成,什麽怪事也沒出現,他心裏驟然放鬆,長舒一口氣,看來人還是不能自己嚇自己。
眼前一陣縹緲,斂屍卷隱隱顯現。
老麻子屍體的皮影戲也唱起來了。
……
老麻子的生平簡單又平庸。
前半生是個窩囊的馬車夥計,去八大胡同意外染了天花,雖然吃了偏方僥幸沒死亡,卻落下一臉肉麻子。
臉比鬼都恐怖還怎麽當車夫?
誰也不願意成天見這幅晦氣模樣,還是被主家兒趕了出來,他從此以後就隻能沿街乞討了,顛沛流離半生,啥偷奸耍滑的事都幹過。
後來,讓殯葬司選中做了斂屍匠,反正死人又看不見他臉。
這些都無關緊要,關鍵的是他為什麽死了!
前天早晨,老麻子見那死人的暖領毛絨厚實,琢磨著自己缺個暖領,就豬油蒙了心把東西昧下了。
回到莊子一直也沒啥事,跟自己一樣當天晚上沒有人送來屍體,正閉眼打盹,嘴裏哼唱戲曲兒。
夜半月升、更深露重、有人哢噠叫門。
“誰啊?”老麻子憋著氣叫喚一聲。
門外隻言語了一句話,這一句話愣是把老麻子嚇得麵如黃紙血色褪盡,隻聽門外陰森森道:
“把暖領還我。”
……
翌日早晨,十四號鋪子老早支起門板。
張長生站在門檻上,情緒低沉。
他昨天晚上看完了老麻子的皮影戲,已經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現在正等著人來傳話。
未幾片刻,殯葬司的吏卒邁著小碎步跑到門前。
這吏卒手裏拿著一張緝捕文書,刷了漿糊貼在牆上。
“案犯,“刮皮客”在大端皇城犯下二十樁子人命官司,死者皆被割去身體的皮膚,作案手法血腥,人神共憤,特發八百兩紋銀,將刮皮客緝捕歸案。”
緝捕令貼上牆壁,吏卒滿意打探自己的傑作,一轉頭,張長生跟個死人似的杵在他身後。
“咿~膽都嚇破了,你不出聲站本官後背作甚?”
“官爺,你貼的是什麽東西啊!”
張長生明知故問,他咬牙切齒說道:
“緝捕公文,刮皮客,京城最近出現的連環殺手,已經殺了有二十個了,作案手段極其血腥,京兆府六大神捕都驚動了。”
“就是他殺的四號莊那個老麻子。”
“是啊,刑部和大理寺搜捕了他一個月了,我打眼一瞧就知道是他,立馬報到上頭去了,現在已經確定了他的犯案街巷。”
“那您說不是人為……”
“這等惡徒,簡直不是人生的。”
“官爺,您可真是西虹市臥龍鳳雛啊。”
“什……什麽市,臥龍什麽。”
“沒啥,我家鄉吉利話,誇您料事如神。”
“哎,過獎過獎了,沒有那麽好。”
吏卒笑得嘴都咧到後腦勺了,他哪裏懂得張長生陰陽怪氣的“臥龍鳳雛”是個什麽意思。
張長生站在旁邊著實無奈,這吏卒昨天可把他嚇了一大跳,不說人話讓人猜,害得他以為真的有惡鬼殺人。
昨晚戰戰兢兢縫補完屍身,斂屍卷演完皮影戲,張長生把老麻子死前看得囫圇清楚,這才知道全是瞎猜。
害人的,隻有人。
老麻子被殺那晚,聽到門外那聲“把暖領還我”後,著實嚇得夠嗆,也以為真有鬼來索命了。
噗通幾聲跪地禱告,磕頭作揖好生虔誠,但門外還是一直在摳門,叫嚷著還他暖領。
老麻子怕地要尿褲子,摸摸索索找出暖領,把門拉開一條縫隙,戳著暖領丟出去,心想鬼拿了暖領總不能還纏著他。
卻沒料到,一開門已經晚了,那人應該是白日看過老麻子撿死人的暖領,晚上來這麽一出戲,就是要誆他把門打開。
門被一腳踢開,那人走了進來!
這功夫可是了不得,一手捂住老麻子的口鼻不讓他呼救,一把銀蛇彎月刀掃過。
血還沒噴,脖子皮濕噠噠被刮下來。
最後老麻子就這樣被割了喉嚨,四腳朝向天花板,被湧進喉嚨的血活活嗆死。
皮影戲至此唱完。
不是那被扒了暖領的屍體來尋仇,而是緝捕告示上的刮皮客,收了他的老命。
本來一個稀鬆平常的駭人暴徒殺人事件,被殯葬司那大聰明吏卒說得神乎其神,白白讓張長生嚇了一晚上。
張長生現在都想拿一身蜘蛛服穿身上,半夜三更給這殯葬司的吏卒來一發正道的光。
不過,就事論事。
張長生在皮影戲裏看見了刮皮客的容貌。
他仔細瞅了幾眼緝捕告示上的畫像,一臉凶相、滿頭疤痕,眼睛旁邊還長著一個黑豆痣。
他越看越覺得蹊蹺,這和他瞅見的完全不像,那刮皮客的確有痣,但……
那是丹鳳顧盼,眼角美人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