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他的人
馮靜賢拿了盒子打開,裏頭赫然是一疊銀票,數額之大,讓他白了臉。
黃寧忠一個副統領,能有多少家底他是知道的,這銀票絕不可能是他給的。
“殿下,這我不能要。”他合攏盒子,放回長念麵前。
長念歎息:“寧忠就知道您不會要,所以跟我說啦,讓我想法子,您要是不收,那我回宮可得挨罵啦。”
將盒子推回去,長念小聲道:“大人放心,這錢很幹淨,一沒偷,二沒搶。”
那難不成是天上掉下來的?馮靜賢很為難。
家裏幼子重病,為了治病,他的積蓄花完了不說,還厚著臉皮問人借了不少銀子,最近正為此事煩心,七殿下這筆銀子,的確是解燃眉之急的。
但他又害怕,怕這算賄賂。
“這裏是借條。”長念從袖子裏拿出一張紙,攤開了放在他麵前,“大人看看?”
借條上頭赫然寫的是黃寧忠的名字,也就是說,這錢真的當做是黃寧忠借給他的。
馮靜賢抿唇,微微有些動容。
他起身,雙手抱拳,朝著長念就一揖到地:“多謝殿下!”
“哎,大人不必行這重禮,快起來。”長念去扶他,拉著他坐回茶榻上,又給他遞了筆墨。
馮靜賢雙手接筆,從盒子裏取出八張銀票,在借條上寫了數目,再將盒子蓋好,還給了長念。
舉止得體,也不貪心,長念收好借條,給他倒了杯茶,笑著道:“崇陽門最近命案頻發,寧忠倒是相安無事,之前還跟我說呢,說虧得他是個萬年的副統領,出什麽事都怪罪不到他頭上去。”
提起這個“萬年副統領”,馮靜賢也笑了:“下官與他飲酒,常相互調侃,他說下官是萬年的侍郎,下官說他也是萬年的副統領,雖上不去,但也掉不了,知足常樂啊。”
先前沉重的氣氛被這玩笑給打散,長念與他多說了些黃寧忠的趣事,才轉過頭道:“我久居深宮,很多事不明白,出了宮是倚仗不了寧忠了,隻能給馮大人添麻煩了。”
“殿下放心。”馮靜賢拱手道,“下官必定為殿下打點妥當,有任何要事,也都來稟給殿下。隻要殿下不嫌下官事多,下官便經常叨擾。”
“不嫌不嫌,我感激大人還來不及。”長念道,“畢竟別人都把我當傻子糊弄呢。”
“殿下大智若愚,是他們有眼不識泰山。”馮靜賢道,“此次差事,隻要殿下辦得漂亮,便是鹹魚翻身,再無人敢小瞧。”
“借大人吉言。”長念也抱拳。
……
葉將白從宮裏回來,渾身的氣息十分低沉。
長念本來蹦蹦跳跳地想迎他,蹦到一半,察覺到不對,扭身就想跑。
“殿下要去何處?”葉將白冷聲開口。
伸手把肚子一捂,雙腿一夾,長念擰著臉道:“尿……尿急。”
白她一眼,葉將白過去就將人拎著往屋子裏走:“撒謊也不會撒,真要尿急,不該走偏門?”
長念傻笑,黑亮的眼睛滴溜溜地打量他,試探性地問:“宮裏出事了嗎?”
“……沒有。”葉將白薄唇抿著,明顯露出一種“大爺不想說這件事”的意思。
長念閉了嘴,再不敢提。
將人放在軟榻上,葉將白道:“秦妃的靈位沒有被人發現,在暗格裏藏得好好的,之後我也會讓人盯著,殿下可以安心。”
長念搓了搓手:“國公辦事,我是放心的……但那個東西,我覺得還是回去看著最為妥當。方才已經與戶部的大人們談過啦,等江西的官員進京,我大可以再出宮來。”
“不行。”葉將白沉了臉,“殿下就在這裏好生住著,哪兒也不要去。”
“可是……”
葉將白皮笑肉不笑,睨著她道:“要麽殿下住在這裏,要麽葉某搬去鎖秋宮,殿下二擇其一。”
他搬去鎖秋宮?長念震驚了,立馬搖頭:“這怎麽可以!”
