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雙姝
蘇樂知道他是欺兩人年幼,又是山裡人,必須換錢買油鹽回去,才故意壓價,想要撿個便宜,便不再理會他。
錦衣漢子也不惱,只在旁邊啰嗦:「小兄弟,聽老哥一句勸,早點換了錢回去,天黑路滑,晚了這坊市可不太平……」
他擋在攤前,一口咬定幼豹最多只值五、六貫銅錢,那些原本想買的人,見了他這做派,紛紛打消了上來詢價的念頭。
兩位少年感覺不妙,但不知道這錦衣漢子來路,不敢開口趕他。
「師姐,快看!好乖的小豹子!」
正沒奈何處,一個銀鈴般悅耳的聲音從眾人背後響起。
蘇樂聞聲望去,只見兩位如同從畫中走出來的妙齡女子,正俏生生地站在不遠處,看著自己這邊。
其中稍微靠前的那位年約十六、七歲,身穿青色衣裳,瑤鼻絳唇,一雙杏眼靈動清澈,此時正露出驚喜的神色,顯然就是剛才說話的人。
另外一人年紀略微大些,鵝蛋臉,眉若遠山,披著一襲月白色衣衫,安靜地站在後面,顯得十分溫婉嫻雅。
眾人為二女容光所懾,場內一時間竟分外安靜。
那青衫少女甚是活潑,徑直走向小豹,皺眉道:「栓得真緊,是誰這麼狠心?」
她伸出手去解繩子,纖細的手指如削蔥根。
小七原本被她說得心生羞愧,見她伸手,急忙阻止道:「小心……」
話剛出口,卻見她已經扯斷系在小豹頸上的麻繩,將它抱起,不斷摩挲頭頂。
「師姐,你也來抱抱,它好可愛哦!」
白衣女子早已瞧得眼熱,見師妹這般說,便笑著伸手接過去,抱在懷裡輕輕撫摸。
小豹發出舒服的嗚咽聲,不但沒有掙扎,反而還用毛絨絨的頭部在她懷中溝壑間拱來蹭去。
在場的男人們倒吸一口涼氣,鼻子幾欲噴血,都覺得這小豹實在是走運。
蘇樂咪起眼,不動聲色地打量兩人,栓小豹的繩子乃是用山中劍麻捻制,十分堅韌,而這青衫少女竟能隨手扯斷,這讓他很是吃驚。
那白衣女子抱著小豹親昵良久,竟似捨不得放下,青衫少女見狀便輕笑道:「既然白師姐喜歡,不如就買下帶回去?」
她轉頭向小七眨眨眼睛道:「這位小哥,可否將小豹轉讓給我師姐?我們願出高價購買。」
小七正盯著兩人臉蛋看得發獃,被她一問,不由自主地移開目光,紅著臉期期艾艾說不出話來。
「且慢!」
一個雄渾的聲音在眾人耳邊響起,發話的人正是必爺。
他大步走到二女身前冷哼道:「凡事總得有個先來後到吧?這畜生我剛要買下,你們就來搗亂?」
青衫少女卻不怕他,吐了吐舌頭說:「剛要買下?那不就是還沒買咯,你凶什麼?」
「青青~」
那白師姐顯然不願生事,柔聲勸解。
小七不知哪來的勇氣,突然大聲道:「你給的價錢太低,我們不賣!」
此話一出,必爺頓時大怒,轉頭兇惡地瞪向小七:「你說甚麼?夠膽再說一遍!」
蘇樂站起身,將小七護在身後,淡淡地道:「這位大爺,我們的要價是三十貫,你若肯付錢,自然先賣給你,你若嫌貴不要,別人再買也礙不著你。」
「放屁!這小畜生的骨髓連兩成藥效都沒有,誰願出三十貫買?你小子分明是坐地起價!傻子才……」
「嘩啦!」
那位叫「青青」的少女把一隻錢袋扔在攤上,打斷了必爺的話。
「這裡是三十兩銀子,足以抵得你要的銅錢!」
小七迅速地抓起沉甸甸的錢袋,打開袋口,露出裡面白花花的碎銀子,竟是九六成的雪花銀,恐怕還不止三十兩。
小七喜上眉梢,急忙將錢袋揣進懷中,大聲道:「誰說賣不掉?豹子是你們的了!」
說完他便抖開口袋,準備收攤。
必爺惱羞成怒,一張臉漲成豬肝色,他攥緊拳頭怒喝道:「那可未必!指不定是你們串通好了,故意來擾亂市價的!」
蘇樂見他胡攪蠻纏,反駁道:「大伙兒給評評理,我們有何能耐,可以請到這兩位天仙般的姑娘前來演戲?又能得到什麼好處?」
「那可未必!」
必爺氣急敗壞,梗著脖子強辯道:「老子花個三、五貫錢,去快活樓雇幾個婊子裝扮一番,也能像她們……哎呀!」
他突然手捂嘴巴,臉上露出痛苦的神情,將後面的話都吞進了肚子。
青衫少女臉若冰霜,厲聲呵斥道:「腌臢潑才!今日給你個教訓,若再敢胡說八道,本姑娘定要割掉你的舌頭!」
必爺一張嘴,吐出兩個門牙和一塊白花花的碎銀,原來剛才青衫少女便是擲出此物打中了他的面門。
他不敢置信地睜大了眼睛,自己竟然被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打掉了門牙?這事要是傳出去哪裡還有臉見人?
