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9章:夜色傷悲
我還是象第一次一樣坐在玫瑰園小區的門口安靜地等著顧冰。我正無奈地等著呢,我發現麵前站著一個人,我抬起頭,咦,怎麽是你啊?
來人是許紅,我做夢也沒有想到的,我赫然發現許紅的眼睛裏流著淚水!
許紅一見到我就咧開小巧的嘴巴放肆地大哭起來,嗚嗚嗚……我好不容易找到你了,她一邊哭一邊說,我該怎麽辦呢,我該怎麽辦呢?嗚嗚嗚……
我忙站起來用手拍拍自己屁股上的灰塵,然後再拍拍她的肩——
許紅哭泣時,她好看的的削肩在抖動不止呢,很讓人憐愛的樣子。其實,我本想即興擁抱她一下的,可我……忍住了,老子不能趁虛而入啊。
我狐疑地問許紅,你哭什麽呀?什麽怎麽辦?搞的我象怎麽了你似的,別哭了好不好?許紅,你跟蹤我——跟累了心裏感到很委屈,是嗎?
許紅使勁地搖著頭,她“嗚嗚嗚”地哭的更厲害了。
我急了,大叫道,許紅,你這是幹嘛?我在等一個朋友呢,大公司的!說好了晚上我們要商洽商洽工作的。也就是友好會晤一下。唉,現在這個社會賺錢多不容易!你有什麽事情就說嘛!我的時間寶貴!我嘴巴裏憤憤地嘰咕著。
嗨,看起來我這人什麽時候都不忘在女人麵前顯擺一下。
許紅感覺到我的不悅了,就停止了哭泣,但是她還在哽咽著,好不容易,她開口說話了,一雙眼睛幽幽地看著前方,迷惘的眼神象是穿越了我的身體……
好嘛,看人能這樣看的?太恐怖了。
就聽許紅慘兮兮地說道,宋江,我也沒想到,真的,怎麽會這樣啊?好好的人,說死就死了。
我嚇了一跳,忙道,誰死了?許紅,你可別嚇唬我啊,我這人可經不起嚇。
許紅跺著腳說,他死了!我也才知道不久,警察說他被人用刀捅死了,就在附近的芙蓉園,現場還在保護著呢,幾個警察拿卷皮尺在那裏量來量去的,現場很慘很慘的,到處都是血,圍觀的人說,就一刀,一刀就解決了,一刀就捅到了心髒,警察趕到時,他早就沒氣了,他的一雙眼睛還大大地睜著呢。他手裏死死地拿著一張博士證——當然是假的。是他做的。
我說許紅你等等,你能不能把話說清楚,你要理智啊,強子不是還在看押所裏好好的嗎?他怎麽可能被人捅死?再說,你見到他了?!我的頭陡然地開始疼起來了,我皺著眉頭,嗬斥許紅,許紅,你別哭了好不好,你一哭,我的頭就疼,真他媽的。你倒是說啊,究竟是誰死了?你見到了嗎?
小高死了。小高——你見過的,就是我的老鄉,我們還有親戚關係的,按輩分講,他要叫我表姐的,在這個城市,我們就象是親姐弟。許紅又哭了起來,嗚嗚嗚……我怎麽和家裏人交待啊?
小高?
我腦子裏放電影似地馬上想到前幾天揍我一拳的那個家夥了。那家夥雖然個子不高,但是很結實也很有力氣的,而且還很張狂,一雙眼睛凶巴巴的,他不就是強子帶出來的高徒嗎?也是從事“裝修”事業的,他的“勢力範圍”在芙蓉園,強子在玫瑰園,強子前些日子的一個早晨出去交貨時一不小心被便衣警察摁倒在地時,就是被他看見的,然後他立馬給許紅報了信的,這是怎麽了?他也出事啦?看來這個狗屁的“裝修”事業真不是什麽好玩意!我暗暗尋思著。
我問許紅,你是怎麽找到我的?你是跟著我的屁股後麵來的嗎?
不是的,真不是的,我是被警察通知來認領小高屍體的,小高就離這兒不遠呢,我沒有想到小高就這樣沒了。許紅的情緒逐漸平靜了下來,她的眼睛裏閃爍出一點淚光,她道,而且,我也沒想到在這裏撞見你。
喔,巧遇!
我接著許紅的話茬說道,那麽,你要等我一下的,我得會晤一個朋友,她馬上就要回來了,你就在這裏耐心地等著我,要麽,你就去附近的茶座坐一會兒,我大方地掏出100元,你去泡點茶慢慢喝,我談完事再和你一起回家,至於小高的事情我們隻有等,老老實實等,等警察給我們最後的答複,你說呢?
