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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七情

  站在院子中間,葉將白陰沉著臉,整個人抑製不住地焦躁,還有一種被背叛了的氣憤。


  好樣的,真是好樣的,竟敢一句話不說就走了,她沒想過後果嗎?

  以為趁他睡著走掉就沒事了?京都就這麽大,除非她不當這七皇子了,跟北堂繆遠走高飛去,不然早晚都要被他抓著!


  被他抓著,他非扒了她的皮!


  “主……主子。”良策戰戰兢兢地道,“您要找七殿下,奴才讓人去問問門房便是,何至於生這麽大的氣?”


  “把人找回來。”葉將白語氣冰冷得跟樹枝上結的霜一般,“生死不論,把人給我找回來!”


  良策一驚,連忙應下,飛快地出門去傳話。


  許智正收拾好行李要出發去江西,良策在門口遇見他,苦著臉上前拉住:“許大叔,主子最近是怎麽了?好端端的發好大的火,以前從未有過的。”


  又發火?許智也覺得奇怪,揮手讓良策繼續去辦事,然後自個兒進了院子,去跟葉將白行禮。


  “奴才來辭行。”


  葉將白餘怒未消,隻“嗯”了一聲。


  許智猶豫一二,道:“主子可知何為‘七情’?”


  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葉將白悶聲道:“喜怒哀懼愛惡欲。”


  許智微笑:“然也,喜生怒,怒生哀,哀生懼,懼生愛,而後愛又生惡,惡又生欲。此乃人之七情。”


  “說這個幹什麽?”葉將白微惱。


  許智拱手:“奴才侍奉主子多年,知主子心懷大業,從未細解過情愛之事,怕主子乍遇而不明,徒生煩憂。”


  情愛之事?葉將白嗤了一聲:“你何處得知我遇情愛之事?”


  “主子乃平和穩重之人,少有情緒起伏如此之大時。”許智道,“若是為事,則主子近來浮躁了些,需要靜坐冥想。若是為人……”


  他歎了口氣:“若是為人,就是主子劫數到了。”


  葉將白睨著他,覺得許智實在操心太多。


  “沒有的事情,你別多想,隻管去江西。”他道,“我隻是為些瑣事煩憂,稍後自會去佛堂靜坐。”


  “是。”該說的都說了,許智也不會逾越,隻順從退下。


  葉將白盯著院子裏的積雪,心想哪來那麽多情啊愛的,他心裏裝不了那麽多無聊的東西,現在生氣,也隻是因為北堂繆挑釁在先,趙長念失信在後,他覺得輸了,不甘心而已。


  ——喜生怒。


  腦子裏浮現出這三個字,葉將白眯眼,搖了搖頭,將其狠狠甩出去。


  一派胡言!


  良策跑回來,小聲稟告:“主子,七殿下和紅提是卯時一刻離開的,也才半個時辰,已經讓人去追了。”

  卯時,她那麽懶的人,為了逃跑,特意起了個大早嗎?他新給她做的袍子她沒穿,外頭這麽冷,她也真是狠得下心。


  他對她不好嗎?就算之前冒犯了,也在哄了呀。旁的皇子不知道要送多厚重的禮物才能換得的好處,他一聲不吭的都給她了,她感覺不到嗎?

  沒良心的白眼狼!

  說不難過是不可能的,自己費心養的兒子,轉頭就跟人跑了,一點也不留戀他。


  ——怒生哀。


  寒風吹過來,鑽骨似的冷,葉將白攏緊外衣,回去了屋子裏,心想哀就哀吧,他養了不孝子,還不能哀一下嗎?


  “主子,東宮送了拜帖來。”有管事進來稟告。


  葉將白擺手:“先放著,讓廚房送早膳來。”


  “是。”管事應下,看了看屋子裏,多問了一句,“隻送您一人的嗎?”


  一人,可不就是一人麽?哪兒還有多餘的人?葉將白冷哼,盯著屋子裏的花瓶生了半天的悶氣,還是道:“備兩人的。”


  大不了他一個人吃兩份,又不是吃不下!


