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認識得早很了不起
大夫說過,人一發高熱,情緒就會變得敏感,需要人照顧。
但是,趙長念神色複雜地看著麵前這位仁兄,心想也太敏感了點吧?平時多霸道陰險的一個人啊,現在竟跟病西施似的倚在床頭,眼角輕輕瞥她一眼便挪開,顧盼間千般委屈萬般可憐,偏還要裝作不在意的模樣,隻輕聲怨她兩句。
捂了捂心口,又掐了掐大腿,確定自己不是在做夢之後,長念歎了口氣:“我不是有意歸遲。”
“殿下忙,在下明白。”掩唇咳嗽兩聲,葉將白悵惋地道,“隻要能回來便是好的。”
“嗯。”長念挺愧疚,“下次我回來早些。”
順口答完,她一個激靈反應過來,瞪眼看著麵前這人:“您還要在這兒住?”
葉將白狐眸裏滿是無辜,理所當然地問她:“不然在下住哪兒?”
“您是輔國公!有國公府的!”長念跳了起來,鼻子都皺成一團,“住在我的王府像什麽話?”
薄唇輕抿,葉將白低聲道:“殿下傷時,曾住在國公府,在下覺得十分妥當。如今在下病了,殿下竟覺得這王府住不得麽?”
長念:“……”
她竟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反駁,仔細想想,還有點忘恩負義的羞恥感。
“隨您高興吧。”長念無法了,“您隻要不怕惹爭端,我自然是也不怕的。”
“多謝殿下。”葉將白勾唇,又柔柔弱弱地咳上幾聲,然後才道,“北堂將軍似是很喜歡殿下。”
“國公多慮。”長念別開頭,“朋友罷了。”
“是麽?”葉將白垂眸,“在下聽聞北堂家有意替北堂繆立正室,奈何北堂將軍不配合,以不歸府為要挾,勢要駁婚。”
“他那個人,不愛別人替他做主。”長念撇嘴,“若是他自個兒遇見那姑娘,說不定還能入眼。可偏巧是家裏叔伯逼他要娶的,他自然不待見。”
眯了眯眼,葉將白道:“殿下還真是了解。”
“畢竟相識多年了。”長念算了算,“比認識您早十年呢。”
葉將白:“……”
認識得早了不起?
……還真的挺了不起的。發著高熱的國公淒淒涼涼地想,十年啊,十年的光陰,兩人會一起經曆很多事,有很多他不知道的秘密,也有很多隻有他們兩人才能聽懂的話。若是別的,他都還能補救,可偏生歲月這個東西,是不讓插隊的。
“明日我還要出門,就不多陪國公了。”長念起身道,“您吃了藥早些休息。”
葉將白目送她離開,抱著枕頭一臉哀怨。
等屋子裏沒別的動靜了,良策才小心翼翼地上前問:“主子,要喝藥嗎?”
“不喝。”哀怨的國公凶惡地回答,“去,找一趟霍許。”
自從上回霍家那不長眼的公子得罪了葉將白,霍許的日子便一直不太好過,驟然接到國公的差遣,他二話沒說就飛快地去辦了。
於是第二天清晨,長念剛睜開眼,就聽得紅提焦急地道:“主子,三皇子差人過來了。”
一個鯉魚打挺……沒能坐起來,長念齜牙咧嘴地捂著腰,扒拉著床沿道:“扶我一把。”
紅提連忙上去將她扶坐起來,又將要換的袍子遞到她手邊。
長念自個兒更衣洗漱,急急忙忙地就去了前廳。
“七殿下安好。”霍許笑眯眯地朝她行禮,“卑職奉三殿下之命,特來與七殿下商議。”
“何事?”長念請他坐下,正色問。
“修建行宮之事,想必殿下也已知曉。陛下器重,將此事交由三殿下督管,但殿下事務繁忙,難免分身乏術,便想請殿下幫忙驗工。”
長念皺眉,她要是沒記錯的話,因著上次江西糧餉之事,三哥對她積怨頗深,這次怎麽會又讓她幫忙?
“殿下放心,三殿下也絕無自己攬功之意。”霍許道,“三殿下說了,殿下一旦應允,便上稟工部,待到行宮完工之後,一並報與陛下論功。”
長念遲疑:“不瞞大人,剛開春,各處事務都多,我這裏也……”
“七殿下。”霍許語重心長地道,“三殿下之意,您還看不明白嗎?”
“嗯?”
長歎一口氣,霍許搖頭道:“太子暴戾,三皇子心知與他為伍不能保全性命,故而想放下芥蒂,與七殿下同歸一心。此次監工,不過就是個台階,殿下隻管擔個名頭,連行宮都不用過去的。”
長念抿唇:“若要我監工,那我必定是要過去看著才對得起皇兄信任。”
“七殿下實誠,也好。”霍許笑道,“隻要殿下應允,今日便可隨三殿下一起去往行宮。”
天上掉下來的差事,又是三皇兄的要求,長念思忖了幾柱香,還是點頭應了。霍許便起身,吩咐隨從去知會三皇子,然後拱手朝她道:“殿下準備好了就可動身。”
“現在?”長念皺眉,“匆忙了些。”
“行宮離京城有些距離,三皇子五日去一次,今日剛好要去。”霍許道,“若是過了今日,便又要等五日了。”
“好吧。”長念道,“容我帶些護衛。”
霍許頷首應下。
長念出門,找來紅提,叮囑她去給沐疏芳傳話,今日她是去不了三縣了,讓他們見機行事吧。
於是,北堂繆乘車到半路,上來的便隻有一個沐疏芳。
“殿下何在?”他皺眉。
沐疏芳朝他頷首行禮,笑道:“殿下今日遇見些麻煩,無法同行,便托小女來知會將軍一聲。”
她著一身天青對襟長裙,黃色的寬腰帶束出纖腰,再裹一串兒玉帶,和著頭上三支玉簪,端莊又瀟灑。說話不卑不亢,竟敢抬眸與他對視。
北堂繆麵無表情地打量她兩眼,覺得第一印象不壞。
沐疏芳臉上笑著回視他,心想這人真是跟傳聞裏一樣,跟個冰塊兒似的無趣得緊,要不是長念的托付,她才不跟冰塊兒一起出門。
馬車前行,車廂裏一點聲音也沒有。沐疏芳眼觀鼻口觀心,實在覺得憋悶,便小聲問:“將軍,我能出去騎馬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