許紅沒有吭聲,她知道我說的沒錯,她接過我手裏的錢,身子靠的我很近。
我忽然有一種和許紅相依為命的複雜感覺。我的眼睛也有一點潮。
其實,告別了趙小小、胖子局長,我哪裏都沒有逗留的,下午四點左右我就直接回到了“城中村”的出租屋。我對許紅有那麽一點牽掛的,我怕她控製不住再去找我那兩位在酒店做保安的老鄉玩“詐金花”。她是有多少輸多少,簡直就是送錢給別人用。
許紅在臥室裏睡覺,臥室的門開著,因為天熱,她又是光光地躺著的……
我瞟了一眼,腳下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桌上有我的郵件,我打開,喔,是老子的大學畢業證、學士證……它們都安全地緊跟著我來了,別來無恙?我翻著,看著,心裏感慨著。媽的,老子獲得這些證費了多大的力氣啊,我爹賣了多少麥子啊?!可我現在,大學畢業是畢業了,可我得到什麽了嗎?屁!我的理想是當官,我怎麽才能當上官?公務員複習資料老子已經買了幾天了,我看了一個字了嗎?沒有!不行啊!我要抓緊時間學習的,我對自己說,機會隻會給有準備的人準備!
我回強子的工作間看了一會兒公務員複習資料……
可我真的無法看進去,太折磨人了!我的眼前總是盤旋著許紅的樣子,我心裏罵道,我是一個幹大事的人怎麽就穩不住心神呢?!
我決定出門散散心了,房間裏太危險,媽的,老子可別犯錯誤啊,要是做了那事老子這輩子都無法見強子。
考慮到去顧冰那裏要晚上10點,而現在才4、5點的樣子,出了門之後,我就胡亂地在這個城市的大街小巷瞎逛了起來。
一邊逛著,我就在想, 想當初……
老爹供我讀書時,他老人家背著麥子,半夜起來,沿著曲曲彎彎的山路來到縣高中,給我送糧。
有同學大聲喊,宋江,宋江,學校門口有人找你。誰啊?我問,傳話人答曰:宋太公。說著,那廝眼睛裏還露出一絲鄙夷的笑容。我靠,當時我就明白是怎麽一回事了,忙走到學校門口,我看見老爹正滿頭大汗熱烈地看著我呢。他的手從肩上放下裝麥子的塑料袋子。他累的氣喘籲籲的。
其實, 我爹給我送麥子這個說法應該修正為:給學校的老師送麥子。
為什麽這麽說?說來話長。由於學校的一些費用我爹出不起,但是我家有麥子呢,當然是我老爹老媽自己種的,保證不灑農藥——其實這是我老爹即興說的一個善意的謊言,不灑農藥,怎麽可能?可他不這樣說我家的麥子就不是稀罕物件。
老爹和校長苦苦哀求了好多次,忽然來了一個靈感,就脫口說出了這個謊言。他說我們家種植的是無農藥麥子,他說自己打到糧食後就送來給老師們帶回家品嚐品嚐(我們那裏家家都有磨麵的磨子),我家的麥子磨成的麵蒸的包子好吃極了!對了,那個學費嘛——能減免一半嗎?
校長想了想,歎了口氣,遽然大發慈悲同意了我爹的乞求。我知道校長實際上是萬般無奈地同意的。畢竟我還算是一個優等生,也算是學校的優秀資源吧。在老師的眼裏我注定是上大學的好料。
當時,我在學校門口見到我爹時,我的眼睛裏還露出了一絲不快。說起來,我這人本質上很虛榮,我爹的穿著太破舊了。
爹發現了我的不快,就說道,江啊,你怎麽了?有什麽事情你能和爹說嗎?
我囁嚅了半天,心裏想著要不要把白色運動鞋的事情提出來。終於我一咬牙,說道,爹,我要鞋,一雙白球鞋。學校組織運動會,要求大家都要穿統一的白球鞋。行嗎?
爹看著我的眼睛,張著嘴,一時無法回答我。我知道他的心在流血,良久,他說,江啊,我給你買。我爹狠心啟動了他的棺材本,終於給我買了一雙白色的球鞋,可我興高采烈穿上沒幾天就發現有人故意在球鞋上灑了幾滴黑色的墨水,當時我真是心疼的不行啊,就把鞋拿到水池邊拚命地洗,可是我怎麽洗,都無法完全洗掉那個黑色!
我用肥皂,不行,用洗衣粉,不行,我找了汽油,酒精,媽的,也不行,反正我怎麽洗,那黑色的影子總是存在著,我幾乎要絕望了!要知道那白球鞋是花了我爹的棺材本的!
我就這樣想著心思,走著,走著……我遽然忘記了饑餓。
接下來,我就在坐在玫瑰園安靜地等著顧冰,一個人寂寞地看著夜色湧動,我沒想到遽然很巧地撞見了許紅。許紅哭著告訴我一個信息——小高死了。
小高我是認識的,我想他那麽年輕就死了,真不幸。