  早膳送來了,熱氣騰騰的,可外頭還沒有任何消息。


  葉將白沒有拿筷子,眼睜睜地看著飯菜的熱氣一點點冒了個幹淨,心裏想,人怕是找不回來了。


  他日再相見,她怕是要躲在別人身後,戒備地看著他,生怕他再將她抓回國公府來住。但凡有他的地方,都躲著走,再也不給他按頭,再也不給他欺負。


  “主子!”良策從外頭跑了進來。


  葉將白突然不是很想聽他稟告,找到了,人回來跟他吵一番,生怨懟。沒找到,也生怨懟。


  怎麽都不好,不如不聽了。


  ——哀生懼。


  “主子,殿下回來了。”良策壓根沒管他想不想聽,徑直就開了口。


  葉將白背脊一僵,緩緩轉過頭。


  趙長念裹著她的小披風,一張小臉凍得通紅,鼻尖都紅紅的。手裏捧著個盒子,看見他轉頭,咧嘴一笑就朝他遞了過來。


  “……?”他怔然,不解地看著那盒子。


  “之前聽許智說,國公很想要這西街老店的冰種,但店主脾氣古怪,不賣下人,不賣平民,非要有身份的人在日出之前排隊去買,國公放不下身段,索性賭氣說不喜這冰種。”


  盒子打開,柔軟的錦緞上頭襯著一塊晶瑩剔透的美玉,顏色似雪。


  長念狡黠一笑:“我知道,國公定然還是想要的,所以去買回來啦。”


  ……所以,不是因為北堂繆逃走的,也不是因為不想住在國公府,而是因為……去給他買玉了?

  葉將白睫毛顫了顫,低頭看向她握著盒子的手。


  先前將她扔在雪地裏,她回來就生了凍瘡,兩隻手紅腫不堪,難看得很,想來也不是很好受,大夫才叮囑過,讓她少受涼。


  然而現在,她定是又冷著了,指節上都生了小硬塊,偏生把盒子握得很緊,生怕摔壞似的。


  喉嚨微緊,葉將白伸手過去,覆在了她的手上。


  “哎哎,端著這兒,不然玉會摔了的!”長念心疼地看著那冰種,“這東西這麽小一塊,好幾千兩銀子呢,可心疼壞我了……”


  沒理會她的絮叨,葉將白把人拉過來,袖子一攏,將她整個抱在了懷裏。


  趙長念:“……?”


  是天氣太冷了還是怎麽的,輔國公怎麽動不動就喜歡抱著她啊?


  “你心疼銀子,我給你便是。”他開口,字吐出來,才發現自個兒嗓子有些沙啞。


  先前滔天的怒氣,在這裏頃刻化為了烏有,他閉眼,輕聲道:“下次要出門,提前知會一聲。”


  “您睡得正香,我哪兒忍心吵您。”長念嘀咕,掙紮了兩下,“國公,您放手啊……”


  “不放。”


  “那……要不要先把腰上的掛件換下來?”長念道,“之前送您那塊委實不夠撐場麵的,您換這塊,省得被人笑話。”


  絮絮叨叨的,像個賢惠的小媳婦。


  葉將白勾唇,“嗯”了一聲,鬆開她些,起身站在她麵前。


  “有勞殿下了。”


  捏著盒子,長念莫名地打了個寒戰。


  怎麽覺得……國公今日對她的態度好像格外奇怪?與尋常不一樣,但又說不上哪裏不一樣。抬頭看看他的眼神,長念暗想,難不成是一覺睡糊塗了?

  方才良策帶她進門,還一臉天要塌了的表情,她還以為出什麽大事了,結果一看,國公好端端的呀,不僅好端端的,還十分溫柔。


  就好像什麽珍寶失而複得,恐懼之後便是滿心的歡喜。


  這是怎麽回事啊?長念揉了揉小腦袋,想不明白。


  喜生怒,怒生哀,哀生懼,懼生……


  葉將白垂眸,看著麵前的人低頭給他換上腰間的掛件,抑製不住地勾了勾唇。


  他不想去想那麽多,自個兒高興就好了,高興總比氣死了好。


  而且,他沒有輸,趙長念就算與北堂繆相識在前,可現在在她心裏,指不定誰更重要呢。


  一向穩重成熟的輔國公幼稚兮兮地想,老子明天一定要帶這塊東西去北堂繆麵前繞個百八十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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