“那殿下就別回去了。”葉將白輕哼。
屋子裏安靜了一會兒,長念神色,抿著唇沒有再吭聲。
葉將白斜眼拿餘光掃她,等了一會兒,見她還是不開口,便沒好氣地道:“怎麽?不答應?”
“不是,我是覺得……”小心翼翼地瞥他兩眼,長念嘀咕,“國公今日是在生誰的氣啊,怎的不講道理了。”
要是之前,他葉將白怎麽可能說出要去鎖秋宮住下這種話啊,明知道是不可能且百害無一利,聰慧如他,斷不會這麽想才對。
葉將白一頓,猛地發現自個兒好像的確不對勁,連忙閉眼定了定神。
他是被北堂繆給氣糊塗了,跟他的較量,該他自己來想法子對付才是,怎麽跟個女人似的,來七殿下這兒鬧了?
暗唾自己一口,葉將白揉著眉心在軟榻上坐下,輕歎了一口氣。
長念瞧了瞧,乖巧地爬去他身後,伸手接替了他的手,力道適中地按壓他頭上的穴道。
柔軟的手指一壓,他腦子裏什麽東西一跳,連帶著眼睛都酸得睜不開,緩了一會兒,才覺得整個人都輕鬆下來。
舒坦了。
身子鬆懈下來,他靠在了旁邊的軟枕上,語氣溫柔了些:“遇見些麻煩,也沒生誰的氣。”
“國公原來也會遇見麻煩。”長念笑道,“我還以為國公是無所不能的,揮一揮衣袖,京都都要抖三抖。”
“我又不是神仙,哪兒來那麽大本事。”葉將白輕笑,“任何事情都是要付出東西去換才能成的。”
吐吐舌頭,長念將手放在他的肩上,重重一捏,又輕輕拍了拍。
“辛苦你啦。”她小聲道。
溫熱的氣息帶著點嗬出來的水汽,灑在他的後頸上。葉將白聽得心口一動,莫名地覺得有暖意自胸腔蔓延出來,漸漸流遍全身。
嘴角不知怎的就揚起來了,壓也壓不住。
“知道我辛苦,殿下就別給我添麻煩了。”他強自正經地道,“我不會虧待你。”
“嗯!我相信國公!”長念點頭。
屋子裏熏香嫋嫋,靜謐而安寧。
頭被按得很舒服,葉將白又覺得犯困,困倦之間,他聽得旁邊的人小聲喊:“國公,國公,您得回屋去安寢呀。”
輕哼一聲,他翻身就將人摟進懷裏,含糊不清地道:“就這麽睡吧。”
懷裏的人掙紮了兩下,似是不情願,葉將白掐著她的腰,重重地將人按在自己懷裏。
他的人,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隻要是他的,誰想來搶都不行。
腦海裏浮現出北堂繆的臉,葉將白嗤笑。
一個靈位就想讓他認輸?不可能的。
許是今日氣憤太過,一整個晚上葉將白都在做夢,夢裏北堂繆與他過招,同他搶人,趙長念被兩人拉扯著,越拉越長,長成了一根繩子。
他慌忙放手,趙長念恢複了人形,朝他吐舌頭。
“國公。”她道,“我還是喜歡將軍這種冷冷清清的人,我跟他走啦!”
說完,變成了一隻兔子,蹦蹦跳跳地就跟在北堂繆身後,往掛畫裏而去。
“你給我站住!”他怒喝,心裏是前所未有的慌張,抬步想去追,卻怎麽也追不上。
“站住!站住!”他連聲喊,那兔子卻蹦得頭也不回,還越蹦越高。
於是,晨光熹微之時,葉將白活生生被自個兒胸口的悶痛給痛醒了。
睜開眼,眼前是七殿下喜歡的娘裏娘氣的水仙花紋帳,摸摸旁邊,沒有人,隻有他送給她的暖和的貂毛墊子。
心裏一沉,葉將白起身喊:“來人。”
門應聲而開,進來的不是趙長念,是他的隨從良策。
“主子。”良策躬身道,“您醒了。”
左右看了看,葉將白皺眉:“七殿下人呢?”
良策搖頭:“奴才方才接令過來伺候主子,並未看見七殿下。”
夢境成了現實,葉將白氣不打一處來,披衣起身,先將院子裏找了一個遍。
別說趙長念,連紅提也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