必爺暴怒之下提起拳頭就打,今日若不能將這賊丫頭錘個頭破血流,他以後也別想在坊市中混了。
「噗通」!
眾人只覺眼前一花,再看時必爺已經橫躺在地上,捂著腰直哼哼。
在場的人中只有蘇樂勉強看清,那青衫少女在拳頭落下之前旋身一記邊腿,速度奇快,直接將錦衣漢子踢了個跟斗。
必爺躺在地上,只覺得腰胯骨跟斷了一般,這才明白今天碰到了硬茬。
兩個跟班連忙跑過去將他扶起,又替他拍去滿頭滿身的塵土。
必爺心知今日栽了,這小娘皮似有武功,出手又狠辣,再不走怕還要吃虧。
馬死不倒架,他強忍疼痛道:「老爺今日風濕病犯了,不和你個小姑娘一般見識,且饒你去!」
說完對跟班使個眼色,兩人會意,急忙架著他落荒而逃。
短暫的驚愕后,人群中暴發出一陣鬨笑聲。
「沒出息的東西!」
青衫少女啐了一口,轉身回到白衣女子身邊:「師姐,那幾個潑皮都打發了,我們走吧。」
她笑嘻嘻地揮了揮手,彷彿剛才只是趕走了一隻蒼蠅。
白衣女子臉上露出讚許的微笑,抱著小豹向坊市外的一輛馬車走去。
那馬車車廂狹小陳舊,很不起眼。
一個年過五旬的灰衣老者坐在車轅上閉目養神,雙手籠在長長的袖子里。
眾人見無戲可看,各自散退。
小七趁著剛才的混亂,早已經收好了東西,把口袋往肩上一扛,對蘇樂道:「我們快走!」
蘇樂一咬牙,發足向兩名女子追去。
那兩位姑娘剛走出不遠,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都轉過頭來。
青衫少女見是蘇樂,面色不善地說:「銀子都收了,還來糾纏,你也想挨打么?」
「還真是個暴力女啊,不怕將來嫁不出去?」
蘇樂暗自腹誹了一句,擠出副自認為十分誠懇的笑容,先施了一禮,才道:「在下並非為了銀子而來,只想請教兩位仙子幾個問題。」
「暴力女」聽到「仙子」二字,表情和緩了些,隨口問道:「什麼問題?太麻煩的可不要問我哦。」
有戲!蘇樂心頭一喜,連忙諛辭如潮:「小人見兩位仙子風華絕代、除惡揚善,定是江湖中有名的俠女,不知出自哪個名門大派?」
他在話出口前將「名門正派」換作了「名門大派」,不然二女若是邪派中人,豈不是打她們的臉嗎?
雖然這種可能性不大,但以「暴力女」的作風,還是小心為上。
「暴力女」果然聽得受用,她眉開眼笑道:「你這小子倒有幾分眼力,我們是……」
「青青~」
白衣女子適時阻止了師妹繼續說下去,她看著蘇樂,聲音冷清地道:「這位小哥有什麼話就請直說吧,不用彎來繞去!」
蘇樂麵皮一僵,心道不妙,本來以為是個悶嘴葫蘆,結果卻是高冷,而且還是個不吃魅惑技能的御潛高冷。
對付這種「老女人」,說啥都沒用,花言巧語只會讓她們更加反感。
蘇樂把心一橫,直截了當地說:「在下自小居住山中,欲入門派習武,今日見兩位仙子武藝高強,斗膽請指條明路,不勝感激!」
說完彎腰長躬行禮。
「冰山女」不言不語,盯著蘇樂的臉,過了好一會才緩緩道:「在這莽山附近就有數個門派,南邊是百草門,往東有排幫和飛鷹堡,你稍微打聽一下便知道路。」
說完她轉身欲行。
蘇樂心想:「這幾個幫派的名字一聽就是三流貨色,跑龍套挨刀的命,拜進去鐵定後悔。」
他厚著臉皮追問道:「不知兩位仙子是哪個門派,可否幫在下引薦一二?」
反正都是拜師學藝,自然要拜最好的,平台資源都不一樣,想隨便說幾個名字糊弄俺,門兒都沒有!
白衣女子罔若未聞,頭也不回地走了。
蘇樂還想追趕,「暴力女」及時出場,擋在身前,惡狠狠地瞪著他:「你真想討打?」
我會怕你?
蘇樂忙退後兩步,拉出個架式:「來者報上名來!」
「我呸!原來是個傻子!」
青衫少女杏眼圓瞪,用鄙視的目光狠狠地剜了他一眼,轉身就走。
蘇樂在她身後大喊道:「你至於嗎?問個門派而已,又不是要你的生辰八字!」
說完他便有些後悔,作好了跑路的準備。
「暴力女」霍然回頭,盯著蘇樂的臉,一字字地道:「往東北兩百里,靈霄派,無膽鼠輩別來!」
說完她再也不理睬蘇樂,快步追趕白衣女子而去。
蘇樂在原地楞了楞,嘴裡嘀咕道:「靈霄派么?這麼爛俗的名字,有什麼好神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