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上藥
雪朦朧睡夢之中都是大火纏身的焦灼感,渾身仿佛被放在了火爐子裏,難受至極,她拚命地喊穆臻言的名字,相信他會像之前一樣過來救自己,可是她喊到聲嘶力竭,他卻隻是抱著龍飛月離開了。
“好疼……好熱……”雪朦朧不斷的冒著冷汗,做起了噩夢,“父皇,太子哥哥,母後,我好難過……救救我。”
一股清涼的觸感忽然從大火之中穿越而來,將她肌膚上的灼燒感清除地幹幹淨淨,仿佛有一雙無形的手撫過,帶起了一陣奇異的顫栗感。
“對不起,十一。”穆臻言仔細地給她上藥,見她還是一直處在噩夢當中,不禁心痛難忍,仿佛設身處地的想到她孤身一人被堵在火海裏無處可逃的畫麵,上藥的手都顫抖個不停,“我來晚了,你恨我怨我都是應該的。可你一句都不罵我,反而讓我更加難受了。”
穆臻言苦笑,“公主殿下就是了不起,知道怎麽打擊我才讓我最生不如死啊!你如果不理我,打我罵我,我反而心裏會舒坦一點兒呢。我的前半生一直在欠債和還債之間徘徊,可我依舊覺得自己是自由的。我欠了阿沅的,可以還給龍飛月,反正世子府也不缺一個人的口糧。我欠了藍姨的,可以還給臻宇,反正世子之位或者權利富貴,都不是我所求的。”
他抹開清涼的藥膏,指尖是雪朦朧凹凸不平的傷疤,仿佛燙在了他心口上,他疼的蜷縮起來,隻有抱著懷裏的女子,才有一種難得的歸屬感。
“你們都以為我是委屈的那一方,縱容龍飛月胡作非為,縱容臻宇傷害我自己,連冷風也說我太過寵溺他們,放任他們了。可我其實沒有那麽偉大,我做這一切,就是想為了讓自己不那麽愧疚,想還清楚過去的債。這世界上,最難還的就是人情債,我如果可以用身外之物換的靈魂的自由,何樂而不為呢?”
暗夜的小木屋裏,安靜地隻能聽到兩人的呼吸,雪朦朧不安的呢喃無形之中被安撫,她聽到了男子溫和的嗓音,如清泉一般沁涼心脾,她漸漸的,好像沒有那麽害怕的。
這聲音,很熟悉,可她恍惚間也想不起來是誰,美好遠去了,噩夢也遠去了,她的心靈很安靜,纖塵不染。
穆臻言苦笑一聲,“你說得對,我這人就是習慣了遊戲花叢,張嘴就是花言巧語,我說過那麽多次喜歡你,可卻從未真正做過一件事,是因為真正的喜歡你的。”穆臻言收起藥膏,伸手蹭了一下她臉頰,以前不曾和任何人說過的心裏話,不知不覺地就從嘴巴裏冒了出來,“我試探過你,懷疑過你,我幫你,不僅是念著過去的情分,也是考慮到大局,你是公主,是我的世子妃,你也是我的責任。”
雪朦朧眉心蹙了起來,唇上忽然一暖,男子喋喋不休,“我的十一多聰明,真心假意我自己都分不清,可你一早就察覺到了,一直冷靜地站在局外看我不自知地騙別人,騙你,最後,連自己都騙進去了。”
懷中女子的呼吸似乎停頓了片刻,穆臻言住了嘴,房間裏一下安靜下來,許久之後,雪朦朧低聲開口:“怎麽不接著說了?”
噩夢被他打斷,可醒來之後,卻發現現實也不怎麽美好。
雪朦朧有些牙癢癢,她都險些相信他至少有些真心了,結果他說,這些都是責任?
在他眼裏,她和龍飛月,穆臻宇之流,難道就沒有什麽區別嗎?
“怕你生氣。”穆臻言老老實實的,一眨也不眨地盯著她看,“你好點兒了嗎?”
“好得很。”雪朦朧一本正經,“有人講故事講得真精彩,我聽的正入神,別停啊,多掃興致!”
“十一……”穆臻言撩起她的發絲,嗅了一下,“我倒是希望你生氣,至少證明你還在乎。現在你這麽淡定,我都覺得自己可憐了。”
“世子難道沒有聽過嗎?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雪朦朧笑眯眯的,“這句話用在你身上,最合適不過了。”
穆臻言:“……十一。”他抱著她,任由她掙紮了一會兒,自己不吭聲,也不放開,“睡吧。”
雪朦朧磨牙,“睡不著,熱。”
“胡說。你手腳冰涼,這桃花塢林雖然氣候異於外麵的環境,可也不是酷暑難耐。”穆臻言明知道雪朦朧是嫌棄他抱著自己,還一本正經地解釋,“我給你暖床啊,乖乖睡覺。”
雪朦朧:“……”世子大人臉皮厚起來,連她都有點兒害怕,厚顏無恥!
這一夜,總歸是沒有再做噩夢,隻是緊蹙的眉頭再也沒有鬆開過,而穆臻言看著她的臉,幾乎一夜無眠。
雪朦朧雖然不覺得穆臻言在開玩笑,可也沒有想到,他已經暗自給她上過藥,而且這神藥的作用,真的這麽神奇!
“我的臉……”雪朦朧是洗臉的時候發現的,桃花塢林小山坡後,有一汪清泉,這個地方很奇怪,即使外麵寒冬臘月,白雪皚皚,這裏依舊給了人一種四季如春的錯覺,穆臻言說,是因為瘴氣林的原因,讓人的五感不如外麵那般強烈,再加上這裏風景如畫,土質特殊,總會給人一種氣候如春的錯覺。
即使條件簡陋,她依舊會好好收拾打理自己,之前她洗漱的時候都會避開穆臻言,不知道為什麽,昨晚兩人進行過一番莫名其妙的談話之後,她忽然就沒有那麽在意他看到自己的臉了。
這家夥,看也看過了,親也親過了,左右也沒有什麽好顧忌的,最好能惡心地他吃不下飯才好。
雪朦朧冷著小臉坐在泉水邊,不經意的一低頭,就發現了自己臉上的變化,原本巴掌心大的燒傷,現在外圈兒已經褪去了燒壞的肌膚,泛著嫩紅,是新肉要長出來的預兆。
“怎麽會這樣?”雪朦朧呢喃一聲,身後不期然響起腳步聲,她沒有回頭,卻是開口,“你拿到藥了?”
“嗯,昨夜西格爾讓人送來了。”穆臻言蹲下身子,親自給她打了水,然後沾著帕子,問她,“我給你洗臉?”
雪朦朧抬眸,看他一眼,又匆匆低頭,“我自己會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